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绕太行情 奔走呼号抗倭声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声不仅惊醒了中国，也震惊了世界，日本开始了全面侵华战争。全国人民不分党派，不论信仰，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其中，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山西，在很短时间内大片国土沦陷，一时之间中外记者云集太原，足迹遍及三晋抗日各个战场。

外国著名记者、中国人民的伟大朋友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艾格尼丝·史沫特莱、伊斯雷尔·爱泼斯坦等在最为艰苦的抗战时期，不畏艰辛，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晋绥、太行山、五台山等抗日根据地进行多次采访活动，写出了大量新闻报道，如实向世界介绍了中国军民浴血奋战，抗击侵略者的史实，热情赞颂了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战争，与中国人民结下了深厚情谊。

斯特朗：一生难忘太行情

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一生曾六次访问中国，两次赴太行地区采访报道。1937年抗战爆发，斯特朗第三次来到了中国。她先到汉口，之后乘车北上到达了当时抗日怒潮汹涌澎湃的太原，专门采访了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了解了国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和礼迎八路军东渡黄河深入敌后抗日的情况，以及阎所倡导的“守土抗战”政策和战略部署。在“牺盟会”的安排下，她到了洪洞八路军总部，拜访了朱德、彭德怀、左权、刘伯承等八路军将领。在太行山八路军总部一个月中，她同战士一起行军，一起吃清淡的份饭，睡农家的土炕，满怀热情地学习游击战的课程，听取抗日英雄建奇功的故事，目睹了抗日军队同人民打成一片的真实情景，体会到了八路军内部深厚的同志情谊。她通常白天和农民、士兵、妇女、儿童深入接触、体察民情，了解后方人民抗日的信心，夜晚爬到炕上在油灯下用心写作。

1938年1月下旬，斯特朗回到汉口后立即到八路军办事处拜访了周恩来夫妇。在与邓颖超的谈话中，她又深入了解了中国妇女在革命战争中的作用。回到美国后，她不断感受到了中国抗日战争必胜的希望和力量，便满腔热情地用了六个多月的时间，在全美各地进行有关中国之行的旅行演讲，素材多取自于山西抗日战场的所见所闻。后来，她写下了《人类的五分之一》一书，介绍了国共两党建立统一战线，同舟共济一致抗日的真实情景，热情讴歌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精神。

1958年9月，斯特朗第六次来到中国，她看到了新中国的巨大变化，心中无比激动，要求落脚中国并度过余生。在周恩来的关怀下，委托“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负责接待，长期居住在北京台基厂一号“和大”别墅大院，直至去世。宋庆龄、郭沫若、王炳南等知名人士受党的委托经常与她联系，成为挚友。从1962年开始，她负责主编《中国通讯》，用六种文字向全世界介绍中国。

1963年初夏，斯特朗到太原访问，她告诉负责接待她的时任山西省副省长郑林、太原市副市长刘舒侠，这是第二次来太原，第一次来见了阎锡山，后又到了太行山，那时八路军初创抗日根据地，住了大约一个月，经常转移行军。第一次见到了朱德、彭德怀，广泛地的接触了军民，“我开始认识了人民的伟大、军民团结的力量和共产党的主张。”从那以后，“我好像换了思想换了人，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她先后采访了太原重型机器制造厂、榆次经纬纺织机械厂和郊区的人民公社，参观了太原市少年宫，游览了晋祠名胜古迹，观看山西晋剧团的演出，并与山西省领导、英模进行了座谈。临别时她对我说：“这次来太原只是了解、搜集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就，为《中国通讯》撰稿。我对山西并不陌生，它给我留有深刻印象，以后再来。”那年，她已是70多岁高龄，还在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忙碌着。不久从《中国通讯》上看到她撰写的《山西的建设》长篇通讯，内容涉及工农业生产、国民教育、文化遗产等，还以鲜明的文字和浓厚的感情重提山西人民为抗日战争胜利作出的巨大牺牲，并呼吁历史不要忘记三晋人民的贡献。斯特朗这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深受山西人民的爱戴和尊重。

史沫特莱：与八路军的情缘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是另一位美国著名女作家、卓越的新闻记者和杰出的国际主义战士。

