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轻武器大跃进时期的产物

吴永军 Dboy

SPIW的全称是英文“特种用途单兵武器”（Special Purpose lndividual Weapon）的缩写，其是美国1950～1960年代提出的一揽子“齐射计划”的一个分支，目的是大幅度增加美国陆军轻武器的命中率和杀伤效果。但是SPIW的结构极其复杂，最终未能发展成为一种可用于实战的武器系统，成为美国轻武器大跃进时代的一个代价高昂的失败产物。本刊分三部分对SPIW的来龙去脉做一详尽介绍。第一部分主要呈现的是SPIW的起源——

存放在岩岛兵工厂博物馆里的各种S P I W原型枪

SPIW是美国陆军军械部在1960～1970年代间秘密研制的一个项目，是“齐射计划”（1952年～1960年）的一个分支。

SPIW是一种手持武器，能装60发“点目标”弹药（通过可控的短点射，发射致命的箭形弹），再加上整合一个可容纳3发40mm榴弹的“面杀伤”发射器，系统总质量（未装弹）要求是小于一支装满弹的0.30英寸-06口径的M1伽兰德步枪。SPIW的目的是大幅度增加美国陆军轻武器的命中率和杀伤效果。毫无疑问，这种武器在杀伤效能方面的美妙构想是相当有吸引力的。按照论证阶段得出的数据，理论上的SPIW比起同时代M14和M16步枪具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然而事实与幻想之间的巨大鸿沟是极难跨越的。历经两个阶段的改进和试验的结果打消了人们的热情，大家都厌倦了SPIW极端复杂的结构，并对其超轻型弹药的杀伤能力产生怀疑，而且SPIW提出的许多规范要求是相互冲突的，但却又被美国陆军顽固地坚持下来。结果，SPIW始终未发展成为一种可用于实战的武器系统，该计划最终被放弃，成为美国轻武器大跃进时代的一个代价高昂的失败产物。

“ 齐射计划”中， 奥林/ 温彻斯特公司的双管方案

SPIW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二战结束不久，其是当时美国弹道研究实验室（Ballistic Research Laboratories，简称BRL）里一个名叫唐纳德·霍尔（Donald L. Hall）的工程师的研究项目。BRL于1938年在阿伯丁试验场组建，是为美国陆军进行弹道学基础的研究机构。BRL对战斗步枪有效性的研究得出的结论与当时部队里的普遍看法不同——美军部队从上到下都认为步枪应该能够准确地射击远距离目标，但根据唐纳德·霍尔在BRL里的研究结果，在整个二战期间，每消灭一个敌人大约需要发射50000发弹药，他本人于1952年3月发表的593号报告中对此作了总结。霍尔根据自己的研究结果，并通过BRL与阿伯丁试验场里的另一个单位——研究与论证部（Development and Proof Services，简称D&PS）的共同研究，第一次态度鲜明地提出了高初速小口径（简称SCHV）的概念。他们认为：一种高初速小口径的步枪枪族要比0.30英寸口径步枪（即M1步枪）有更大的射杀目标概率，因为通过提高初速可以获得更为平直的弹道，以减小有效射程内弹道偏差对命中率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霍尔的研究报告还没有发表的时候，美国陆军总参谋部于1948年9月成立了作战研究办公室（Operations Research Office，简称ORO），ORO最初的任务是研究士兵在核战争中的行为科学，并为陆军提供参考意见。

在霍尔的研究报告发表后，ORO在该报告的基础上扩展内容进行二次研究。ORO步兵分部的领导诺尔曼·希契曼（Norman A. Hitchman）在1952年6月19日发表的“秘密”级别的技术文件中提出了新的步兵手持武器的作战要求，这些要求认可了霍尔的研究结果。文件中说明：“通过增加射弹数量及其速度，可大大增加步兵手中的轻武器在瞄准敌人后射击的命中概率。”但是，美国陆军中有许多人顽固地反对这些理论，尤其是军械部门的官员。于是，ORO提供了量化的数据来证明事实上的情况与这些官员脑子里关于步兵步枪的远距离作战效能概念是相反的。

他们提出，在英国和美国所有的调查中表明，步枪和轻机枪的火力在183m（200码）射程内有效性达80%，在274m（300码）内则接近90%，当射程超过274m时其命中率就急速下降到“微不足道”的程度。也就是说，在实际的战斗中，距离远了，命中率大幅下降，但距离过近时同样命中率也会降低。这些误差是由许多因素造成的，其中包括瞄准误差、心理压力等因素。

希契曼的报告中建议的解决方案是，应研发一种新型武器，通过点射或齐射大量枪弹来弥补士兵因为瞄准误差而带来的低命中率，报告中提到：“……要么同时射击（齐射）多发，要么是高射速的点射、且每轮点射的射弹数目是设定好的，而不是通过松开扳机的时机来控制点射枪弹数。如果是齐射的话，射击散布应通过多枪管或子母弹型来控制，或通过霰弹枪发射的制导式射弹来提高命中率”。在此建议的基础上，ORO和BRL一起提出了“齐射计划”（SALVO）的研究项目。

