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奇异生物
2015-09-10汤志诚
汤志诚
E.T.,《世界大战》中的火星人,《星河战队》中的虫族,铁血战士与异形,《阿凡达》中的六足动物体系……科幻创作者们竭尽所能,将琳琅满目的假想生物展现于荧幕之上。然而细细辨识,却也不难发现这些意图标新立异的设想依然难以摆脱“已知决定未知”的宿命。
影视作品中,外星生物大多都具备功能完备的头部,眼、耳、口、鼻一应俱全;用节段分明的肢体行走;存在一个形状与布局都与地球脊椎动物相似的大脑。
诚然,眼、耳、口、鼻作为感受电磁波、机械波、化学分子的探测器,为各种宇宙生物体普遍拥有未尝不可;不论水陆,使用杠杆原理行动也普适绝大部分动物;存在一个发达集成化的大脑似乎更是必不可少的趋势。但若就此以为生命存在形式仅限此套路,那也太小看包罗万象的宇宙了。
科幻发展至今,不妨将创作的模板原型从已知而熟悉的地球脊椎动物身上移开一下。
1 沼洋领主
黝黑的“海洋”一望无际。腐败植物翻腾着咕噜噜的气泡,掀起浑浊的液体。此地水奇浅,甚至无法覆盖整片洋底。更多的地方是混合着沙壤的裸露淤泥,承载着星罗棋布的死水湾,构成了独特的沼洋地貌。
在这颗星球上,造山运动早已停止。不论高山平原,在长年累月的风化作用下,日益随着流水融入大海。渐渐地,陆地与海洋的边界消失了,绝大部分的星球表面成了混为一体的大沼泽。鱼类放弃了垂直侧扁的体型,转而长出水平宽扁的大脑袋与圆桶状的身躯。无数的甲壳生物攀附于植物的根茎部,警惕地滤食着悬浮于水中的有机碎屑。
一坨庞大肥硕的躯体蠕动而过,惊扰得沼渊居民纷纷四散而逃。泥浆在它的身下搅动着、飞溅着,竟也卷起层层波澜。
沼洋领主,这片沼泽之洋中名副其实的霸主,此刻正如一艘万吨航母,巡视着它的领地。它是如此的巨大,三十公尺的高度,百余米的身长,让它看起来宛如一条横断天际的大毛虫。它周身没有一根骨头,蚯蚓似的环节状身躯里塞满了弹性十足的结实肌肉,因此它可将惊人的体重均匀地分摊于每一个受力面,形同投身于沙发,将自己舒舒服服地半埋于泥沼之中。
八十一对粗短的腕足分布于身体的两侧,末端形似水蛭的口器。这些腕足兼具运动与进食功用。每当沼洋领主向前划动,身下的淤泥因搅动而变得松软,腕足末端的口器趁机吸入大量的泥浆,连同泥沙中的植物、小动物、腐烂的尸骸一起,汇聚进了沼洋领主庞大的消化腔。面对如此巨型的食客,可不要指望它遵循细嚼慢咽的餐桌礼仪。囫囵吞枣地吃尽身边的一切,再将消化不了的残渣从尾部高压水炮般地喷向远方。此般吃相纵然难看,却也高效便捷。
沼洋领主没有眼睛,长年累月将大半身子埋没淤泥中的它并不依赖视觉。腕足的周边分布着敏感的嗅孔,捕捉着弥散在泥浆中的气味。此外,沼洋领主还可如鲨鱼一般感知泥沙之中的电场变化,以便它搜寻底栖生物最为富饶的区域。背上的两排气孔是它的呼吸通道,也可用作与同伴的交流工具。随着不同气孔的张开与闭合,沼洋领主能如汽笛般鸣唱出不同音高交替组合的旋律,成为沼泽之洋中嘹亮的号子。
2 荒岩居士
这颗星球很荒凉,狭长的椭圆形公转轨道让其年复一年承受着寒冰与烈焰的交替折磨。放眼望去,尽是茫茫岩漠。嶙峋怪石散布于广袤的沙海平原,潜藏在深邃的峡谷裂沟。荒凉与死寂似乎是这颗星球永恒的主旋律。
这是没有生命的国度。首次探访的高等文明或许会如是说。
但……
“咕噜,咕噜……”隐藏于呼啸的荒漠风,并不清晰的滚动声隐约传来。几块颅骨般大小的岩石鬼使神差般地翻滚前进着。坑洼不工的表面让它们滚得并不顺畅,步履蹒跚的石球们在沙地上画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迁徙路线。大石球们身后,陆续追随着大小不一的跟班,从网球尺寸到豌豆体积不尽相同。由于半径差异,滚动速度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当大家伙们冲锋带头一路狂滚之时,小身材的石子们只得狼狈地落在了队伍最末尾,由此拉出了一列绵延数十公里的迁徙纵队。