从1928年至1940年，她先后以德国《法兰克福》和英国《曼彻斯特卫报》记者的身份在中国生活和工作。在上海同宋庆龄、鲁迅、茅盾等相识，同他们结下了深厚友谊。1933年写成了《中国人的命运》，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以及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深重苦难。同年出版的《红军在前进》介绍和报道了中国红军和苏维埃区域的情况，同时协助创办了宣传统一战线的英文杂志《中国呼声》。西安事变时，她正在西安，详细报道了事变情况。随后她去延安采访，同毛泽东、朱德等中共领导人多次接触并结下了深厚友谊。不久中国工农红军正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开赴山西抗日前线，史沫特莱毅然决定参加西北战地服务团，跟随八路军从延安出发前往前线，经过十多天的艰苦行军于初秋抵达潼关，然后乘火车转赴山西太原。到达后不顾疲劳和空袭警报直奔山西省政府请见阎锡山，商讨她踏入山西境内的抗日采访。之后参观访问了“模范医院”，她站在病房里看着从忻口战役运回来的一批批伤员，一股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怒火冲上心头。她当时在日记中写道：“我整个的心情和整个的生命都充满了对日本军国主义的仇恨，是日本帝国主义造成的这一切，是他们发动对中国的侵略，是他们在折磨和屠杀中国人民。”当她得知山西战场国民党伤兵的救治存在缺医少药的情况后，迅速起草一份新闻通稿，强烈呼吁“世界民主国家支持中国人民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斗争，提供人道主义的医药援助，成立确保医药援助的国际机构。”并很快在《密勒氏评论报》予以发表。在太原，她还专访了国民党第七集团军总司令傅作义，了解了绥远战事发展状况和他向国外求援的情况。采访结束时响起了空袭警报，史沫特莱冒着生命危险，设法把关于傅作义谈话的新闻稿从邮局发了出去。

10月22日下午，史沫特莱由太原八路军办事处的战士护送，乘卡车离开太原前往五台山区域的八路军总司令部。途中她不顾旅途劳累仍与动委会和敌工部的负责人及八路军干部洪水（越南籍）、赵尔陆、赵鹏飞、陈玉英等谈论了大半夜有关敌后民众动员、坚持敌后山地游击斗争的问题。第二天一早，史沫特莱就动身前往设在南茹村的八路军总部，途中偶遇正要去太原的彭德怀，并向他了解八路军抗战以来的战绩。到达总政治部后，受到了任弼时、邓小平、林彪、聂荣臻等总部首长和一一五师首长的欢迎。史沫特莱把随身带来的一捆捆报纸、杂志交给了政治部，其中有莫斯科的《消息报》《莫斯科新闻》《共产党人》等中外文刊物。政治部的同志们喜出望外、如获珍宝。之后，史沫特莱拜访了朱德。当时史沫特莱正在撰写《朱德传》。他们都是延安时期的老熟人，但对这次在抗日前线再次相遇异常兴奋。朱德给她详细讲述了八路军东渡黄河、深入敌后、发动民众、建立根据地、开展游击战的情况，每谈到平型关战役、雁门关战役、阳明堡战役取得胜利以及正在进行的忻口会战时，朱德就充满了自豪的感情。可是当谈到日本侵略者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的时候，史沫特莱从他身上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态：“他的脸庞，他的声音，他全部的生命都表现出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由此，史沫特莱对朱德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在她发到国外的新闻评论中说：“朱德对朋友、对同志温和、亲切，可是在抗日战斗中，他却是个严峻、冷静的斗士。”

史沫特莱在五台山区域共停留了一周，除与八路军总部领导访谈外，其余时间都深入到山脚下的寺庙战地医院慰问伤病员，在与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了解他们英勇杀敌的事迹；她还去山后观看青年民兵接受游击战术的训练；晚上深入群众家中，看到妇女们在油灯下为前方子弟兵制作军鞋的场景。所有这些她都在发往国外的通讯中做了详尽的报道。

