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内阁洗牌幕后

尹鸿伟

始于2015年3月的“总理涉嫌7亿美元资金丑闻”事件在马来西亚继续发酵，但调查机构对马来西亚国家投资基金（1Malaysia Development Bhd.，简称1MDB）仍然没有最终的明确结论。由于国际媒体和国内舆论的不断介入，马来西亚朝野攻防战越来越激烈，甚至不断有声音要求总理纳吉布下台。

不过，纳吉布似乎有着更自信的处理方式。7月28日，纳吉布突然宣布进行内阁改组，原副总理慕尤丁兼教育部长被撤职，由原内政部长阿末扎希接任，一直在协助调查7亿美元丑闻的总检察长阿都干尼此前一日也以健康原因遭撤职，由前联邦法院法官莫哈末阿班迪取代。

纳吉布一直要求慕尤丁和其他官员不要对“涉贪案”做出任何公开评论，但后者似乎我行我素，显然最终激怒了纳吉布。这也是2013年大选以来，马来西亚政府对内阁进行首次改组，所引发的政治动荡一时难以平息。

对于突然发生的内阁改组，各方舆论在吃惊之余，纷纷关注事态进展，希望找出其中的政治玄机。

执政党马来民族统一机构（巫统）称，纳吉布已会见马来西亚元首阿布杜勒，并递交新内阁名单，预示着改组行动已成定局。与慕尤丁同时被除名的，还包括另外4名部长和1名副部长，他们均被认为是受到了政治牵连。

纳吉布在宣布改组内阁后对媒体表示，更换慕尤丁以及5名正副部长，是基于行政和政治考虑，内阁必须团结一致。马来西亚媒体还报道，“纳吉布声称，慕尤丁和其他被撤职的部长已经无法和政府有一致的步伐，撤换副手慕尤丁其实是个艰难的抉择，并强调慕尤丁不应该在公开场合发表意见不同的见解”。

虽然马来西亚政府首席秘书说，阿都干尼已于7月27日卸下了总检察长一职，但阿都干尼却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有律师表示，一直在协助调查7亿美元丑闻的总检察长阿都干尼若不满政府没事前通知，可将此事诉上法庭。舆论认为，马来西亚警方、反贪污委员会和国家银行只有调查权，只有总检察长有提控权，而现在总检察长突然被换，其中立和独立性便很难被信任。

对于内阁的巨大变动，马来西亚媒体甚至以“老大老二渐行渐远全记录”为题进行了报道，提示纳吉布与慕尤丁的关系早就有了微妙变化。有媒体评论，从2015年3月爆发1MDB事件以来，副总理慕尤丁不时被指与总理纳吉布的处理手法不同调，似乎已为后来被免职埋下导火线。

2015年5月，慕尤丁在巫统一个闭门活动上的视频和谈话曝光，致使其与纳吉布不和的传言不胫而走。该视频显示，慕尤丁要求革除1MDB公司全体董事与首席执行员，并批评该公司沉重的债务，每月必须偿还上亿利息，令马来西亚陷入困境。

慕尤丁还表示，自己曾劝告纳吉布卸下1MDB顾问团主席职，但后者不同意。2015年4月19日，在前总理马哈迪尔公开炮轰纳吉布，同时感叹“孤军作战”后，慕尤丁声援马哈迪尔“您绝不孤单”，一度引起舆论哗然。马哈迪尔则称，若纳吉布下台，理应是由巫统署理主席慕尤丁代替。

2015年7月3日，美国《华尔街日报》的一篇报道称，调查马来西亚国家投资基金1MDB的人员发现，自2013年3月起有近7亿美元的1MDB款项通过新加坡一家私人银行转入多个马来西亚账户，关键在于“调查人员认为这些账户属于总理纳吉布”。时任副总理慕尤丁随后公开表示，《华尔街日报》所报道的指控是严重的，可能影响纳吉布作为总理和政府领导人的威信和正直形象，马来西亚反贪会、国家银行以及皇家警察必须尽快与总检察署合作，“当局必须进行调查”。

