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经济增长困境分析与前景展望

【摘要】欧盟近几年经济增长速度迟缓，主要是债务危机的冲击影响未消。但是欧盟长期以来保持低速稳定增长，除了自身的经济制约因素以外，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欧盟经济模式作用的结果。尽管欧盟国家实行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强调兼顾经济发展和社会公平，但是持续走低的经济增长也让欧盟倍感压力，并采取措施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

【关键词】欧盟模式 经济增长 社会市场经济模式

【中图分类号】F13/17 【文献标识码】A

2008年欧洲爆发主权债务危机，欧盟经济增长陷入衰退，并持续低迷。尽管2009年欧盟出现短暂经济复苏，但是至今仍然只能维持低速增长。从目前来看，欧盟在短期内实现强劲复苏的可能性较小。另外，最近十年内欧盟在世界经济的地位有所下降，2013年欧盟28个成员国的经济总量仅占世界GDP总量的23.7%，比2003年减少了七个百分点。欧盟经济总量下降，经济增长速度迟滞，福利制度弊端突显是否说明欧盟经济模式不可取？在欧盟经济模式下欧盟国家经济增长前景如何？本文将就这些问题寻找答案。

欧盟经济增长状况

在2008年金融危机冲击后，欧盟经济增长迅速下滑，一度陷入衰退，并于2009年抵达谷底。2010年经济开始复苏，2012年再次陷入衰退，之后保持低速增长。至今仍然低于金融危机前的经济增长水平（2006年为3.2%），并面临通货紧缩和经济衰退的风险。目前，欧盟经济基本处于停滞状态，何时能够真正复苏仍然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比较欧盟和美国最近十几年的经济增长可以发现，欧盟的经济增长在多数年份都低于美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只有在金融危机初期（2006～2008年）美国的经济衰退快于欧盟国家，之后美国比欧盟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经济增长，并且始终高于欧盟经济增长速度。相比美国，欧盟国家在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复苏更加缓慢（参见图1）。欧盟主要经济指标表现如下：

第一，欧盟的失业率居高不下。2012年～2014年连续三年，欧盟的失业率超过10%，2015年失业率预期回落至9.6%。相比而言，美国的失业率下降较快，2010年美国失业率达到峰值9.6%之后就开始回落，预期2015年将回落至5.5%。

第二，欧盟的财政状况。欧盟的财政赤字率基本低于欧盟设定的3%上限，但是塞浦路斯、西班牙、斯洛文尼亚、葡萄牙、爱尔兰、法国和希腊等国家仍然处于超标状态。另外，欧盟的债务率形势依然严峻，多数欧盟国家都超过了欧盟设定的60%上限，2014年欧盟的平均债务率为88.6%。其中有五个国家超过100%，包括希腊（177%）、葡萄牙（130%）、爱尔兰（110%）、塞浦路斯（108%）和比利时（107%）。

第三，欧盟的通货紧缩风险较大，通货膨胀率跌至负值。2015年前两个季度，欧盟的通货膨胀率均为负增长，第三季度转负为正，预期欧盟2015年全年通货膨胀率为1%，为十年来的最低值，欧盟面临较大的通货紧缩风险，而通货紧缩对经济增长具有不利影响。

欧盟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

欧盟近几年经济增长速度迟缓，主要是债务危机的冲击影响未消。但是欧盟长期以来保持低速稳定增长，除了欧盟国家自身经济制约因素以外，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欧盟经济模式作用的结果。欧盟的经济目标包括稳定、凝聚、增长，经济增长只是其宏观经济目标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欧盟对区域内的稳定、凝聚等经济和社会目标给予同样的关注，并且赋予它们与经济增长同等的重要性。由于追求稳定增长，兼顾经济效率和社会公平及凝聚等因素，欧盟长期以来保持低速的稳定增长，增长速度明显低于美国。在经受了金融危机冲击之后，其经济增长陷入衰退，在应对危机之际，欧盟也没有为了实现经济增长而抛弃维持社会公平与稳定的福利制度，而是对福利制度进行必要的改革，例如实行灵活保障等。

欧盟的经济和社会模式是社会市场经济模式。社会市场经济在欧洲具有悠久的历史，自欧洲共同体建立之初，社会市场经济就对其存在影响，随着欧洲经济一体化的发展，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欧盟正式向社会市场经济模式转型，并在2010年《里斯本条约》中最终以法律形式确定，其经济和社会模式是具有高度竞争性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①社会市场经济就是按照市场规律办事，辅之以社会保障的制度，是一种将市场规律和社会公平相结合的经济和社会模式。社会市场经济是在德国弗赖堡学派的理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二战后首先在德国付诸实践，使德国取得经济奇迹，并因此被世人瞩目。之后在欧洲经济一体化的过程中，社会市场经济对欧洲各国的经济发展具有导向作用。

