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在“这里”
2015-09-10简宽
简宽
中秋时打电话给好友J,向她问候节日好。好久她才接电话,说在三亚,中秋快乐,不多说了,赶车呢。语调火急火燎,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可电话像是来不及按掉,良久依然听见那边的人群嘈杂声。
半个月后她旅途结束,相约在小城一个茶馆相见。言语间她都离不开一个“累”字。人太多了,行程紧张。导游如同赶鸭群,许多景点只能走马观花。有时连照片也来不及照。言语和情绪皆是失意、不甘与无奈。说是去旅行,却如同遭罪。
避开话茬,我笑问,去墨脱吗?此前她对我说秋天过后去墨脱。她哑然失笑。摆脱小城生活到远方旅行,这是她一直的心愿。身边许多朋友也如她一样。一个地方呆久了,就觉得枯燥乏味犹如困兽,以为去陌生地或换个环境,就会有别样的阳光和空气。
记得小时候,念书时最大的劲敌是父母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毕业工作后最大的劲敌是同学钱包里的工资卡;结了婚后,劲敌成了别人家的好好先生。不知不觉,我们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来自同一星球的劲敌——生活在别处。
半月前,一个同事对我说,知道吗,婧要辞职了。方寸格子间,诸如此类话题已司空见惯。一些人每天在抱怨工资低,环境差,管理缺乏扁平化,人人都是总经理。一项工作做上一年半载,就开始怀疑是在蹉跎岁月,以为换个环境就可以实现梦想。
感情也一样,遇见心仪的女子,深夜窗前仰望星空,幻想无数与她一起的浪漫场景,以为那就是今生唯一。可当在一起才发现,你的矫情她的造作,睡觉打呼醒来还有口气,又如大梦觉醒,悔恨当初。
世界如同一辆巨大的火车,每个人紧跟其后。朱德庸说,这是一个只有人教我们如何奔跑,没人教我们停下来喘口气的时代。的确没错。“生活在别处”,昆德拉这话,自被袁筱一译后就众所皆知,变成一代人的精神鸦片。我们都患了“别处症候群”。
想起不久前听来的一个真实故事。一富家子弟对他爹说,今年的生日几个朋友约好了,要一起租飞机去马尔代夫玩。他爹听完沉默了一会,说,马尔代夫有啥好玩的,不如约你那几个朋友到咱老家来,杀两头猪摆几桌,到时顺便让他们带些土猪肉回家。
听完不禁捧腹。当我们将幻想寄托在一个虚无的新环境时,可能早已丧失了活在“这里”的能力。有一种生活者,是麦田的守望者,他享有一颗安静的心,叫做安心。别处,也许是北京人在纽约,是天堂,亦是地狱。走过千山万水观望流光过境,暮然回首,细数伤口的时候,最好的也许都在“这里”。然后会听到那歌声依然没老,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过去……
塞林格说,人们就是不把真正的东西当东西看待。
這是中肯而素朴的道理。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