从1952年11月开始，几个“齐射计划”的研究项目就陆续开展了，虽然“齐射计划”中也提出了“高射速可控点射”的想法，但刚开展的一系列研究中主要集中在“齐射”上，且主要有三个方案。

AAI公司的箭形霰弹，霰弹内装有32枚小钢箭

ORO本身是多弹头、单枪管齐射武器概念的强烈支持者，他们测试了大量双弹头和三弹头的试验弹，均是用制式7.62×63mm步枪弹（0.30英寸-06口径）改装的。ORO认为采用这种方案是“低成本、低风险、高回报的创新”，可直接提高现有武器的命中率，但这种武器并未被大量制造，也没有配发到部队。

双管和三管齐射武器的项目由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和奥林/温彻斯特公司制定，他们设计的武器发射高初速小口径弹头，射击一次，两管或三管齐发射，就相当于一次短点射，但就射速和散布来说是比单枪管短点射的效率要高。不过，作为抵肩射击的武器来说，增加的枪管所带来的质量和平衡性非常糟糕，导致武器变得结构复杂且笨重。于是，多枪管方案很快就被证明完全是行不通的。

美国海军研究办公室在1952年与位于马里兰州的航空装备有限公司（AAI）签订了一个研究合同，试验该公司研制的一种12号口径的特种霰弹，该霰弹内装有32枚小钢箭。

在早期的试验中，这种质量0.52g、直径2.2mm的箭形霰弹能够在91.4m的距离穿透将近152mm厚的木板。虽然没有制导功能，但“齐射计划”也对AAI公司的箭形霰弹表示了关注。

ORO在“齐射计划”中测试的弹药，从左到右：用作对比的0.30英寸-06 M2 弹，0.30英寸双头弹，0.30英寸三头弹，0.22英寸-06SCHV弹，0.22英寸-06 SCHV双头弹，AAI的32枚箭形霰弹

上述3种不同概念的“齐射”方案在1956年6月和7月由美国陆军进行试射，而用作对比的则是由M1步枪所发射的M2穿甲弹。同时，为了证实BRL所提出的高初速小口径（SCHV）概念，一种0.22英寸口径的试验弹也参与了试验。

测试中得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结论，就是在战斗条件下由于瞄准误差，连发射击比起单发射击有更多命中目标的机会（这里指的是射击次数，而不是射击枪弹数，即一次射出多发枪弹覆盖目标，比起一次只射出1发枪弹，命中目标的机会更大）。

然而，BRL的高初速小口径（SCHV）概念的测试结果有些令人失望。0.22英寸口径的测试枪管在快速多次的点射中因为升温过快，导致枪管出现细微裂纹，射击精度急剧下降，因而美国陆军以这个试验结果为理据，拒绝承认BRL的高初速小口径弹具有更高命中概率的理论。

至于ORO的0.30英寸口径双头弹和三头弹的试验结果是非常令人鼓舞的，证实了希契曼报告中的调查结果：多个弹头在发射后互不干扰，但每一枚弹头都具有致命性，因此每一次射击都提高了致死的概率，这比起单发弹头增加了每次射击的杀伤概率。

同时，AAI公司的箭形霰弹被证实在一定距离的射击中有其独特的价值。然而由于射弹分散，在37m距离上只有52%的箭形弹头集中在直径762mm的圆内。这种箭形弹头在274m距离上干净利落地穿透M1钢盔的一面，有时在457m距离上也可能在头盔上穿孔。这种又轻又小的弹头具有这样侵彻能力，让“齐射计划”的研究团队找到了实现理想的新途径。

AAI单枚箭形弹，其活塞式底火与弹壳底部之间留有空洞AAI公司试验过的各种钢制飞镖状的箭形弹头，后来研制出的几种箭形弹虽然在弹壳和底火方面有所不同，但弹头并未有大的变化AAI单枚箭形弹的外形

ORO设计的多弹头枪弹似乎是实现“有效控制散布”理论的最便捷的方法。然而，ORO在看到AAI那种又轻又小的弹头的侵彻能力表现后，却突然改变他们的研究方向，因为他们觉得这正好符合了BRL提出的高初速小口径（SCHV）概念中的高速度所带来的低伸弹道，以及轻量化的枪弹和极低的后坐力。

于是，ORO建议把箭形霰弹发展成单枚箭弹，并研制一种发射这种弹药且具有可控的点射散布功能的武器——这种武器应具有很高射速的点射功能，同时由于每次射击中的射弹数量增多，因此必须采用大容量的供弹具来避免弹药过快消耗完，当然更轻更小的箭形弹也正好允许士兵可以携带更多的弹药，因此也能弥补这种武器概念的弹药消耗过高的问题。

