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76年，仍如初恋般充满各种小甜蜜

部喆

在江原道横城山村里，98岁的爷爷赵炳万像强壮的樵夫，89岁的奶奶姜溪烈像娇羞的公主，他们在雪地里吃初雪、堆雪人，手拉手才能睡着，身上穿着的传统韩服，都是精心搭配的情侣装。如果不是画面里的电饭煲和电话，很难相信这世外桃源里的绝世爱情，发生在2014年的韩国。

韩国纪录片《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2014年底上映，上映23天便有超过两百万人观影，在影片收入和观影人数上创下记录，成为韩国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独立电影，已累计获得370多万美金的票房。影片也在加拿大Hotdocs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以色列Docaviv国际纪录片影展上展映。

導演陈模瑛用15个月跟拍了这对老人，他说：“在拍摄过程中，我尽量不影响他们的生活，我希望在影片里记录下这段永不结束的爱情。人性是世界性的语言，他们的日常生活所传达的信息如此强烈，这让我意识到，他们的故事非常适合拍成纪录片。我需要让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对老夫妻身上。”影片取得的成功不仅仅是票房上的，更重要的是让人们相信，爱情的存在和纯真。

奶奶起夜上厕所，拉着爷爷站在房门外，她说：“你千万不要走开，我会害怕的，你给我唱歌啊。”爷爷清清嗓子开始拉起了调子。“再活5年我就100岁了”“爷爷要活到100岁吗？那到时候谁给你做饭？”“当然是你给我做啊！”

结婚76年，仍如初恋般充满各种小甜蜜，导演没有过多地讲他们的过去，而是选择关注他们暮年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用韩国电影传统的细腻手法，讲述日常的琐碎。奶奶刚说了一句“我膝盖好疼”，爷爷便弯下身子帮奶奶吹膝盖；爷爷病了，奶奶就一直握着手坐在一旁。奶奶说：“你胳膊变细了，我给你挠挠背吧。”

病了的爷爷半夜醒来，一如既往地伸手，温柔地抚摸奶奶的脸。

清新的山野美景，爷爷和奶奶就像两朵盛开的鲜花，依偎在小河边。奶奶回忆道：“在什么都不懂的十四岁遇见你……从那以后再 没觉得孤单，就这么一直过日子。”导演清楚地知道电视节目与纪录片的界线（这对老人的故事最初由韩国一家电视台发现、制作成5集电视系列片），他拒绝任何话外音，只用奶奶的回忆和讲述作为贯穿全片的引线，“比如老人茫然地坐在那里，而我们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影片名字《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来自韩国民歌《公无渡河歌》。在那首民歌里，为了安全，丈夫不让妻子过河，自己过河。而在这里，河似乎更像是隔断生死之地，奶奶不想让爷爷跨过去。

岁月静好，死亡却坐在他们中间，像一个安静的小偷。奶奶开始一点点地准备后事，给曾经早逝的孩子买衣服、整理爷爷的衣物、晾晒麻布。他们一起经历了战争、生死、穷困，如今另一半已经走到了死亡的大门前。家里的小狗死了，埋葬之后，奶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站在路上看着爷爷推车远去的背影：“我们家小不点担心爷爷走了之后找不到它，结果它自己先走了。爷爷不久后也要走了吧，我也紧随其后吧，老天爷啊，爷爷要是不在了，我就要自己过了。”

导演大量使用固定镜头，山水动物、人和满溢的情感，似乎都在一个个画框里上演。节制的镜头留出的距离感，让生与死的情感变得更加清晰而直入心底。

爷爷奶奶手拉手行走在乡间，搭配的情侣装显得自然却炙热。

在“不相信爱情”的快节奏时代，在网络高度普及、整容手术风靡的韩国，影片却出人意料地吸引了许多年轻观众，20～30岁年龄段的观众超过了四成。他们看完，又把影片推荐给了自己的长辈。

有媒体评论写道：“爷爷并不是一个活得轰轰烈烈的人，他只是在他的一生中努力地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对自己的女人好的好人，这大概也是《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强大感染力的来源之一。”在影片里，少有出镜的儿孙辈回忆起爷爷给奶奶买柿饼的故事，也自豪地感慨“现在哪里去找这样的男人！”

爷爷说：“人生和花与树叶都是一样的，我是树叶，就在春天茂盛生长，在夏天享尽雨水的拍打，到了秋天就随着寒霜凋落，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当初年少时像花儿一样含苞待放，花开后的样子虽然很美，可最终都要随着岁月流逝枯萎衰败，归于虚无，凋落的话就是结束。”

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的奶奶，坐在雪地里泣不成声。爷爷的坟前摆着鲜花，坟头摆着奶奶亲手做的小雪人，就像多年来她一直依着爷爷的样子捏的小雪人一样。

“医院说，爷爷太老了，药没有用了。”奶奶含着泪搬出了整理好的衣物，一件件塞进火膛：“你走之后，我给你烧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把之前穿的衣服都整理出来了，哪些是冬天的衣服，哪些是夏天的衣服，我都整理好了。我马上也随你去了，你先去前边儿引路，你来带路我就抓着你的手，穿上湛蓝的情侣裙裤、黄色的上衣，手牵手一起走吧。”

2015年2月，导演陈模瑛在社交网络上发布了和奶奶的合照，奶奶开始学习写字，她自己在纸上写下了：“谢谢大家对我们影片的喜爱，我爱你们。”

奶奶脸上带着她特有的阳光、健康和纯真的笑容。 （摘自澎湃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