欧洲经济模式之所以能够形成，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欧洲国家对于建立和保持普遍的福利国家制度存在共识，从而决定了欧洲经济模式的选择和方向。欧洲模式的本质特点是寻求经济效率和社会公平的均衡发展，这是欧洲经济模式与美国经济模式的本质区别。美国经济模式更加重视追求经济增长和积累财富②。欧洲的经济模式体现了社会市场经济的本质，也就是在有秩序的市场竞争中实现大众福利，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兼顾社会公正与公平。③在欧洲，社会公平与经济发展具有同等的重要性。由于寻求稳定的经济增长，欧洲的经济增长不会大起大落。

当然，此次金融危机也暴露出了欧洲经济的弊端。第一，福利制度的弊端。例如，有的国家福利制度与其经济发展阶段不相符而导致财政负担过重等。鉴于福利制度改革的艰难，欧盟也希望成员国借危机之机对福利制度进行深入改革，提高福利制度的灵活性，缓解财政压力。第二，经济结构弊端。欧盟各国存在不同的经济结构弊端，需要进行结构改革，提高经济效率和竞争力，进而提高经济增长率。第三，欧盟存在制度缺陷，也就是统一的货币政策和分散的财政政策之间的矛盾。正如欧洲政治精英所预见的那样，统一的货币政策和分散财政政策之间的矛盾必然引发债务危机，而只有危机才能够推动财政一体化，并推动欧洲一体化向更高层次发展，此次债务危机就是这样的机会。我们也看到欧盟在危机治理过程中形成的银行业联盟，并提出了逐步建立资本市场联盟和财政联盟。

当然，欧盟经济增长缓慢还有其他的内在经济因素，例如欧盟国家的R&D投入仍然较少、全要素生产率较低、工作时间较短等。

欧盟经济增长的困境和应对措施

尽管欧盟国家实行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强调兼顾经济发展和社会公平，不以快速经济增长为首要经济目标，但是持续走低的增长也让欧盟倍感压力，并采取措施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下面我们来分析欧盟经济增长迟缓的原因及对策。

欧盟经济增长的困境。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经济增长迟滞，潜在经济增长率低于危机前水平。2012年欧盟经济再度衰退，经济增长为-0.5%，2013年至今欧盟经济保持低速增长，2013年和2014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分别为0.2%和1.4%。经济增长迟缓引发了外界对欧洲经济前景的悲观情绪。而欧盟的紧缩性财政政策在经济复苏乏力的情况下引发了通货紧缩，欧盟随后推出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十分有限。预期2015年欧盟经济增长为1.8%，低于美国预期的3.1%。金融危机期间，欧盟的潜在经济增长率出现下降，主要是受到资本投入减少和劳动力增长放缓的影响，特别是人口老龄化引起潜在就业下降的负面作用。最近几年虽然潜在经济增长率逐步回升，但是仍然保持在较低水平，并低于危机前的水平。

第二，欧盟的通货紧缩抑制了经济增长。欧盟采取的紧缩政策不仅不利于经济增长，而且抑制了国内消费。2015年前两个季度通货膨胀率为负增长，根据经济学理论，两个季度的通货膨胀率连续下跌就可以认为是通货紧缩。长期的通货紧缩将抑制投资和生产，并将导致失业率上升、总需求下降，致使经济衰退。日本从1990年代开始的经济停滞时期就存在通货紧缩和经济停滞，通货紧缩是日本当时最明显的标志。对欧盟而言，避免日本化，避免重蹈日本覆辙，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第三，失业率居高不下。欧盟面临通货紧缩、高失业率和经济增长停滞的局面，使得欧盟经济的发展前景不容乐观。因此，警惕经济停滞，促进就业和经济增长是欧盟当前面临的主要任务。欧盟的高失业率与高青年失业率和人口老龄化有关。欧盟15岁至24岁的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2014年德国青年失业率最低（7.2%），希腊最高（50.1%），在希腊两个青年人中就有一个没有工作，西班牙和意大利则分别为49.6%和40.9%，青年失业率仍然呈现逐年上升趋势。青年失业率居高不下主要是金融危机的冲击作用，另外也与青年的就业流动性不足有关。

欧盟的人口老龄化不仅降低了就业潜在增长率，而且制约了经济增长。欧盟老龄化日趋严重，其主要原因是生育率持续走低和老年人口数量不断增加，预期2060年欧盟国家65岁以上的老人所占比例将达到30%。随着人口老龄化和退休人数增加，就业潜在增长率呈下降趋势，这将成为制约欧盟经济增长的一个主要因素。

