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导演:从生活经验出发
2015-09-10张天潘
张天潘
在2014这短短的一年,就有韩寒(《后会无期》)、郭敬明(《小时代Ⅱ》、《小时代Ⅲ》)、郭帆(《同桌的你》)、陈正道(《催眠大师》)、肖央即筷子兄弟(《老男孩之猛龙过江》)、田羽生(《前任攻略》)等6位“80后”导演挤入亿元票房俱乐部。路阳(《绣春刀》)、五百(《脱轨时代》)也在5000万票房之上。
但在这些电影里,我们看到严重的类型化,绝大多数都在青春及怀旧的窠臼中。同时作品口碑大都较差,除了《绣春刀》这部还让很多人有所惊喜外(据说导演路阳是第六代导演田壮壮的关门弟子),其他作品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文化与思想的营养。在商业突进的路上,文化却呈现出浅行状态,哪怕像《后会无期》用力虽猛,却并未得到人们的认同。
这些电影的市场反应,展示出这两三年来中国电影市场的格局演化。一批如日中天的新势力导演,以赵薇、徐铮、陈思诚、邓超、韩寒、郭敬明这些刚刚跻身导演行列就成为市场宠儿的新人为代表。徐铮、陈思诚都是演员出身,他们之前良好的演员生涯表现,也为其导演之作垫付了良好的信用基础,因此处女作就能票房飘红。但他们的电影在模式上,都是使用了娴熟的商业化手段,从选角、制作再到宣传,无不是在一个成熟的电影流水线链条下运作,最当红的演员、最豪华的制作团队、最喧嚣的话题设置,就是这些电影共同的“独门绝技”。尽管韩寒、郭敬明这两个“80后”是文学青年出身,但早已成名,在文学商业市场的多年淘金,让他们积累了雄厚的原始资本,这里的资本不仅包括资金,也包括人脉,从而能够让他们轻松玩票成功。郭帆、筷子兄弟等则趁着“80后”怀旧热潮,跟着《将爱情进行到底》、《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等路数,顺手牵羊而得较好票房。
但这些市场宠儿带来的票房业绩,并没有证明中国电影的真正发展,它只是更加说明了中国电影市场的虚假繁荣。在文化含量、技术含量低下的快餐电影生产过程中,以票房为驱动的商品化、娱乐化电影,成为炙手可热的短线投资品。以两年3部的《小时代》系列最为典型,从Ⅰ到Ⅲ分别取得了4.88亿元、2.26亿元、5.22亿元的票房,造就一个“钱多、速来”的中国市场。
尽管如此,纵观当下影坛,“80后”已经成为一股生力军。除了以上涉及的,名单里还有《80'后》的李芳芳、《夜店》的杨庆、《青春如期》系列的泽田、《密道追踪之阴兵虎符》的俞岛、《第一次》的导演韩延及《查无此人》的导演朱敏江等等。
此外,还有另一些不为大众所知、刚刚起步的“80后”导演,比如郝杰、李睿珺、杨瑾等等。这些人几乎有着自己显著而不雷同的标识(至少自己从不宣称随从或模仿),反映出“80后”群体的个性和复杂性。
郝杰、李睿珺、杨瑾,和郭敬明、韩寒这样的导演完全不同,属于另类的“80后”少数派,是完全从底层做起,和郭帆、田羽生这样获得票房关注却表现平平也不同,他们的作品尽管没有获得大投资和大牌演员(甚至连专业演员都没有),却以令人惊艳的表现获得口碑。李睿珺《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郝杰的《光棍儿》、《美姐》等都是非专业演员,基本上都是家人亲人乡亲齐上场。这其中的不易,旁人或许难以体察。
生于1981年的郝杰刚刚粗剪完了他第三部电影《我的春梦》,预计在2015年上映。从第一部的纯粹不为上映而放开了拍的《光棍儿》,到上映却并无票房战绩的《美姐》(自2013年10月上映以来票房相当惨淡,最终全国票房仅为52万元),《我的春梦》这次得到了万达的投资。
生于1960年代、今日影坛中流砥柱的第六代导演,大多以批判现实主义的姿态进行电影创作,展示更多的是“灰色”,都有一种怀疑抗拒、冷眼旁观的情结,归纳为叛逆和反思为主要特征。而这一批“80后”导演的心态更为平和,他们关注现实,是因为个人的经历,只是展示与呈现,谈不上批判和反思,甚至用欢乐的形式展现生活的本来真实,正如郝杰自己说的:“贾樟柯的电影里,有很多思考,比我深刻得多。其实我基本上没有思考。这是两个系统,有需要思考的电影,也有不需要思考的电影。我只是感觉得到,我看见了那个东西在召唤我,我得过去,我得做。”
郝杰《光棍儿》获得了北野武工作室举办的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评委们认为是“因为电影制作者和本色出演的村民们紧密合作使其影片展现出极具原生态的品质,以及电影对中国当今农村社会问题与伦理欲望的不偏不倚不加评判的质朴描述”。
《光棍儿》整部电影围绕着性展开,关注村里的光棍,展示了其中的性关系链条。光棍儿的生活除了种地,就是性的愉悦、匮乏、苦闷和焦灼。光棍儿聊天说的是性;农村的葬礼上,男女老少爱听的都是荤曲儿;村里仅有的大学生是几个光棍儿和孩子妈妈偷情,给钱供养出来的。在张家口的小乡村里,几乎封闭的一个小乡村,底层的社会运行逻辑,就是暴力和金钱,并非憨厚、纯朴就可以一笔带过的。有人评价:“它几乎以‘性’辐射了农村生存图景的方方面面,包括历史、城乡关系、底层的狡黠。”
在《美姐》中,郝杰则将镜头对准了二人台这个河套地区的民间戏曲。在剧中有一个情节,主人公所有二人台剧团前观众门可罗雀,原来观众都被对面的唱流行歌曲与跳带有色情的舞蹈表演吸引走了。这显示了这种传统民间艺术的生存危机,也表达了对于这种文化的追忆和关注。《美姐》获得了第49届台北金马国际影展NETPAC最佳亚洲电影。
《光棍儿》获东京FILMEX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
李睿珺是甘肃高台人,2003年从山西传媒学院毕业,拍摄了《夏至》、《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其中后3部的主题一脉相承—老人、小孩、自然、传统的逝去,构成了三部曲。《老驴头》关注的是沙漠中的老人和自然,《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关注的是农村的老人和小孩,《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关注的是少数民族裕固族的小孩与自然。
杨瑾则以故乡山西平陆为阵地拍摄了“平陆三部曲”。2004年他在平陆完成了他的第一部剧情长篇《一只花奶牛》,该片关注了乡村教师,这一年他刚刚升入大学读大一。2008年完成第二部影片《二冬》,关注农村儿童买卖、弃婴,《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还是关注儿童的话题。
尽管票房不佳,但在奖项上,他们也走上类似出口转内销的老路。但和第六代导演不同,他们不是靠着盗版碟走红,而可以直接把影片放到网上,甚至还可能通过互联网筹措资金。
从这些影片可见,在这一批“80后”为主体的新锐青年导演中,虽然镜头还显稚嫩、制作也粗糙,但难掩其背后的人文关怀与价值追求。他们将视角放置到社会底层、边缘人、少数群体、自然环境,从他们的生活经验出发,展示了生活的那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真实。
由此而来对于这一批“80后”少数派导演的特征归纳就是:商业的潜行和文化的突进。商业潜行,是指他们在商业上并无好的建树,而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他们也并不把商业当作主要的目标;文化突进,是指其电影对文化的精准叙述,能够直击观众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