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里的馅去哪了
2015-09-10刘瑜
刘瑜
夏日以来心情似乎颇不平静,倒不是副热带高气压日夜逼迫的缘故,因为这个旺盛的季节从来就是这样,高调的腐烂、热烈的聒噪,低级的生物聚集成群,花花草草、枝枝节节到处都在疯狂地生长。我显然是到了心静自然凉的不惑之年了,就是小百褶裙捧着诱人的哈根达斯迎向前来也错乱不了我凝神观照的神经系统,更别说其他的内经外经七经八经哪怕受尽磨难去西天取的九阴真经,即便走在烈日下也仿佛一尊金刚百战身经,清风入怀也只当是安神补脑了。
但内心又怎会出现不平静不自在呢,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在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世界,平常流淌出来的文字若为稻粱而谋,可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就从一个繁华热闹的书写现场激流勇退到江湖之远,这算是生命的过度,也算是生活的难度!用佛家的话说:难度,难度,难度就不要度嘛!可你看这老天都到了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了,不度也得大喘着粗气度日不是,何况稍一动作就是一身臭汗,权且算作奢侈的养生吧,这么想着,内心虽不平静但也平衡多了。这等好心态或许足以能够让香喷喷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不是一个,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这会把我这个胃口不大的人吓得飞跑,跑出了老远才从怀里掏出接下来的幸运饼,始才发现这个饼子竟然没有肉馅,只是死面疙瘩一块。所以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从天而降的事物与讯息,自己也不是文曲星下凡。因为饥饿我或许会立马艰难地啃将起来,另一种可能是因为气急败坏而抛弃这个没有肉馅的酸腐生硬的世界,所以对待馅饼的态度就是对待世界的态度,要么柏拉图似的热烈地啃食它的全部;要么像卡夫卡一样隐身、远离、洁身自好。
当然还有另一个事实上存在而又不在现场出现的老问题:馅饼里的馅去哪了?又是谁掏光了饼里的馅,而让它像块焦渴中的沙漠飘落下来?我常常因这类玄虚的问题涉及宇宙神秘而不得言说,身边又常有一些哪怕大字不识一个的朋友熟人给我讲经说教,我虽不以为然,但对于来自日常生活的些许焦虑内心也是对此颇多感动。
馅饼是个生活中的小食品,吃少了饿得慌,吃撑了胃又受不了,宗教却是个关乎世界的大东西,它已不仅仅是个人口味的问题了。在整个世界文明的进程中,由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孕育而成的华夏文明显然是个重要的布道现场,正如释迦牟尼之于佛教,耶稣之于耶稣教,真主安拉之于伊斯兰教,其精神食粮的的精华部分皆为敬仰的圣者与先知所拥有,而普罗大众在自我虔诚的信奉中往往难以吞下整块馅饼,更多的是怀揣着一块硬邦邦的空心饼子,依旧是个内心茫然的寻梦者。
在生活的角角落落,你很容易就会碰到那些用儒释道来阐释生命的人,特别是在一些艺术层面,这个解说显然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的精髓被从艺者们吮吸着。然而这种混合的味道还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灵魂的饥渴。因为各种博大精深的文化在兼容过程中既有所得也必有所损失,在茫茫宇宙与芜杂的人世里那盏探向真理与梦想的灯盏恰恰是馅饼的来源。这也算是一种机缘巧合,因为诗就是一座座语言的寺庙,诗中有禅,禅中有诗,论诗就是论禅,世界是这样的通透与饱满状态,馅饼也就像个营养丰富的馅饼了,不仅能够填饱肚皮,从某种意义上还可以作为破解人生迷雾的精神食粮呢!
早些年我旅居福建,遇到一位来自台湾的海云师父,他和颜悦色而又随心随意的讲经现场很容易就能使我找回内心平静的大海,因为那是一段创造馅饼的真实生活。而此刻像个拓荒者一样置身山林,眼看着这種节奏又忽远忽近地重新走来,我想是否还需要在那些馅饼里塞入一部当代的山海经呢,也许只有吃出那些荒诞不经的人生故事与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才算是一道生活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