AAI公司7个创始人之一的艾尔文·巴尔（Irwin R. Barr）是箭形弹的倡导者，虽然他与美国海军共同研究的箭形霰弹被认为只能在近距离使用，但ORO提出的概念让他看到箭形弹的新曙光。于是，即使没有任何外界资助的条件下，AAI公司仍打算进行单枚箭形弹的试验，他们把赌注押在箭形弹的先天优势上——极低的后坐力和很强的穿透力，而且质量很轻。

发射单枚箭形弹不同于发射集束箭形弹，需要有一个弹托引导弹体直径比弹膛直径小得多的弹头在弹膛里运动，并保障足够的气密性，但当弹头离开枪口后，弹托要迅速与弹头分离，不能干扰弹头的弹道稳定性。

AAI公司早期的单箭弹试验也是推动式弹托，但试验结果不理想。这种结构导致枪弹太长，因为发射药必须全装在又长又小的脱壳式针状弹头后面。于是，艾尔文·巴尔提出了新的“牵引式弹托”概念，即把弹托由“推”改为“拉”，由可收缩材料制成的弹托不再是托着弹尾，而是紧紧地“抓”住弹体的头部，发射药就在弹托后面，包围着针一样的弹体，当发射时弹托在火药燃气的推动下向枪口运动，把弹头“拉”出去。

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在M14基础上研制的0.224英寸口径轻型步枪温彻斯特公司在M 1卡宾枪基础上研制的0.224英寸口径“轻型军用步枪”

通过不遗余力地推销他们的试验成果，AAI公司最终在1959年成功与美国陆军签订了第一份“0.22英寸口径单箭弹”（.22 caliber， Single Flechette Ammunition）的研究合同。此时AAI箭形弹已经基本成形，这是一种外形细长的枪弹，枪管口径为5.6mm，其弹壳直径比枪管口径略大，发射一枚尾翼稳定的针状弹头。这枚钢制的小弹头长40.5mm，直径1.8mm，质量0.65g，尾部有4片小尾翼，宽约5mm。

AAI箭形弹的另一个特点，就是设有与弹壳差不多一样粗的活塞式底火（Piston Primer）。该弹弹壳的底部有比较深的底火安装孔，活塞式底火通过过盈配合装到这个孔里。此时底火的底部与弹壳的底部之间有一段距离，因此形成一个空腔。当击针打击底火、引燃发射药后，火药燃气一方面推动包裹箭形弹头的牵引式弹托向前运动，同时也推动活塞式底火向后运动。在此期间，击针仍然紧压在活塞式底火上，因此活塞式底火便推动击针向后运动，击针在运动中通过凸轮的作用带动枪机头旋转开锁，并由此完成自动循环。

几种弹比较。从左到右：5.56×45mm弹的前身雷明顿0.222 SPL步枪弹;温彻斯特0.224E1（5.56×43mm）弹，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的0.224（5.6×47mm）弹，7.62×51mm NATO口径的M198双头弹

当AAI公司正在埋头研制箭形弹的同时，外界也在发生着变化。

1959年初，0.22英寸口径和0.30英寸口径的辩论达到白热化，许多专家认为M14及其7.62mmNATO弹都是过时的装备，他们重拾高初速小口径（SCHV）概念。步兵委员会和研究与论证部（D&PS）一年前对3种小口径步枪进行了对比试验，这3种步枪分别是：阿玛莱特公司在AR10步枪基础上研制出来的0.223英寸口径AR15步枪;温彻斯特公司在M1卡宾枪基础上研制出来的0.224英寸口径“轻型军用步枪”（Light Weight Military Rifle，简称LMR）;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在T44基础上研制出来的同为0.224英寸口径轻型步枪。

步兵委员会最初很看好AR15，他们在1958年9月的试验报告中提出一些改进建议，并认为经此改进后的AR15是M1伽兰德步枪的最佳替代品（才定型的M14还末开始大批量生产和换装）。然而，具有戏剧性的是，SCHV概念是位于阿伯丁试验场里的BRL提出的，但阿伯丁试验场里的其他军械部官员却反对SCHV概念，他们认为小口径步枪弹对灌木丛的侵彻能力不及7.62mmNATO弹，而且AR15的瞄准基线太高，会让射手过多暴露身体。

而在热烈的争论中，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获得了超过15000支M14生产订单。

1959年2月，一直反对采购AR15的美国陆军参谋长麦克斯韦·泰勒将军（Maxwell Taylor）下令增加M14的采购量，因为需要短时间内全军换装新枪，只凭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的产能是不足的，有必要让民间生产企业加入进来一起生产。于是，陆军在2月17日与温彻斯特公司签订了第一份民营企业的M14采购合同，共采购超过35000支M14，单价为69.75美元。

泰勒将军的做法彻底打碎了阿玛莱特公司的希望。阿玛莱特的母公司仙童公司为了偿还债务而在1959年12月把AR15的设计、生产与销售权以现金75000美元和日后4.5%的销售提成卖给了柯尔特公司。（待续）

编辑/郑双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