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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文史专家方行

2015-09-10魏承思

南方人物周刊 2015年3期
关键词:文化局谭嗣同文史

魏承思

在80年代的“文化热”中,上海出版了一套很出名的《中国文化》研究集刊,主编是方行和朱维铮教授。复旦大学历史系是国内最早招收文化史专业研究生的,挂牌的指导教授也是方行和朱维铮。方行还是全国古籍善本书目编委会副主任和《上海文献丛书》的主编。起初我和朱维铮很熟,但却不知道方行是何许人也。后来在图书馆的目录里查找,才知道他曾经编过《李大钊选集》、《谭嗣同全集》、《唐才常著作系年目录》、《徐光启著译集》、《王韬日记》、《宋人佚简》和《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经部)》等文献。当然称得上是个文史专家。

后来在王元化先生家遇到他,中等个子,灰白的头发,穿一身灰色干部服,谨言慎行,和我原先想象中的大学者形象全然不同。元化先生介绍说,方行是上海文化局的老局长、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的专职副主任,从1957年起就主管全市的文物和博物馆工作,对保护上海的历史文物与革命文物的功劳很大。后来知道他和许多文化名人,如赵朴初、郑振铎、张元济、徐森玉、顾廷龙、周汝昌等,来往密切、交情很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几大箱数百件名人信札,曾有人欲出重金收购,被家属拒绝。1960年代初发现一帧《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画像,极其珍贵。但有些权威的红学家和文物专家认为是赝品,这场争论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1983年,著名红学家周汝昌还再三写信给方行,要求他出面证明此画像的真实性,以便了结这场笔墨官司。可见方行在这些专家心目中的学术地位。这就让我想起上海第一任宣传部长夏衍老人说过的话:“以往知识分子愿意跟我们走。为什么?因为我们靠真理、靠思想、靠党员的才华人品去领导他们。”方行就是这样一位既当官、又做学问的红色文史专家。

其实,老爷子研究文史并非科班出身。他念初中时因家贫辍学,18岁从常州乡下到上海,考取地方法院,担任录事。1937年春,参加抗日团体“救国会”和“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办杂志动员青年到敌后根据地去。1941年底入党,进入淮南抗日根据地工作,后又奉命返回上海筹建药厂,为新四军生产药品。抗战胜利后,从事上海地下党领导机关的机要工作。他家所在的永乐村21号就是中共中央上海局秘密机关。同时,他还做党的经济工作,负责经营地下党的两家公司。1949年5月,上海解放,方行担任军管会负责接管工商业的主任秘书。1951年筹建市人民检察署,担任副检察长,不久又担任市政法委秘书长。1951年5月上旬的一天,方行召见黄金荣训话,勒令他写悔过书。黄金荣只得乖乖地写了认罪“自白书“,刊登在5月20日的《文汇报》和《新闻报》上。当年这在海内外是一条轰动的新闻。

1957年,方行被调离政法系统,去做文化局副局长。这对方行来说却正中下怀,他在年轻时就喜欢整理研究历史文献。从抗战做地下工作时起,他就利用业余时间搜集散见在各种报刊杂志上的文章,编选谭嗣同、李大钊、瞿秋白的文集。在报刊上每发现一篇文章就自己动手抄下来,因为没钱雇人代抄,更不用说翻拍,连抄写的纸张都是从路边地摊上买的。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个笔名“文操”。纸张都是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在白色恐怖下,放在家里不安全,就托人带到香港,租个保险箱存放,直到解放后才拿回来。方行不仅编辑出版了《谭嗣同全集》,还编印了《谭嗣同真迹》。现在世人能看到的谭嗣同照片和书信手稿,都是他从抗战时开始一件件搜集拢来的。

“文革”一开始,方行就被关进了“牛棚”,随后又被监督劳动,直到1978年才恢复职务。他一出狱就去文化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生计,而是问明天启年间拱花木刻彩印的《萝轩变古笺谱》有没有被毁。这件稀世珍宝是1963年在嘉兴发现的,当地政府送到上海博物馆请徐森玉鉴定。82岁的徐森老被周总理称为“国宝”,在文物界有一言九鼎的地位。他见到后欣喜之极,发了小孩脾气,无论如何不肯还给嘉兴,清晨6点钟就堵在市委宣传部长石西民家门口,要他作主。最后由方行出面用吴昌硕、文征明、郑板桥等十几幅名人字画向嘉兴换回了这部《萝轩》。方行知道宝贝还在,于是喜出望外。后来还请朵云轩的老师傅刻了翻印本,纪念上海博物馆建馆35周年,完成了多年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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