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递交国书轶事

吴德广

各国递交国书礼仪丰富多彩，从一个侧面反映一个国家文明、传统文化、社会风尚。

在礼宾司任职时，我亲历、亲见、亲闻诸多大使递交国书趣闻，礼仪之妙，似可供大家茶话之余一阅。

我国第一号国书用毛笔书写

国书是国际交往中的一种全权证书。正式说，国书是国家元首为了派遣或召回使节向接受国元首发出的正式文书，分为派遣国书和召回国书两种。国书通常由派遣国元首署名，并由外交部长副署。在外交实践中，很多国家将召回国书合并于派遣国书之中，我国国书为其中之一。

驻外大使赴任后，第一件大事是由大使亲自向驻在国国家元首递交国书。随后才能正式履行大使职务。递交国书是一项庄重严肃的外交礼仪，它标志着驻在国元首正式接受特命全权大使。当事人都认真对待，把它当作对驻在国的一种礼貌和尊重。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字第一号国书为首任驻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王稼祥大使的国书。国书是由传统毛笔书写的。由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签署，外交部部长周恩来副署。签署日期为1949年10月20日于北京。国书于同年11月3日由王稼祥大使向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什维尔尼克主席递交。

1965年我调入礼宾司时，国书制作已经规范化。可以说，礼宾司人人都是国书制作的能手。上级书面通知下达后，按一定格式填写国书内容，并登记编号，送司长审批后，即送外交部办公厅文印处印制。印制毕即上呈国家主席签署，外交部部长副署。

我国驻朝鲜特命全权大使焦若愚的国书是我经办的第一份国书。此后我经办的国书多少，今天已记不清了。不过有一点记忆长久刻在我心里——大使赴任前来礼宾司取国书，看着那镶嵌国徽的国书时，都不约而同地问我，“要注意什么？”我说，国书是分量最重、最宝贵之书。

毛主席接受的第一份国书

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家元首毛泽东主席接受苏联驻华大使罗申的递交国书，这是新中国元首接受的第一份国书。1949年10月16日，在中南海勤政殿，身着藏青色崭新外交礼服的首任苏联驻华大使罗申毕恭毕敬地把国书递交给毛主席。他到任受到热情周到高规格的接待，参加仪式有总理兼外长周恩来、中央政府秘书长林伯渠、代总参谋长聂荣臻等。这既表明新中国在建国之初把发展中苏关系作为外交重点，又为新中国递交国书等礼仪建设打下基础。

此后经过几年的实践，递交国书的礼仪也进行了改革。1954年毛主席和周总理曾批准新任驻华大使递交国书的颂辞和主席的答辞改在递交国书前交换，不再当场念。1966年起我国正式取消外国驻华大使递交国书的颂辞和主席的答辞。

现行递交国书仪式的流程是这样的：递交国书时外国驻华大使和参礼人员身着礼服或民族服装，由外交部礼宾司官员乘礼车前往使馆迎接大使，并陪同大使乘礼车至人民大会堂。礼兵在大会堂入口处红地毯两侧列队行持枪礼向大使致敬，进入大厅后，大使向国家主席递交国书。随后大使向国家主席介绍使馆参礼人员，之后主席和大使在会客室简短谈话。礼毕，外交部礼宾官员陪送大使乘礼车返回使馆。

乘轿车还是马车？

各国都很重视外国使节递交国书的礼仪。礼仪有简有繁，但备高级轿车迎送、铺红地毯、礼兵敬礼、递交国书和颂词、介绍参礼人员等礼仪却是大同小异。向美国总统递交国书仪式也是如此。1985年中国驻美国大使韩叙向美国里根总统呈递国书，美国国务院派前挂中美两国国旗的高级礼车接送。

英国是一个保留着古老传统的国家。外国使节向女王递交国书至今保留着古老的风格，其特点是递交国书时安排外国大使乘马车。1985年中国驻英国大使胡定一向伊丽莎白女王呈递国书那天，英国皇家典礼官和一位将军，身穿军礼服，腰系金色缎带，乘坐由两匹骏马拉着装饰得五彩缤纷的皇家马车接送胡大使，进出白金汉宫。

1985年中国驻日本大使章曙向天皇递交国书时，我在中国驻日本使馆担任一等秘书。并有幸亲历全过程。事前，宫内厅式部官特地到大使馆介绍进皇宫递交国书的两种方式：一种为现代式，乘高级轿车由仪典官带领入宫；第二种是传统式，即乘古典皇家马车由仪典官引导入宫。章大使选择后者，并由使馆政务参赞、武官、秘书等6名外交官陪同前往。