石头无风自动,实乃堪称一奇!但这并非此星球的怪异物理现象所致。若是剖开这些石球,我们便可从其横截面观测到这奇异生物的内部构造。在坚硬厚实的岩壳所保护的核心地带,是几簇鲜嫩多汁肌浆饱满的鳃瓣肉。每当石球内部的肌肉将大量的体液挤压到身体的一侧,改变重心分布,它便会朝着指定方向翻滚。
在这暑寒极端的星球,荒岩居士不得不采取塑造石质外壳的策略,以保护脆弱的有机组织。坚固的外壳保护着它们免受风沙伤害,而蓬松多孔的内壳则阻隔恶劣的极端气温。然而纵使如此,石球们也不会仗着一身的“护甲”,硬扛狂暴的大自然。迁徙是它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行为。伴随星球公转轨道位的变化与自身自转,星球表面适温带的范围也不断游走着。随节气变化选择滚进阴凉的峡谷躲避毒辣的炙烤,迎着晨风追赶雾露,或抱团簇拥在向阳坡熬过凛冽的寒冬,早已是刻录在基因中的本能。
它们一生大部分时间就这样奔走着。“飞沙走石”这个形容狂野沙尘暴的词汇,在这星球上却是生机勃勃的体现。
雨季是短暂的。仅当星球迈入那狭窄的轨道适宜区间之时,液态的水资源才会逐渐形成,凝聚为湖泊池塘,汇聚在低洼处。石球们抓住时机生长繁衍。平日里坚不可破的外壁此时布满了龟裂,软组织放心大胆地填充着这些裂纹,快速将自身体积撑大一圈。待到下个恶劣节气来到,这些新生的组织便已重新覆盖上岩石铠甲。然而,这种并不均匀的生长模式所带来的副作用便是球体的表面长满各色“疤痕”,因而你永远无法寻觅到一个外观圆整的石球生命体。
与此同时,生命的种子顺着裂缝流淌喷射而出。细沙般的原生细胞沉淀在湖泊的底部,开始了新一轮的生命周期。这些“沙粒”生长迅速,偶尔也会选择相互结合,发育成“多核”模式。待到水源干涸,沙粒们成长为小石子,便可以追随它们父辈的轨道,滚上路了。
3 星云隐者
飞船穿越星云,在这天体死后的尸骸中打捞尘埃样本。稀薄的区域是冰冷的,虽然远远望去,缥缈的星云是如此梦幻绚丽,可一旦置身其中却也不过是空茫无形,比起漫游真空的孤寂多不了几分充实。
但令人惊喜的是,在这宇宙坟冢之中,依然有着简单结构的生命存在。采集到的星尘样本中,考察队员们惊异地筛分出了数百种星际微生物。在电子显微镜下,它们或如皱了皮的绿西瓜,或像秃圆了刺的金榴莲,抑或形同棱角参差的白杨桃……形形色色的太空菌种构成了一个庞大的菌落生态。
比起地球微生物,这些星云菌种的体积普遍偏大,好似一个个身形肥硕的大胖子,贮存着更多的养分。饱满的细胞核区,复杂庞大的多重DNA链将小家伙塞得满满当当。它们生长繁衍得无比缓慢,绝大多数时间处于休眠状态。即便偶尔有两个略活泼的,也多半是在进行着自身细胞修复工作。
然而,事情的发展慢慢有些出乎意料。为了节省存放空间,采集到的星云菌种被安置在了浓缩后的星尘样本里。容器中的星尘逐渐液化,形成了一片原始的海洋。微生物们犹如久旱逢甘露,从未接触过如此高密度富饶资源的它们疯狂繁殖起来。短短数日,样本已然成为一罐醇厚的“菌汤”。
接着,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菌种们开始异变,朝着多细胞生物的模式发育。不同种类的微生物分别显示出了另一重面貌。有似大丽菊般延伸多重瓣膜的水母,也有蜿蜒细长、分支无数的“叶海龙”。每种微生物都演化出了特定的高等形态。地球物种动辄百万年的进化史,在短短数小时内便被重现。
但事实上,这些星云菌种并非单纯的原生生物。当初恒星灭亡之际,曾围绕其发展而出的繁盛物种纷纷启动了留种计划。各种高等生命的基因被存储于“巨型微生物”体内,成为多重DNA的携带体。这些背负着重建文明希望的星云隐者飘荡于浩淼星云中,以最简约最低能耗的方式潜伏着,等待着下一次繁盛的机遇。
或许十几亿年之后,某颗掠过星云的彗星会成为这些生命种子重新萌发的温床;或者,来自其他星域的高等文明舰队途经此地,成为它们的诺亚方舟。
待到这些菌种远征他乡,梅开二度,不知它们的子孙是否会意识到——当下文明的演化不过是历史文件的解压,而它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却并非孕育源头的故乡。
【责任编辑:刘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