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摄大兴安岭 那些定格的美丽与感动
2015-09-10冯凯文
冯凯文
1950年,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只有半岁的我在他们的怀抱中来到祖国东北边陲的大兴安岭,在那里一住就是十几年。所以,我年少时的记忆都来自那道葱茏的大山脉。18岁那年,我离开大兴安岭,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多年后,我回到家乡,进入内蒙古森警总队,成了一名森林警察。工作之余,我最热爱的一件事便是摄影,而大兴安岭自然就成了我最重要的拍摄基地。
30多年来,我带着相机走遍大兴安岭的每一个重点林区,用镜头记录下这片曾带给我无穷欢乐的土地。火红的高山杜鹃、一望无际的雪原林海、清澈的山涧溪流……所有美丽的自然元素一一被我收录到镜头中。我希望用这些斑斓壮美的画面来表达我心中的大兴安岭,同时也唤起人们对生态环境的珍惜与爱护。
在极寒的阿尔山不冻河采风
为拍摄林海雪景身陷困境
在我的大兴安岭摄影作品中,有许多拍摄于冬季,因为我喜欢那皑皑白雪营造出的冷峻氛围。不过,在寒冷的冬季拍摄非常艰苦,有时甚至充满了危险,我就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
记得2012年的腊月初八,大兴安岭一片冰天雪地,气温降到零下48℃,正应了东北人那句俗语:“腊月初八,冻掉下巴。”黎明前,我与30多位影友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到阿尔山不冻河采风。这里的地下水资源十分丰富,水气缭绕,雾凇连绵,景观独特而美丽,我们迫不及待地拿出摄影器材开始拍摄。由于气温极低,手露在外面几分钟就被冻僵了,所以大家拍摄一会儿便将手放进衣服口袋暖和一下。不仅如此,相机的快门也很容易被冻住,大家便用同样的方法,不时将相机揣在怀里升温。此外,拍摄时还得十分留心脚下,以免失足掉入河中。就这样,我们小心翼翼地在不冻河沿线拍摄了大约3个小时,虽然忍受了极度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但当收获满意的作品时,那愉悦的笑容让所有人都忘却了艰辛。
大兴安岭原始森林茂密,是我国重要的林业基地之一,而白桦是这里最主要的树种。冬季,白桦林褪尽浓绿和金黄,在皑皑白雪的装点下,格外圣洁。驻足林间,仿佛远离了一切尘嚣与浮华。
还有一次难忘的经历是连夜奔赴莫尔道嘎拍摄林海雪景。那天夜里,一位朋友开车送我前往莫尔道嘎,由于路面被大量的积雪覆盖,原本并不宽的山路变得更狭窄,有的路段旁边就是险壑的深沟,稍有不慎,车辆就会滑下沟壑。因此,朋友一直以很慢的速度驾驶着汽车。途中,我看到远方林海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唯美的画面,我立即叫朋友停车,并打开车窗玻璃开始取景。“能不能将车熄火,只开车灯?我想多拍摄一会儿。”朋友照我的意思做了,我尽情地记录着眼前这难得的雪夜景象。可正当我拍得尽兴时,车灯突然熄了,朋友下意识地发动汽车,但试了多次都失败了,经检查,确定是汽车电瓶没电了。这让我们陷入了绝望,因为在这前后几十公里没有人家,手机也没有信号的地方,想要求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由于汽车不能发动,导致车窗玻璃无法关闭,刺骨的寒风吹得我们直打哆嗦,如果在此地待上一夜,我们会被活活冻死。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们焦急万分时,突然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丝灯光,原来有一辆车正向我们驶来,这让我们激动不已,赶紧挥手求助。那辆车的司机用电缆将两车的电瓶连接起来,才帮助我们将车发动。虽然我们幸运地脱离了困境,但至今回想起这段经历,还觉得后怕。
类似的经历还有很多,不过,在我的心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摄影人必须面对困难和危险,只有保持坚定的信念和足够的勇气,才能收获精彩。
在纪实与创意之间
追寻自然之美的意境
我的大兴安岭系列作品以风光为主,在我看来,风光摄影分为两种:一种是纪实性的,一种是创意性的。纪实是指拍摄典型地理环境中的美丽景观,必须传达一定的标志性地理信息。想要在纪实风光摄影中脱颖而出,就需要拍摄别人不曾涉足的内容,寻找别人不曾有过的角度。而创意类风光摄影则主要体现在摄影人对自然的感悟和认识,把自己的情感融入被摄物,通过画面表达画外音。在这里,摄影和抒情紧密结合,如果没有创意和独到之处,摄影就失去了生命力。而我的大兴安岭风光摄影作品,兼具这两种形式。