一直在调查7亿美元资金流向问题的特别调查小组终于有了阶段性说法。2015年8月4日，马来西亚反贪污委员会公布了调查报告，称纳吉布账户内的7亿美元资金来自于“一名捐赠者的捐款”，但报告并没有交代捐赠者的身份或是捐款目的。

反贪污委员会声明，7亿美元是献金而不是贪污，也不是来自1MDB公司的资金。1MDB公司也发表声明，对调查报告的结论表示欢迎，并坚称公司从未向纳吉布提供任何资金。

马来西亚全国总警长卡立表示，在1MDB公司案件上，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总理纳吉布有罪。新任副总理阿末扎希也表示，政府将向人民解释1MDB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26亿令吉（7亿美元）政治献金流入纳吉布私人户头一事，避免国民受到误导。

不过，反对党以及网民继续抨击，认为调查报告是政府企图为纳吉布开脱罪名。马来西亚干净与公平选举联盟宣布，将于8月29日与30日在首都吉隆坡以及东马的砂拉越古晋和沙巴亚庇三地同时举行集会，号召群众针对“一马基金”问题要求总理纳吉布下台。

马来西亚全国总警长卡立则警告，如果干净与公平选举联盟在网上发起要求总理下台的街头集会，警方将采取行动对付。

2015年8月8日，纳吉布首次针对政治献金汇入其个人户头的问题作出解释。他说，自己在任内为所有巫统区部提供援助，包括每个月资助行政开支，也落实了许多企业社会责任计划，以及送人到麦加朝圣和维修人民的房屋。

纳吉布表示，自己收取政治献金，并没有以授予捐献者合约作为条件，因此不能指责他卖国；作为总理，自己会为所做的决定全权负责，之前是为了避免衍生更多的问题而没有说明；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自己才可以作出解释。纳吉布还抨击一些巫统区部主席在得到资助后就默不作声，在他被攻击时，甚至还要落井下石；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党，不是自己。

纳吉布还促请反对党不要一味攻击自己和巫统，同时却在享受收取政治献金的好处，“他们在大选期间印制海报、党旗、准备竞选车辆等，难道都是免费的吗？”纳吉布还强调，愿意公开巫统的账户和政治献金，但条件是反对党必须采取同样举措，“他们的资金来自哪里？是从国内获得？从大老板处获得？从按摩院获得，抑或来自国外？”

2009年4月，纳吉布与慕尤丁分别就任总理与副总理，起初一路相互辅佐，互动良好，但后来却关系生变，从相挺的战友，到现今的不和，令舆论唏嘘不已。目前，慕尤丁仍然是巫统署理主席，可以继续在巫统内部发挥影响。

马来西亚媒体评论，“这一再证明，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也证明了巫统老二之路是如此的曲折艰难”。

对于纳吉布改组内阁的举动，有学者认为其正在仿效前总理马哈迪尔的“政治生存之道”。在1987年的巫统党争，以及1998年革除副总理安华事件中，马哈迪尔均采取强硬行动，最终化解危机，甚至在大选中继续保住国阵三分之二议席。尤其在1998年的政治危机中，时任总理马哈迪尔在9月2日革除副总理安华职务，次日巫统最高理事会就开除安华党籍；警方则在9月20日逮捕安华，9月29日便将其告上法庭。

如今，马哈迪尔已经从当权者变成反对者，令马来西亚政坛关系更加复杂。马哈迪尔已经是第三度向其接班人公开宣战：上个世纪90年代成功罢黜副手安华；后来又迫使接任其总理职务的巴达维下台；现在，又继续要求纳吉布辞职。

慕尤丁也没有因为职务被革除便销声匿迹，其在8月8日的一个集会上继续暗指纳吉布，“作为国家领袖，不要只听信身边人对他的支持，而忽略人民的心声，自以为还能坐在领导位子上”。慕尤丁表示，经济问题、令吉持续贬值，1MDB公司事件已经引起国际关注，国家目前于政治阴霾时期，人民有许多疑惑未解，更导致外资和游客站在门外，暂不前来投资和旅游。

8月9日，慕尤丁继续强调，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从内阁中被除名。

显然，马来西亚政局的动荡局势远未结束，未来仍然充满了各种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