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爱子“惹祸”成瘾

潘建安

2015年5月25日这天，距离每年一度的高考，只剩下短短两个星期了。辽宁省中部某县第一高级中学的高三学子们，有的在突击背诵，有的在放松调整，都在努力把自己的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做最后的“冲刺”。谁也未曾想到，就在当晚7点30分左右，操场一角突然传来了“叭”的一声枪响，令整个校园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原来，本校高三（6）班一名叫刘小祥的男生，在向本班的一名女生求爱遭到拒绝后，竟恼羞成怒地用手枪打伤了对方……

父母娇生惯养，“畸爱”培育出“问题少年”

1995年春天，妻子马丽华又一次怀孕时，在县公安局治安科工作的刘继峰惊喜无比，他的心中又燃起了生儿子的希望。

时年33岁的刘继峰早年参过军，复员后回到家乡，进了当地公安系统工作。1987年秋天，他经人介绍，与在县医院当护士的马丽华结婚。马丽华比刘继峰小两岁，因为有习惯性流产的毛病，她婚后曾数次怀孕，可惜最后都未能孕育成功。后经多方求医、服药，也没见多大改观。如今妻子终于又怀孕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

之后的日子里，经过一番悉心的照顾和休养，这次马丽华肚子里的胎儿成功保住了。儿子出生后，激动万分的刘继峰给儿子取名“小祥”，意寓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家伙，给夫妇俩带来祥瑞与欣喜。

为了让儿子健康成长，刘继峰夫妇在家里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平时一切以儿子为中心！马丽华产后奶水不足，刘继峰专门托人从乡下花钱雇来一位“奶妈”，坚持对儿子母乳喂养。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刘小祥3岁的时候，夫妇俩就把他送进了县城唯一的一家双语幼儿园。平时孩子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每一样都挑最好的，对儿子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夫妻俩对儿子过分溺爱，使得刘小祥在家里说一不二，稍不顺心就摔摔打打。对儿子身上的这些缺点，刘继峰夫妇看在眼里，却没怎么往心里去。

一晃刘小祥到了上学的年龄，刘继峰夫妇幻想着通过老师的帮助教育，使儿子明一些事理。刘小祥上小学三年级之前，因为有在幼儿园的基础，学习成绩一直还不错，当上了班干部，偶尔还会拿个奖状回家。每当这个时候，刘继峰就高兴地哈哈大笑，一边夸奖儿子有出息，一边抱着刘小祥在屋里转圈。马丽华也感到十分欣慰，觉得儿子长大了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有一次刘小祥过生日，马丽华送给儿子的礼物是一只机器猫玩具，却被刘继峰给夺了过去。他说：“男孩子要玩枪弄炮，不能玩这种嘻嘻哈哈的东西！”马丽华于是把机器猫玩具换成了冲锋枪玩具，儿子抱着冲锋枪就去了学校，满操场追着同学“突突突”地打。

刘小祥十分聪明，如果正确引导，他的学习成绩肯定不会差。可刘继峰和马丽华却把孩子的每次考试成绩与物质奖励挂起钩来：期中考试排在班级前5名，奖励50元钱，期末考试奖励100元;如果被评为三好学生，一次奖励200元……

2007年，刘小祥升入五年级。新学期开始，在新任班主任郭老师的提议下，班里进行了一次班干部改选。最终的投票结果，刘小祥落选了。此时已被父母“改造”成名利思想十分严重的刘小祥因为气不过，当天放学后用砖头对着郭老师家的玻璃一阵猛砸。已被提升为治安科科长的刘继峰听说此事，第二天上午忙赶到学校，真诚地向郭老师赔礼道歉，并掏出300元钱作为赔偿。后来又听说校长要给儿子警告处分，他又赔着笑脸，好话说尽，并反复保证类似的事情今后不会发生，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刘小祥自知闯了大祸，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着挨训。可出人意料的是，刘继峰因为爱子心切，当晚回到家后，他只是不痛不痒地对儿子说了一句：“以后不许再砸老师家的玻璃了。”

其实出于工作关系，刘继峰每天和儿子交流的时间并不多。“砸玻璃事件”没过多久，马丽华发现儿子迷恋上了网络游戏，学习成绩也开始直线下滑。她将此事告诉了丈夫。刘继峰听说后，专门跟儿子谈了两回。马丽华也多次苦口婆心地与刘小祥沟通。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刘小祥始终无动于衷。

儿子“惹祸”成瘾，权力开脱不亚于饮鸩止渴

2008年8月上旬的一天中午，刘小祥放暑假在家。因当时刘继峰正在沈阳参加一个培训班，马丽华乡下的父母要来城里住些日子，她便让儿子跟自己一起去车站接姥姥、姥爷。可没想到，正在网络游戏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刘小祥头也不抬地说：“他们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坐出租车来不就行了。外边那么热，我才不去呢！”马丽华只好一个人去车站接回了父母。