其中,创意性是通过融入艺术来实现的。中国国画中留白、虚化的手法,戏剧舞台变幻莫测的灯光效果,音乐乐谱上流动的音符,都带给我无穷的灵感,让我在拍摄中演绎出别样的风格。
不过,给我带来最多灵感的是文学。我喜欢阅读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我发现许多诗歌本身就是一幅画面,所以我一直尝试在风光摄影中拍出诗词所能达到的那种意境美。而摄影者具有一定的文学功底,会对取景、读景起到铺垫作用,因为当你把眼前的画面融入文学思考,那么作品便会更具灵性。
不仅如此,我还常常给风光摄影作品附上散文诗句,这不仅是对画面的解读,也是对文学思维、意境的延伸和补充,更是思想和情感的真实流露,我的第一本摄影画册《时光涌动》就是这样问世的。
例如,在隆冬的大兴安岭拍摄,万里冰封,寒冷无比,但我的心却热情似火,所以我在作品旁写下这样的诗句:“此刻的一抹霞光便是温暖,便是整个冬天。”当拍摄诸多树影在起伏不平的雪地上随太阳移动而变幻莫测的画面时,我仿佛看到日月轮回,听到历史巨变的脚步声,于是我写下“太多空间,汇集了太多星辰,丈量着太多风云”这样的句子;当我看到森林退化、草原沙化时,我写下“如果森林、草地、河流甚至情愫都没有了,故乡就成了永久的悲痛”的诗句。
我热爱艺术,艺术丰富了我的摄影理念和内涵。而在我的大兴安岭风光摄影中,还遵循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只拍摄那些感动自己的自然之美。因为只有
感动了自己,才有可能感动观者。
留住官兵奋力灭火的画面
森林守卫者背后的故事
除了拍摄大兴安岭美丽的山水,守卫在那里的官兵也是我拍摄的对象。多年来,我的镜头记录下他们巡护森林、执行任务的画面,也了解到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拍摄他们奋力灭火的情景。一年夏天,我在一次拍摄时路过牙克石木材转运场,不料转运场竟突然起火,由于木材堆积如山,火势一下就蔓延开来。如果不立即将火扑灭,转运场附近的小镇将会被烧毁,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森林也会付之一炬。所以,驻守在此的所有官兵立即投入到灭火的战斗中。火苗足足有十来米高,随风一会儿扑向东面,一会儿扑向西面,我在20米开外就已经被烤得难以忍受,但官兵们却必须近距离奋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开辟出一条隔离带,以防火势继续蔓延。他们分成两组,一组搬运木材,一组用水枪灭火,有些人的手和脸都被烤起了燎泡,有些人则被水淋得全身湿透,尽管如此,没有一人停下来歇息,直到大火被扑灭,而我则用镜头记录下了那一幕幕令人感动的画面。后来,这组照片中一幅名为《鏖战》的作品,还在全国摄影大赛中获得了金奖。
火灾是森林中最容易发生的灾难,为此,官兵们付出过许多热血和汗水,也多次遇到生命危险。一位老兵就给我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次,正在森林里执勤的5位士兵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说附近的伊姆河有火情,需要他们立即骑马前往那里处理。前往伊姆河,黑崖峰是必经之路,那里有一段路十分危险:一面是高耸的峭壁,一面是万丈悬崖,地势非常险要,而且路面极为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据说当他们来到这里时,马吓得不肯前行,一直昂首嘶鸣。士兵们只好牵着马,一步一步侧身走过。有几次,马蹄都滑到了悬崖边,马险些摔落下去士兵们奋力将它们拉回。就这样,经过一番艰难的行程,他们赶到了伊姆河,及时控制住了火情。
的确,为了保护大兴安岭的森林资源,官兵们经历了很多艰辛。这种艰辛不仅体现在工作中,还深入到他们的日常生活。
由于大兴安岭北部原始森林地域偏远、交通不便每年10月以后,大雪封山,在长达近半年的时间里车辆都不能开进去,官兵们也出不去。所以在此之前,他们就要把整个冬天需要的食物和燃料储备好。有一年,他们把包好的饺子放在凉房(储存食物的地方)里,谁知饺子竟被狗熊在夜里偷吃光了,这让他们伤心了很久,要知道,这些饺子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珍贵。在漫长的冬季,官兵们除了要忍受食物的有限,还需要忍受寂寞。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惧怕的,最让他们害怕的是生病。因为一旦生病,尤其是重病,守卫站有限的医疗条件是无法支撑的。
所以,相对于冬季而言,夏季是官兵们最开心的时候。那时,树绿了,花开了,野菜冒芽了,河里的鱼儿开始翻腾、跳跃了,官兵们的生活随之变得有滋有味了,而我的镜头里也多了欢乐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