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树
2015-09-10杨洪敏
杨洪敏
院里种了两棵苹果树,东面一棵,西面一棵。
主人辛勤地为两棵数浇水、施肥。两棵树如同贪长的少年,肆意张扬着青春,满树的枝丫超过了窗棂,越过了土墙,伸长着脖子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第三年,两棵苹果树开花了,粉白的花朵碎玉般挂满枝头。主人更勤快了,每日笑意盈盈,眼中融进了蜜,流露着糖。
秋天,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树由张扬的少年变成了城府极深的中年,终日低头沉思。采摘之后,滿筐的硕果被主人藏进屋子。秋风中,两棵树伸直了被压得酸痛的臂膀,昂起了骄傲的头颅。
然而,从此之后,主人再也不像先前那样殷切地浇水、施肥了。这细微的差别被西边的树捕捉到了。整个冬天,这棵树都在痛苦地思考,第二年这棵树没有醒来。主人很伤心,但不甘心,也许明年这棵树就可以醒来。
东边的树开花、结果、收获。主人在遗憾与期待中度过了一年。
当东边的那棵树再抽出芽来时,西边的那棵树依然没有萌发的迹象;当东边的那棵树开花的时候,西边的那棵树变成了一截木桩,三圈清晰的年轮如同幽怨的眼睛凝望着苍穹。
东边的树开花结果,周而复始,日子流水般平静和缓。如果不是一只鸟的到来,这棵树也许就会在这个院子里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满树的苹果在树叶间若隐若现,一只鸟落到树上歇脚。那是一只奇异的鸟,它有四只翅膀。
“你从哪儿来啊?怎么有四只翅膀?”这棵树好奇地问。
“有四只翅膀才能飞得远啊,我从九万里以外的森林里来。”
“那一定是一片神奇的森林,那里也有苹果树吗?也能像我一样结这么多苹果吗?”
“结这点苹果有什么神奇,那里的苹果树一年能结三次果,那才叫神奇呢!”
这棵树陷入沉默。“一年三次?”整个冬天这棵树都在思考。
第二年,这棵树醒来得异常早。当别的树刚开始发芽时它已是满树繁花。主人格外兴奋,充满了惊奇与期待。繁华落尽,青果满枝,可是好景不长,一场风雨过后,青果陨地,希望变成了失望。
主人正惋惜之时,奇迹再现,这棵树又开花了,当其他树收获的时候它也收获了。只是满树的苹果就像半大少女,形体虽备,但缺乏成熟滋味。“今年看来丰收无望了。”主人在院子里叹息。
飒飒秋风从庭院穿过,无数只黄蝴蝶随风飞舞。这棵树叶子非但没有变黄反而更有生机。当蟋蟀也停止了鸣唱,这棵树竟然又开花了,惨白中透着单薄的红,似发烧的病人。
初冬,一场雪扑灭了它的激情,满树飞雪,满地落花,梦想在冰雪下凋落,在北风中消逝。
当春风再次染绿万物,这棵树睡了,沉浸在一年三次的梦中永远地睡了。
若干年后,院子里没有了树,只剩下了两截树桩。东边一截,西边一截。
(图/豆薇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