当天宫内厅一位式部官抵使馆接引章大使及随行外交官去皇宫，在皇宫前登上古典皇家马车，前后共3辆，有9匹高大骏马牵拉，马车通过古松苍劲挺立的皇宫前大广场，再穿过著名的二重桥，进入皇宫正门。下车后章大使由宫内厅式部官长迎进正殿“松间”听取有关仪式的说明，片刻后章大使被引进正殿。天皇陛下立在正殿中间，章大使迈步上前向天皇表示：“我荣幸地向天皇陛下递交我被任命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日本国特命全权大使的派遣国书”，然后递交国书。

印度是一个古老的国家。外国使节向印度总统递交国书时，举行隆重的阅兵仪式。1984年李连庆大使向印度总统递交国书时，当天礼宾司司长乘专车接大使去总统府。礼车抵总统府大门时，接受20余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总统府卫士列队欢迎。每位卫士神情庄严，身着红色上衣、穿着黑长裤，脚穿高统皮靴，头戴蓝色飘带的高帽，手着白色手套，高举中印两国国旗。威武的马队护送李大使至总统府南端的广场，在那里已有总统首席军事秘书和其他4名军事秘书上前迎接。检阅百余名军人的分列式后，李大使再在在印方官员的陪同下迈向总统府大厦向总统递交国书和颂词。

向多位领导人递交国书

安道尔国的国家元首由西班牙和法国两位大公担任。根据安道尔宪法，两大公属荣誉职位，其权力之一是代表安道尔接受外国大使呈递的国书。1994年我国驻西班牙兼安道尔大使宋国清穿梭三国递国书。他除了向西班牙国王递交国书外，还于同年11月驱车前往安道尔与西班牙边境西班牙一侧的乌赫尔市向安道尔两大公之一胡安·马蒂·阿兰尼斯主教递交国书。12月他又飞往巴黎进入爱丽舍宫，向法国总统递交国书。当年法国总统委任办公厅主任夏西聂代表总统兼安道尔大公接受国书。

圣马力诺是世界上最小、最古老共和国之一。圣马力诺执政官即是国家元首、政府和大议会首脑，由两人共同担任，权力相等。接受外国使节国书时，两位执政官都必须在场。1994年驻意大利兼驻圣马力诺大使吴明廉向圣马力诺两位执政官递交国书，十分有趣。事前吴大使请教该国礼宾官，国书该递交给哪位执政官，回答是：递交给谁都行。吴大使从礼节上考虑，不厚此薄彼，为表示对两位执政官的同样尊重，现场他站在两位执政官面前中间点行鞠躬礼，然后递上国书。结果，左侧一位执政官先伸手接过国书，右侧的执政官笑容可掬。真是一举两得！

独一无二的递交国书仪式

1987年中国驻斐济兼驻基里巴斯和瓦努阿图徐明远大使，身兼数职，三递国书。徐大使于当年10月，抵达瓦努阿图首都维拉港，向总统索科马努递交国书。落座谈话间，瓦方依照礼仪，安排了向徐大使献“卡瓦酒”。

“卡瓦”是当地人手工制作的一种传统饮料，又称“卡瓦酒”。呈黄色，味微苦，多饮会使人迷醉。按当地习俗：客人要一口气把碗中的“卡瓦”喝光，而且必须连干三碗，否则就是对主人的不恭。徐大使镇静以待。

徐大使镇静以待。献酒者慢步走到徐大使面前，双膝跪地，双手献给第一碗“卡瓦”。只见徐大使接过那碗黄色的浑汤，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索科马努总统和瓦方参礼官员，立即发出一阵有节奏的掌声。献上第二碗时，徐大使接过“卡瓦“又是一饮而尽，又博得瓦方的一阵掌声。当徐大使准备迎接第三碗”卡瓦“时，礼宾司长担心大使承受不了此酒的强力，便示意献酒者转转向总统献酒。

中国的大使还在农村递交过国书。1986年，中国驻布基纳法索大使江翔向该国桑卡拉总统递交国书。递交国书安排在离首都30多公里的一个县城的一个露天群众大会上。

总统向记者解释为什么在农村接受外国大使国书时说：“在新大使递交国书时，我们不是安排在总统府，而是将新大使领到农村，让他到农民中间去，亲身体验一下尘土飞扬、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行车的滋味，体验一下在烈日下的干渴。然后我们接见他，并对他说，'大使先生阁下，这就是布基纳法索的现实，今后您打交道的不是我们这些坐在铺着地毯的办公室里的人，而是您所看到的布基纳法索的现实和农民”。

这种递交国书仪式可谓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各国递交国书礼仪丰富多彩，从一个侧面反映一个国家文明、传统文化、社会风尚。但各自的仪式经过了扬弃、改革，其趋势逐步简化，变得更加灵活，更加注重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