经济增长措施。为了尽快走出金融危机，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欧盟近期采取了诸多措施，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实行量化宽松的货币和财政政策，通过增加货币供应量推高物价和刺激经济增长。第一，2015年1月，欧洲央行决定推出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欧洲央行将在2015年3月至2016年9月间每月购买600亿欧元的成员国政府债券，欧洲央行的这一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提振了市场信心。第二，出台容克计划。2014年11月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提出了2015年～2017年的三年投资计划，由欧委会和欧洲投资银行出资设立210亿欧元的基金，带动总规模达3150亿欧元的投资计划，主要用于投资宽带网建设、能源、交通基础设施、教育和研发等领域。此项计划是欧盟委员会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带动投资计划。欧盟打算利用欧盟预算、欧洲投资银行，以及欧盟财政盈余国家的资金，推动公共和私人投资，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

由于欧洲的利率已经很低，所以仅有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很难有效刺激经济增长，需要有财政政策的刺激作用相配合，也就是放松成员国的财政紧缩约束才能够使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效用最大化，但是目前来看欧盟仍然要继续执行紧缩财政政策，所以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效果有限。

二是加强经济治理，进一步完善欧盟的制度建设。第一，欧盟实施经济再平衡战略，用于规避经济失衡的风险。欧盟监督经济失衡成员国进行经济改革，对经济困难的国家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以促进欧盟成员国的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第二，启动欧洲银行业单一监管机制。欧洲银行业单一监管机制于2014年11月4日启动，这有助于扭转欧洲金融的分裂局面，维护欧洲的金融稳定，为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创造良好的金融条件。第三，建立资本市场联盟。2015年2月欧盟委员会宣布启动资本市场联盟，实行单一资本市场机制，旨在通过消除成员国间的跨境商业投资和融资壁垒，促进经济增长。资本市场联盟也是容克计划的一部分。

三是实施结构改革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欧盟对有利于经济增长的投资提供政策支持；强化服务、能源和电子商务等领域的单一市场；针对年轻人失业率高的现象，着重促进青年人就业等。通过适当提高老龄劳动者的就业参与度来提高就业率，例如延迟退休和灵活就业等。

四是扩大对非欧盟国家的对外贸易。欧盟国家在最近几年增加了对亚洲，特别是中国的对外贸易。例如，德国从2013年开始对第三国的出口上升到43%，在过去五年中德国对亚洲的出口量增加35%，可见亚洲已经成为了德国最重要的非欧盟出口市场地区。其中，中国市场在德国等欧盟的出口市场中占据主要地位，但是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为德国等欧盟国家的经济复苏又增加了新的不确定性。

欧盟经济增长的前景

2015年，欧元汇率下跌和原油价格下降等利好条件出现，有助于推动欧盟的经济增长。另外，随着欧盟内部和外部消费需求的增强，欧盟的量化宽松政策和欧委会的投资计划效果显现，以及通货紧缩的压力缓解，2015年上半年欧盟的经济增长表现好于预期。2015年5月欧盟将经济增长率预期调高至1.8%，比3个月前的预测提高了0.1个百分点。但是，2015年～2016年两年欧盟经济仍将呈现缓慢增长，2016年经济预期增长2.1%。总体来看，欧盟国家实现经济复苏的根本仍有赖于各成员国经济改革的有效推进，特别是进行结构性改革和削减财政赤字。

目前，欧盟经济增长仍然受到三重危机的不利影响，也就是希腊债务危机、乌克兰局势危机、难民涌入危机对欧盟经济复苏的负面影响。2015年9月，叙利亚因内战产生的大批难民涌入欧盟国家，德国等决定接受这些难民。难民的涌入在短期内会对欧盟国家的财政、就业等产生负面影响，长期来看也可能带来难民融入、福利支出、宗教和治安稳定等经济和社会问题。总之，这三大危机对欧洲经济增长具有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

欧盟国家经济复苏的中国因素。中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日益重要，2010年中国GDP总量首次超过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是欧盟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国（仅次于美国），也是欧盟的主要出口市场。中国对于欧盟的经济复苏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但是，中国经济增长减速对于欧盟的经济复苏也具有不利影响。

总之，受欧元汇率下跌和石油价格下降的影响，欧盟经济略有回升。但是目前支撑欧盟经济的支柱依然脆弱，通货紧缩、人口老龄化、失业率居高不下等因素依然是制约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欧盟潜在经济增长率持续走低，且低于债务危机前的水平。因此，预期欧盟经济将维持低速增长，欧盟何时能走出经济低迷期仍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

【注释】

①③秦爱华：“《里斯本条约》与社会市场经济”，《欧洲研究》，2010年第3期。

②王鹤：“欧洲经济模式评析—从效率与公平的视角”，《欧洲研究》，2007年第4期，第5页。

责编/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