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是我爱人
2015-09-10樱桃绿了
樱桃绿了
接吻楼里为梦想燃烧
夏冬和林潇,大一就相爱了,日子像轻轻滑过指尖的露珠。毕业后却是就业难,拼了命在甲乙方之间摸爬滚打,还是只能屈居在潮湿霉臭,城郊农民自建的接吻楼。
好在还有爱可以取暖。尽管庆生也只敢点一口小砂锅,但两只白瓷勺舀起一口滚汤时,立刻就有火苗从喉咙蹿到脚底。买彩票中了十块钱,举着两只鸭脖就像举着金灿灿的明天。每晚,学设计的俩人都在节能灯下画着图纸。夏冬望着男友的设计拍案称赞,林潇的吻轻轻落在她白皙优美的脖颈上,说:“我设计的项链,只有气质型美女才配。”
融冰时节,大地最冷。林潇的事业却卡进瓶颈,嫌他不够艳丽的创意难取悦众人。夏冬强笑着劝他先在家休息,反正还有自己。
顶着寒风转了几道车回家,除了一屋子二手烟,只有冰锅冷灶等着自己,还有林潇被绝望点燃的怒火,“到处都是山寨和剽窃!没人懂得真正的创意!”一张张曾自鸣得意的图纸在他手里尖叫。夏冬擒住泪,咬紧唇,一次次捡起那些纸片,晚上洗洗涮涮后,再一片片用胶水粘起来。
米桶里的米,开始沙漏一样滴。夏冬羞于向父母张口,好不容易从一件旧棉袄的暗兜里搜出十五元,这才顶着小粮店老板娘鄙视的目光拎回几斤散米。打开门看到正在绘图的林潇瘦如刀锋的背影,想劝他出去工作的话终是咽了下去。几天后,她跳槽去了城郊一家新公司,只为了每月多出的三张粉钞。
我的世界不再需要男人
这晚,林潇瞥见夏冬的设计图气坏了,一把撕成两半,说:“你这也叫设计?简直一堆废纸!”这次,已被客户刁难一整天的夏冬炸了:“你也有脸骂我?知道不?就是这堆废纸在养着你!你知道油瓶里的油还有几滴?你知道我被房东堵在巷口要房租有多难堪?你也许真的是天才,但我们首先得生存下來!”
夏冬蜡黄的脸扭曲变形,林潇哑然。这夜,疲惫的夏冬已熟睡,林潇却一夜未眠。林潇走了,断了和熟人圈一切联系。到处都是林潇身影的出租屋让夏冬欲哭无泪。她把林潇的电邮当成了唯一的稻草,一遍遍求他回来。很多天后,终于得到回复,就四个字:各自保重。
没暖气的小屋,寒气一股股直逼夏冬子宫。林潇走后,她才发现已有孕。没钱,不得不去了一家小诊所,此后,便是各种不适。次日,她不得不请假去一家正规医院。奉上半月多工资得出一个结论:以后极可能不孕不育。夏冬飘飘渺渺走在路上,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也好,从此我的世界不再需要男人。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六年职场打拼,夏冬有了独立办公室,工资也翻了数倍。身边伙伴纷纷结婚生子,她只爱在雨雪纷飞的夜晚开着自己的小车打着雨刷畅游车河。
4月最后一晚,春雨如丝。城郊一家名叫“小熊”的餐厅引起了夏冬的注意,门口一只用桦树皮做的维尼熊正站在雨中憨态可掬地笑,莫名令她温暖。餐厅里一个男人正坐在吧台上吹口琴,是老掉牙的《山楂树》,抬起头,却是张年轻好看的脸。男子握着口琴,冲夏冬笑,告诉她:“今晚员工放假过节,这会儿只有咖喱牛腩饭可选。”夏冬点下头,拉开一张果绿色椅子坐下。
墙上翠蓝色的猫头鹰挂钟滴答了一阵,饭才上来。“小姐,今晚天冷,我多送你份当归蛋暖暖胃。”男人说。夏冬心头一热,却撇嘴自嘲:“还是别叫我小姐吧,一把年纪的大龄剩女而已。”男子笑笑,静静离开。过了会儿,一曲口琴吹奏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开始在小餐厅里回旋。
收完钱,男子让夏冬稍等,回身抱出一只大圆球,说:“乐意的话,在这个魔力球里抽支签,就当庆祝节日好了。”夏冬一边笑“劳动节也要庆祝?”一边已是跃跃欲试。男子笑着问了夏冬的星座,将指针转到天蝎座位置。夏冬轻轻摇动起魔力球,过了会儿,一只蓝色小球掉出,又顺着吧台一直滚到厨房边,男子一路紧追,弯腰将小球捡起。等红灯时,夏冬打开蓝色小球,一张粉色便笺上用漂亮钢笔字抄着:“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一别多年的意外邂逅
两月后,夏冬送来看她的父母回小城。长途车站的候车厅里,忽然出现了几个玩“快闪”的青年。忽然,一阵悠扬的口琴声传来。扭过头,夏冬认出吹口琴的竟是“小熊餐厅”那位。对方也有点惊喜地认出了夏冬。男子名叫徐瑞,大学毕业后和朋友开了家餐厅,偏赶上那一带拆迁,生意一落千丈,冷清的餐厅渐渐成了这座城市一些文艺青年的乡村俱乐部。他们还不时去车站、码头、工地、公园……载歌载舞地愉悦下旅人和打工族们疲惫的神经。
夏冬也加入了徐瑞他们的文艺小分队,下班后,换掉刻板的职业装,她感到浑身细胞都被刷新了一遍。徐瑞越来越炽热的目光,让她的呼吸有些变调,日子却一天天鲜亮。
这天,文艺小分队刚在机场旁边的广场上表演完一场“快闪”,夏冬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竟是失联多年的林潇。他感慨,没想到刚回来就遇见了夏冬,他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周折才能找到她。又说,去了沿海后才明白,观念一变天地宽,以前的自己的确浪费了很多赚钱机会。夏冬脑海里跳动着一堆乱码,一时无语。忽然,她清楚听到林潇问自己:“你咋落魄到卖艺去了啊?唉,都怪我不好,早点来找你就好了!知道吗,这边一家大商场一次就订了我上千条链子!我现在也算混出了点人样,今后再也不会叫你跟着我过穷日子!以后你只需要好好在家带孩子……”
听到“孩子”俩字,夏冬的腹部瞬间又冷又痛,她挂断电话,一下子就蹲到地上嚎啕起来。空气瞬间冻结。只有徐瑞走上前去,默默递给夏冬一摞纸巾。手机再度响起,林潇的声音失望又不解;“那男的是谁?你结婚了?”夏冬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握着徐瑞的手:“是的,他是我爱人。”看着徐瑞熠熠闪光的双眸,夏冬宛若被人遗忘的废墟重见阳光。
(摘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