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舍给一座山
2015-09-10李辉
李辉
我们是否也应该问一问自己:看遍千山万山,我们自己的心中有没有一座山?我们会不会把自己也舍给一座山?
华山,黄山,富春山,即便是远在欧洲的圣维克多山,如果真的渴望旅行和美景,并不会比想象中难以到达。
不过,我们以多快的速度到达,就可能以多快的速度离开,并且,即使我们有意多做停留,这片昨日风景,也抵不过下一场未知的诱惑。
所以,千仞而下,万里归来,我们攀登过欣赏过险峻的山,奇绝的山,秀美的山,异域风情的山,可我们从来都只是一个游人过客。山还是山,你还是你,那美景,终究会在记忆中随时光褪色。
因为不会对一座山倾注太多,我们很少留下故事,更不会产生传奇。
看看后来被我们赞为伟大的塞尚吧。他在一封家书中说:我可以好几个月也不必改变位置,在这画一座山。
何止几个月,而是二十余年!塞尚从四十多岁起,开始长期居住在圣维克多山下的一座小村庄。他深深地被圣维克多山的奇异山形和壮观景色所吸引,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满怀深情与敬仰,用他全部的心血和热情,孜孜描绘着大自然对一位艺术家的珍贵馈赠。就在写完这封家书不久,67岁的塞尚外出作画时因遭遇暴风雨而病倒,一周后便与世长辞。
后人这样评价塞尚:他把一生舍给了一座山。
这样的坚守和执著,这样把精神和生命舍给一座山,总会留下一份令人尊敬的精彩:他为这座山描绘的“肖像”有七八十幅之多,而他在生命的最后两年中完成的《圣维克多山》,成为“抽象表现类绘画的杰作”;塞尚本人,因为伟大的开创性的艺术成就,从19世纪末便被推崇为“新艺术之父”,更被后世西方现代画家奉为“现代绘画之父”。
传奇总是被传颂:如同塞尚把一生舍给了圣维克多山,千年之前,万里之外,中国的范宽早把一生舍给了华山,渐江舍给了黄山,黄公望舍给了富春山。
身为画者,他们不仅仅是在画一座山,更是在攀登一座山,攀登一座寄托了情怀和信仰的山。他们最终抵达巅峰,一览众山小。
如今,那些名字,那些传世画作,同他们舍给的那座山一样,巍峨耸立世间,需我们仰视才见。
而那一刻,我们是否也应该问一问自己:看遍千山万山,我们自己的心中有没有一座山?我们会不会把自己也舍给一座山?
可能是事业,也可能是爱情;可能是本性,也可能是祈望;可能是精神归宿,也可能仅仅是现实美景——我们的心中,总会有一座渴望抵达并征服的山。
只是,如果我们不想失之交臂或望山兴叹,我们唯有用认真对待一件事,用爱心对待一个人,用热情对待希望,用执著对待目标。
或者,如果想成就一段故事或传奇,我们需要把这一生舍给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