11月初，史沫特莱随八路军总部人员到达正太路以南的和顺县马坊，与先期到达的人员会合。这时娘子关已经失守，日军正沿着正太路及其两侧向太原推进。总部组织一一五师和一二九师一部分配合友军从侧翼打击日军。在昔阳县的广阳战斗中，史沫特莱得到朱德的批准，与总部人员一起翻山越岭，到离日军最近的战地指挥部采访。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接受战火的洗礼，也目睹了八路军与日军浴血奋战的情景。当时指挥部设在山头上的山洞里，炮弹的轰鸣声和枪声连绵不断，附近的城镇和村庄燃烧的浓烟清晰可见。随着战斗的进程，林彪命令撤退，并让敌工部人员护卫她迅速返回总部。

太原失守后，一二九师沿正太路继续深入敌后，史沫特莱随总部从马坊出发，经榆社、武乡、安泽等地抵达洪洞，她一度去采访国民党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新任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了解他对八路军的看法。卫立煌诚恳地赞叹说：“我对八路军充满钦佩，我亲眼看见他们组织民众和武装民众的场面”“八路军是一支好队伍，纪律严明，英勇善战！”

1938年，对中国的抗日战争来说，又是艰苦的一年。在华北以国民党为主体的战争随着太原的失陷而宣告结束，以共产党八路军为主体的游击战即将展开。八路军总部很快实行经常性的转移，考虑到今后战争的残酷性，也考虑到史沫特莱的安全，总部领导建议史沫特莱前往武汉。1938年1月4日，史沫特莱离开山西乘火车经郑州前往武汉。

从史沫特莱奔赴山西抗日战场到她离开，总计约两个半月时间里，她用自己的双手把山西军民艰苦抗战的所见所闻如实地介绍给世界人民，用自己的青春和生命铸就了一座国际主义精神的不朽丰碑。

1941年，史沫特莱因病返回美国，继续宣传八路军在山西敌后建立抗日根据地，开展持久独立自主的抗日游击战。

1950年5月，史沫特莱在英国牛津病逝。遵照她的遗嘱，我国政府将这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的遗骨安葬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

爱泼斯坦：晋绥访问无限兴奋

1944年，抗日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正在中国战区担任美国《时代》杂志、《纽约时报》、《同盟会劳工》记者的爱泼斯坦偕其他加、英、美、苏等盟国记者访问延安时，要求到山西抗日前线参观，并提出看八路军打仗。毛泽东表示同意，并亲自给八路军一二○师师长贺龙作了交待，要其保证外国记者的安全。

8月上旬，由延安外事处的翻译柯柏年、凌青陪同爱泼斯坦渡过黄河进入晋绥边区。过了黄河立即奔赴八分区驻地，罗贵波政委早已等候在那里，安排他们住晋西北窑洞，睡土炕，吃莜面，和老乡们同生活，同娱乐，他们感到格外新鲜。同时组织他们参观战场遗址、医院、学校等，走访了八路军的干部、战士、妇女以及小商贩，每到一处都受到晋绥边区人民的友好接待，亲眼目睹了抗日根据地军民鱼水情，战斗不忘生产建设的生动场面。他们一致反映，有了这样的人民、这样的军队，今后配合盟军反攻日本侵略者是绝对有力量的。他们一路走，一路发消息，报道八路军战士的英勇事迹。

在边区采访的每一天，都让爱泼斯坦处于兴奋的状态。他给当时在重庆的妻子的一封信中写道：“整个边区不光是一个有着英勇的人民被封锁的悲惨的地方，而是一个小规模的伟大的国家……这里进行的活动恐怕比中国其他任何一个地区都更为丰富多彩，而且可以肯定，这里的人民也比其他地区的人民积极的多，他们充分相信，他们代表中国，他们代表未来。”

在晋绥访问中，爱泼斯坦发出了大量报道，让全世界清楚地知道了抗日根据地晋绥边区，了解了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爱泼斯坦在给《纽约时报》的一篇长篇通讯中写道：“八路军住在老百姓家里，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而且每一个八路军单位都有责任训练人民自卫技能，并能在日军入侵时掩护妇女儿童往山里或秘密通道。这就不难明白这些地区的人民深信抵抗而不是投降，不但是一项广泛的爱国义务，并且也是为他们自己的社会集体所做的最佳选择。”