为了招待好父母，马丽华去超市买回很多好吃的，刘小祥对此颇不以为然。1个星期后，老人要走了，马丽华又买了一大堆礼物，让父母带回老家分给当地的亲友。刘小祥看见了，当着老人的面质问母亲：“你为啥又买那么多东西？我让你给我买个新手机你都说没钱，现在咋一下子有钱了？”看见父母面露尴尬，马丽华忙制止儿子：“孝敬他们是我应该做的呀！”没想到，刘小祥却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大人，缺什么不会自己买啊？”马丽华有些哭笑不得。更让她感到难堪的是，老人临出门时跟外孙说“再见”，刘小祥竟像没听见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刘继峰从省城学习回来后，马丽华把这件事跟丈夫说了。刘继峰批评了儿子几句，不甚在意地对妻子说：“小祥还小嘛，等再大一点，自然就懂事了……”

上了初中后，刘小祥偷偷学会了抽烟喝酒，藏在衣柜里的香烟也未能引起刘继峰夫妻的警觉。因为老爸是警察，无人敢惹的刘小祥在学校成了“小霸王”，欺负同学成了家常便饭。而有些被刘小祥打伤的孩子家长找到刘继峰夫妇评理，他们不是批评教育自己儿子，而是往往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2009年除夕夜，对燃放烟花爆竹已经有些厌烦的刘小祥突发奇想，想打几发真枪过过瘾。这本来就是个无理要求，刘继峰一开始也觉得不妥，当场拒绝了儿子的荒唐要求。可是后来，刘小祥一直跟他软磨硬泡，“万般无奈”之下，刘继峰只好拿出自己那把黑亮的“六四”式手枪。刘小祥兴奋地举枪朝着天空，只听“叭”的一声，一道耀眼的红光蹿上天空，那声音震耳欲聋！接着，他又放了几枪，然后才将手枪还给刘继峰。父子俩哈哈大笑。作为父亲，刘继峰的一举一动，在无形中对人生观价值观尚未成形的刘小祥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也为后来悲剧的发生埋下了伏笔。

2010年底，48岁的刘继峰被提升为县公安局副局长。而渐渐长大成人的刘小祥仍在不断惹事。身为家长，刘继峰和马丽华不正常的溺爱还在继续……

2011年春节前夕，上初三的刘小祥因为在移动公司偷手机被当场抓获，结果处以刑事拘留15天。对于这件事，上任伊始的刘继峰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反思今后应该怎样教子。可爱子心切的刘局长在妻子的“妙计”配合下，找到行政科科长，叫刘小祥在拘留期间到食堂帮忙。厨房大师傅得到顶头上司的“点化”，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局长公子，从来不让刘小祥干活，相反还每天侍候得十分周到。在父母的“导演”下，对刘小祥来说，拘留所的那段日子成了神仙般的“疗养”生活。这不但不能达到正面教育的目的，反而在错误的成长道路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有了这些不安分的因子，刘小祥上了高中后，眼睛又盯上了社会上那些穿戴时髦、出手阔绰的大款、富婆。羡慕之余，他竟患上了“红眼病”。利用放寒假的机会，刘小祥突发奇想，打算出门做一把买卖。

此时，如果娇惯儿子的母亲能把住关口，不给他钱不放纵他，让他安心学习，也许能放缓刘小祥惹祸的步伐。可最终，马丽华拗不过儿子的软磨硬泡，给了刘小祥2.5万元“本钱”。刘小祥同两个社会上的朋友南下广州，因为没有经商经验，结果上当受骗，最终赔了个血本无归。因为败光的是父母这些年来的“血汗钱”，刘小祥为此很是心疼了一阵子。后来见儿子的情绪影响了学习，马丽华赶紧拿出家里的银行卡，安慰刘小祥说：“儿子，那点钱就算让小偷偷走了，别放在心上了，影响了学习可是大事呀！看，咱们家还有这么多存款呢，只要你能考上大学，花多少钱妈妈都不会心疼的。”

刘小祥嘴里答应父母好好学习，暗地里却谈起了恋爱。这次，刘继峰没有包庇儿子，劝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刘小祥却振振有词地反驳：“爸，都啥时代了，你还这么死脑筋。你懂什么？高中生照样玩心跳，这叫顺应时代潮流。再说了，一天到晚死学习有啥意思？我将来考上个大学不就得了。”刘继峰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静下心来想一想，儿子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也没有耐心地、恩威并重地好好和儿子谈一谈，对其做正确的引导。

终于，2014年1月中旬，一个寒风料峭的夜晚，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领着自己孙女找上门来，说孙女已怀上了刘小祥的孩子。刘继峰夫妇一听顿时傻了眼，坐在那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如果他们借机狠狠地教训刘小祥，让他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也许就不会有后面更恶劣的事情发生了。可对宝贝儿子，两口子又怎么舍得呢？最后，刘继峰夫妇软硬兼施，总算把这件天大的事给“摆平”了。不过他们也觉得如果这样任着儿子发展下去，实在是有些“不妥”……

