科尔宾：草根何以“逆袭”

陈晓晓

9月12日，英国国内最大反对党工党举行党魁选举，持激进左翼立场的“后座议员”（下议院普通议员）科尔宾以59.5%的得票率，获得压倒性胜利而当选。这一得票率甚至超越了当年的政治明星、前工党党魁布莱尔。

科尔宾此前一直被认为是毫无胜算。虽然早在1983年就已经当选议员、之后又连任7次，但始终是备受冷落的“后座议员”，从来没有担任过部长或任何重要职务，岁数至少也比任何其他候选人大20岁。但这样一个陌生面孔参选工党党魁，是如何“逆转胜”，爆出了英国政坛二战后的最大冷门呢？

激进的左翼候选人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2015年是最近20多年来“真正的西方左翼政客”最为辉煌的一年，也很可能是唯一的一年。这是因为三个名字同时在国际政坛发力：宣布参选美国总统的美国唯一一名无党派参议员伯尼·桑德斯（他这次参与民主党的初选）；被各种“妖魔化”的希腊总理齐普拉斯；还有这位新当选的英国工党领袖杰瑞米·科尔宾。

科尔宾1949年出生在一个中产阶层家庭，父母是在为西班牙内战中反法西斯的人民阵线和共和政府进行宣传时相识。科尔宾十几岁时就加入了争取核裁军运动等，还同哥哥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运动。步入政坛前，科尔宾是全职工会组织者。1983年，他在伦敦当选议会下院议员，连任至今。几十年来，英国左翼示威中总能见到科尔宾的身影。

科尔宾立场较为激进，是工党著名的“老左派”。布莱尔领导下的“新工党”一度在英国政坛如日中天，工党抛弃了很多左翼主张，但科尔宾却对工党的“堕落”痛心疾首，他成了党内坚定的反对派，自称是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有统计称，他在工党执政13年间，在本党主张议题上投出的反对票超过了500次，堪称最叛逆的工党议员。

过去三四十年，表达对马克思的赞美可谓工党政治人物的禁忌，而科尔宾毫不顾忌。在竞选活动中，科尔宾被反复问及他是否支持马克思的观点。今年7月，他在一次电视采访中说，马克思“从本质上说是一个有魅力的人物，他观察到了大量（规律），从他身上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社会主义”一词更是经常脱口而出。他还十分欣赏已故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在前工党议员穆林眼里，诚实正直的科尔宾像个圣人一样，只为自己的信仰而活。科尔宾被媒体称为“有史以来最左的领导者”，而英国政坛形容他为“一条活在80年代的政坛恐龙”。

“科尔宾狂热”

如同希腊、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民主运动一样，科尔宾俘获了许多工党选民的人心，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政治运动，其中最热烈的支持来自英国的青少年和劳动阶层这两个群体。

在之前的选举拉票活动当中，场所里到处都挤着充满了热心的支持者，为了满足所有观众的要求，科尔宾每次下台都必须到外面去再次发表演讲。Twitter和Facebook上关注科尔宾的人数在最近两个月中分别上升到13万和10.5万，同时有1.58万人报名当志愿者。该运动已被英国媒体称为“科尔宾狂热”。

与当今英国政坛许多政治名人不同的是，科尔宾并非出身于牛津、剑桥等精英院校。在竞选过程中，科尔宾却出人意料地激发了工党支持者的热情。他的许多看似“直白、粗放、不考究”的政治主张实际上具有“跨越政治分歧的主流吸引力”，他被支持者视为“草根领袖”。

英国媒体分析认为，许多从未参加过投票的学生等年轻人选择了科尔宾，上了年纪的人对工党上世纪90年代起走中间道路感到“幻灭”，认为科尔宾是“工党灵魂的真正守护者”，因此也选择了科尔宾。科尔宾总共获得了六个工会的支持，包括两个最大的全国性工会组织。科尔宾的支持者们称赞他是“唯一说人话的政治家”，是“工党灵魂的真正守护者”。他充满激情的演说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听众，他反战、反资本主义、反财政紧缩的主张，使他成为民调的领先者。结果，科尔宾获得50%的党员票，84%的支持者票和58%的工会成员票。科尔宾获得支持正显示出目前英国社会底层追求工党传统观念的呼声。

救星还是终结者

信奉社会主义的科尔宾会将工党带向何方，又将给英国政坛带来什么？全英国上下都在密切关注，这个66岁的大胡子男人，会是工党的救星，还是终结者。政治观察家们确信，科尔宾希望用与同僚们不同的方法来搞政治，他可能不会成为英国首相，但可以改变英国政治。

科尔宾的出现真实反映了当前政治经济状况需要改变的现实要求，反映了民众呼声。科尔宾当选工党新党魁后说，“工党会变成一个发展壮大的运动……会比以前更自信，更有决心，最重要的是我们将赢得2020年大选，我们会终止这届保守党政府”。据称，下一阶段，以党魁身份“改造”本党议会党团，将是科尔宾的主要目标。只有取得这一胜利，工党在阶层意识、身份认同和利益诉求等方面才会形成合力，影子内阁和替代方案才会有战斗力，再次执政才有希望。

科尔宾目前虽然赢得了工党党内普通党员的信任和支持，但实际上真正发挥巨大作用的是党内的政治精英们，科尔宾能否取得精英们的支持是衡量工党党内团结的一个重要风向标。然而科尔宾带领下的工党逐渐背离了布莱尔、布朗推行的贴近中间立场的“新工党”路线，把中间左翼的工党拉回到上世纪80年代的纯左翼意识形态时期。右翼人士称“如果选择了科尔宾，工党将急速左转，将政治光谱中间地带拱手让出”。“如果选择了科尔宾，意味着工党将从反对党沦为抗议党，放弃执政的可能性”。英国首相卡梅伦甚至称，科尔宾领导的工党是“国家安全的威胁”。更严重的是有可能导致工党分裂。就在科尔宾宣布获胜后，工党“影子内阁”十余名成员立即提出辞职。由于不信任科尔宾，工党议会党团正在想方设法避免科尔宾在工党内大权独揽，比如改变由党魁直接任命影子内阁大臣的做法。一些工党大佬警告，工党今后可能在选举失利中湮灭。

集粉丝拥护与同僚抨击于一身的科尔宾是否能带领内部分歧严重的工党走出低迷，继续与老对手保守党抗衡，成为英国民众和政界接下来所关注的焦点。

我们无法预测工党在下一届大选里的战绩，甚至无法肯定科尔宾会不会在大选前就被党内斗争逼下台。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于那些还在固执于“科尔宾不可能带领工党执政”的人，事实已经给了最好的答案。2015年确实是左翼政治卷土重来的一年，虽然大资本和国际金融体系的势力强大到不可撼动，虽然最激进的左翼思想家对未来的估计也十分不乐观，但出现了像科尔宾这样经验丰富的左翼政客，至少还能起到一定意义上对大资本发生制衡作用。左翼领袖科尔宾在英国政坛究竟是昙花一现还是能开创新时代，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