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爱孩子但仅有爱是不够的

仝中燕

以色列有句老话：“人不能只靠面包活着。”这句话出自《圣经》，以色列人以此激励自己，养成了求知、上进、好学的习惯。

丈夫来到以色列留学，我则成了名副其实的“陪读夫人”，跌跌撞撞地加入了陪读的大军。我不懂得那里的风俗习惯，更不懂得以色列人如何教育孩子。

我们租住的出租房边，住着一位满头白发的以色列邻居，名叫弗莱明，为人直爽，心地善良。一天，当女儿坐在小炉子旁边等我做饭的时候，弗莱明走了过来，训斥女儿：“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你应该学会去帮助你的母亲，而不是在这里看着你母亲忙碌，自己就像废物一样。”其实，女儿刚过了5周岁生日。然后，邻居转过头对我说：“要学会放手做母亲。”他走后，我安慰女儿：“没事的，妈妈能撑住，我喜欢照顾你。”可是，女儿却表示他说得没错。

事后，弗莱明告诉我，他的父亲是一位农夫，他们家世世代代是农民。像其他犹太人一样，在对孩子的教育上，最大的希望是孩子的人格先完善起来。他告诉我，他曾经在他的女儿上小学时，在她的一个笔记本上写下这几个词：独立思考、懂得感恩、诚信乐观，而在这几个词之后才是“学习知识”。

“其意义不言自明。在我们犹太人的家庭中，没有父母会逼着孩子去走像你们中国人人渴望的‘上大学’这条路。在我们看来，社会是一所最好的大学。在社会这所大学里学到的东西远远比学校学到的丰富，对人格的完善也更有用。”

仔细琢磨，弗莱明的话不无道理。弗莱明让女儿帮我做饭，不就是让她用自己的行动感恩吗？在犹太人中，很少有那种我们称之为“高分低能”的人，这就是因为在他们的家庭教育中，把人格完善放在教育的首要目标，和我们中国的父母一心一意“望子成龙”的心态恰恰相反。想一想，如果孩子的人格不完善，学识再丰富，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我就试着按照犹太人的思维培养女儿。女儿不肯吃饭时，不再说三道四，而是婉转地说：“你看，萝卜馅饼在等着你，你不吃它，它就不高兴了。”犹太孩子做错了事，家长很少动辄指责孩子，而是说：“我想你不是有意的，下次就不会这样做了。”如果孩子要换衣服，他们也是以和蔼的口气商量，让孩子拥有选择的权利。我也慢慢进行尝试。

犹太人尤其重视独立思考。一次，我带着女儿外出串门，好客的以色列主人拿出水果给孩子，我不再像大多数中国家长那样，提前替孩子回答，“她不吃”“她不要”等，而是告诉孩子“你愿意分享阿姨这些甘美的水果吗？”要知道，分享别人的快乐也是一种能力，不是天生就具有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对孩子的需要一概满足。对于主人没有主动提供的东西而女儿又想要，我一般会在适当的时候做出解释和说明。比如，当女儿想要主人家珍贵的玩物时，我就会告诉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东西，我们不能因为自己需要，而不顾别人的感受。”这是因为，不少中国家长喜欢“人前教子”，常在别人面前指责、训斥自己的孩子。而在以色列人看来，这种对孩子当众的指责极大地伤害了孩子的自尊心。

一天，女儿从学校的接送车上回到家。我就问女儿：“今天你提问了吗？”女儿连连点头。“那么，你都问了些什么呢？”我继续问。女儿开始复述一天中上课时她所提的问题：为什么树叶有红的，也有绿的？为什么有的蚂蚁会有翅膀？为什么牛奶不能换你的饼干……我略数了数，这小家伙一天问了十几个问题。“对方回答不出，不是很尴尬吗？”“这没什么，”弗莱明说，“几乎每个犹太家庭的孩子，都是在提问中长大的。”

原来，每个犹太人在很小的时候，几乎都会被长辈提问。到了上小学的时候，就要培养孩子每天都问别人十个以上他不懂的问题。如果别人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就要自己去找出答案。

渐渐地，我发现了我一直在探寻的秘密——犹太人崇尚创新，认为学习应该以思考为基础，要敢于怀疑，并不耻发问，自己所积累的知识自然就越来越多。以色列注重培养孩子的思维精神，让孩子学会提问，就是学会了探究、思考，学会了解决问题。回顾国内的教育方法，我们总是让孩子记忆、计算，反复训练，但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让孩子学会思考。这是孩子成长的关键，也是国家发展的关键。一个善于思考的民族，一定是一个强健的民族。

“养育孩子的过程好比培育娇贵的兰花，要观其色、知其意、掌握它的习性。我们爱孩子，但仅有爱是不够的，爱需要的是训练和方法。”弗莱明两眼放着光芒，右手微微捋着他经过精心修整而微微翘起的胡子，缓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