爱泼斯坦在抗日战争胜利后，返回美国担任《联合劳动》总编辑。1951年应宋庆龄之邀请来华创建新中国第一份对外英文刊物《中国建设》，即现在的《今日中国》。不久他申请加入中国国籍，成为有中国国籍的外国专家。五十年里多次到山西访问太原、大寨、汾阳等。2005年5月26日，这位用一生见证中国的国际主义战士在北京走完了九十五年的人生道路。

同盟国记者：在汾阳城下观战

以爱泼斯坦为首的同盟国五位记者结束了晋绥边区八分区各地的考察访问后观战心切，爱泼斯坦直截了当地向罗政委提出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打仗。原来罗政委心中早就有数了，他完全按照贺龙司令员的指令，组织一次漂亮的战斗，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军的威力。贺龙要求罗贵波：一要亲自指挥，必须打一个漂亮的仗；二是最后抓几个鬼子，好让他们当场过目，给我们做宣传；三是要保护好记者的安全。罗贵波接受命令后，确定攻打汾阳城。他亲自围绕城四周选择观战点，配备部队和骑兵连护卫记者，并由政治部主任李曙森全权负责安全。

黄昏时分，记者们一行由骑兵连护卫出发，一路颠簸，看到那种神密莫测的行动，心脏砰砰跳动，不由胆怯起来。子夜时分，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汾阳城东三里外的一座小山岗上。罗贵波和其他参谋人员早已等候在这里了，他与各位记者一一握手，吩咐注意隐蔽，用点干粮，稍事休息，拂晓观战。爱泼斯坦后来回忆说，“我们每个人老实得像只绵羊一样，吃罢玉米糊和山药蛋便各自寻找隐蔽的位置蜷缩着忐忑不安地等待战斗打响。”

凌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一夜不曾合眼的记者们拿起望远镜张望起来，不多时在汾阳城三个不同的方向出现雷击般闪亮的火光，接着传来激烈的枪炮声。爱泼斯坦回忆当时的情况说：“天色微明，战斗场面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浓黑的硝烟在城头上滚动，一个个碉堡爆炸升空，城关的火柴厂、汽车站、飞机场潮水般的人群助喊着，枪炮声不绝于耳，约两个小时后，枪炮声停下来，涌动的人群不见了，我们正在纳闷，一个参谋带着几个战士押了五个日本兵俘虏来到山岗上，记者们一拥而上。参谋立正向我们行军礼报告：这是俘虏的鬼子兵，是贺龙师长特意送给记者们的见面礼，部队已经攻打下敌人城外据点汽车站和大营盘，共歼灭日伪军100余人，俘虏200多人。炸毁一架敌机。” 当时担任翻译的外交部大使凌青回忆起爱泼斯坦见了抓来的活生生的日军俘虏时，激动地告他说：“共产党不抗日，八路军不打仗的谣言立刻在我心头消失了。”他们走到俘虏面前，指着一位年龄较小的问：“你怎么来侵略中国？”“他们告诉我中国好玩，有花姑娘。”小兵说。爱泼斯坦气得七窍生烟。

午夜过后，记者一行慢慢在骑兵排护卫之下离开战场来到通往汾阳城的道路上。这时道路两侧已有民兵警戒，不少男女忙着运送弹药，后运伤员。这样紧张而有序的神秘场面是记者们第一次在中国看到，颇感新奇而又惊异。他们移动到一座小山岗上，进入废墟中的碉堡里，向外观察，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八路军的喊声、杀声和鬼子兵的惨叫声听得真真切切，接着火红尾巴的曳光弹在头顶呼啸而过。时至破晓，猛然间从汾阳城东冲出一伙鬼子兵，记者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顿时紧张起来，战士们准备掩护他们撤退，刹那间，一排炮弹呼啸而至，拦住了鬼子兵的去向，部队很快冲上去，展开肉搏战，全歼敌人。

战后在庆功会上，爱泼斯坦代表同行的记者激动地讲了话：“我们在这一段时间亲身经历了八路军与游击队、民兵协同作战抗击法西斯，我们要将所见所闻据实告诉全世界人民，并将你们的坚强意志、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告诉他们，全世界人民要团结一致共同抗击法西斯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