求爱“班花”遭拒，高考前校园上演惊人一幕

2014年高考，刘小祥的成绩一塌糊涂，离普通三本线还差了好大一截。

儿子现在这样，刘继峰、马丽华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面对事实了。因为用班主任许老师的话说，刘小祥取得这样的成绩，那是“一点也不奇怪”。那天晚上回到家，感到郁闷异常的刘继峰，第一次动手打了儿子一记耳光。

接下来，夫妇俩开始为儿子的前途担忧：上班参加工作吧，儿子的年龄还小;去那种花钱就能上的民办高校呢，几年下来也学不到什么……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达成一致，决定让刘小祥复读一年，来年再考。于是，2014年9月新学期开始后，刘继峰托关系将刘小祥送进了县一中，成了一名插班生。

由于高考给父母“丢了脸”，回学校复读的刘小祥倒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怎奈学习基础太差，他根本跟不上重点中学高三的复习进度。不久，刘小祥又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混日子了。

到了下学期，刘小祥看上了本班的“班花”王宁悦。王宁悦的父母都是老师，女孩不仅人长得高挑、秀丽，而且性格文静、知书达理，学习成绩也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

一天午休时，刘小祥在楼梯口拦住了王宁悦，大言不惭地说：“宁悦师妹，你是我一直喜欢的那种类型，你给我做个地下情人怎么样？我向你保证，等考上大学之后咱俩就结婚。”“刘小祥，请你自重。我不是那种人，你还是好好学习吧！”王宁悦惊讶之余，不卑不亢地说。

在随后的日子里，刘小祥又数次找到王宁悦，表示要跟她“处对象”。王宁悦不想招惹他，均客气地一一回绝了。刘小祥想发作，又一想如果对方告诉了老师，再被父母知道了，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他勉强忍下这口“恶气”，打算等高考之后再跟她“算账”。

2015年5月25日下午，在教室里无心学习的刘小祥又盯上了坐在前排的王宁悦——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现在居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他越想越来气，渐渐丧失了理智，什么前途、理想，心中一时间全被狭隘、报复占满了。

在家吃完晚饭，刘小祥临出门时悄悄偷走了父亲放在枕头下的手枪，揣在身上返回了学校。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他悄悄尾随王宁悦，来到了操场假山附近。王宁悦发现了他，就问他有什么事。刘小祥不计后果地掏出了手枪，在距离王宁悦10米处瞄准目标：“你这个笨丫头，老不给我面子，看我今天不狠狠教训教训你！”可怜的王宁悦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打伤了……

这起令人震惊的校园枪击案，立刻引起了当地县委县政府领导的高度重视，第一时间责成有关部门尽快查明真相，依法严惩凶手。鉴于刘继峰与刘小祥之间的关系，采取亲属回避原则，刘继峰被暂时调离政法部门，待整个事件查清后，再做定论。

儿子积习难改，如今竟发展到拿枪打人，马丽华听说后，当场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如今的刘继峰也一扫往日副局长的威严，面对组织的调查，他不禁涕泪交流，愧疚地说：“小祥因为平日缺乏管教，现在闯下大祸，成了社会的害群之马，这……这都是我的责任呀！”更重要的是，看着儿子如今成了一个“废材”，在他们心里，那滋味真如刀剜般难受。

所幸的是，并不熟悉枪支的刘小祥打的那一枪，只是擦破了王宁悦的左臂，并未给女孩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既便如此，因受惊吓过度，带着心灵创伤的王宁悦在后来的高考中，发挥得并不尽如人意……

（文中人物为化名）

编后：

《三字经》里说“养不教，父之过”。俗语也有“惯子不孝”的说法。刘小祥再离谱，也是父母养大的，父母必须对自己培养了19年的这棵歪苗负全部责任！更何况，父亲刘继峰还是公安局的领导。从砸老师玻璃到无视外公外婆，再到玩真枪，偷手机，刘小祥是一步一步挑战自己的行为极限，而父母总在他一次一次闯祸后放低是非评判标准。于是，刘小祥的道德底线无限下移了，他的胆子无限放大了，直至最后开枪伤人。

独子难得，并不代表这孩子就是你家的“天王老子”。没有约束的溺爱其实就是对野性的纵容，久而久之便是豢养野兽。刘小祥的堕落，是他人生的失败，也是他的家庭的失败，更是这些有权有势的官商权贵家庭的失败。不管家庭富或贫，每个人的人生必须自己走出来。父母用溺爱堆起来的是逆子，用钱砸出来的是坑爹的主儿。

（责编/邓琳琳）

E-mail：dllabc@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