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F份额改革何去何从

寇佳丽

想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拉加德最近比较烦，就业增长缓慢已令她心忧，IMF的份额改革却依然毫无进展。IMF和世界银行春季年会早已结束，尽管联合公报再次强调实施2010年IMF份额改革方案是目前G20面临的首要任务，也再一次对美国未能批准2010年份额改革方案表示失望，但是心情改变不了现实。看上去，美国的一票否决权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让拖延了5年的份额改革在无法回避的情况下，依然难有实质进展。

不改不行

如此难以进行下去的改革计划，不改不行吗？

“实际上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金融研究室主任高海红分析，今年再次对份额改革给予特别关注也是IMF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在她看来，有3个方面让IMF对份额改革放不下：一方面，自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国际金融体系的各种弊端得到暴露，IMF自身也“难以免俗”；另一方面，世界经济格局早已发生重大变化，新兴市场国家在全球经济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而IMF已有的治理结构与成员国经济体量严重不对称，影响到该机构的运作效率和公信力；再者就是IMF不能失信于全世界，5年前的计划不能无疾而终。

高海红告诉《经济》记者：“从IMF本身看，它是乐于执行改革计划，也乐于看到自身改变的，问题在于份额改革必将触动不同国家的权益，众口难调，结果一再拖延。”

IMF的份额改革可以说是内容明确，目的清晰。该计划是在2009年G20峰会上达成共识的。此后一年，IMF执行董事会通过了一揽子改革方案，该方案中颇引人注目的部分就是对于份额的变动：IMF份额增加一倍至4768亿特别提款权，并将6%的份额从份额被高估的国家转移到被低估的国家。这样一来，冲突就很明显了。高海红指出：“面对改革，需要出让份额的国家，心态是复杂的。作为二战后的国际金融治理结构，一些欧洲国家在该机构中占据着不小的话语权，一旦实行份额改革，自己的权益会相对降低。”

当然，最终充当拦路虎角色的还是美国。按照IMF章程，份额改革生效的条件是需要85% 投票表决通过，以及188个成员国中不低于113个成员国表决通过。由于美国拥有16.73%的投票权，在事实上拥有一票否决权，因此只要美国国会不批准，份额改革看上去就希望渺茫。

外媒称美国在IMF的春季会议上表示，同意增加中国和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在该组织的投票权，但不会让其在IMF的否决权受到威胁。

绕开美国不容易

纵观业界人士观点，美国阻挠IMF改革早在意料之中。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何伟文就曾直言，美国从来都是死守自己的固有权利，不可指望。或许，IMF于此也心有戚戚焉，因此希望绕过美国来实施改革。

IMF驻华首席代表席瑞德先生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再次重申了该机构对份额改革本身的坚定态度。他说：“IMF的董事会早在2010年就表示，希望通过管理架构的变化，也就是配额制度的改革，来反映经济公平性。很遗憾，有些国家需要经过议会的批准才行。如今，所有尚未通过份额改革的会员国都需要通过这个计划，包括美国在内。”而对于如何进行改革，席瑞德委婉地表示，机构会采取一些中间措施，最新动态还无法告知。

所谓的“中间措施”，就是IMF总裁拉加德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的“B计划”。可是，看上去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B计划，可行性有多大？在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原中国驻IMF执行董事张之骧看来，尚值得推敲。在张之骧看来，依照B计划，不增加份额总量同时还要提高一部分国家的份额比重，这就意味着其他国家在份额上的减少，而份额是与投票权直接挂钩的，这样一来被减少份额的国家是很难投赞同票的。因此，就算绕得过美国，70%的投票要求也就难以达到。另外，目前看B计划的具体细节还不清楚，“到底绕不绕得开美国也难说”。

因此，B计划也并不比A计划简单。也有分析人士指出，可以在IMF进行资本扩容时，直接将美国排除在外，然后按照新的资金总额和其他国家各自的出资比例来重新确认各国在IMF的份额和投票权，进而稀释美国的投票比例。或者干脆对IMF的投票制度进行改革，降低85%的红线，从而使美国失去一票否决权。可是这些设想都极难实施，因为在现有的IMF决策机制下，任何重大决策都需要85%以上的特别多数通过率。简言之，没有拥有近17%投票权的美国点头，IMF基本什么都做不了。

新兴市场国家要耐住性子

假若份额改革完成，中国、印度、俄罗斯和巴西将进入成员国份额前十名，这四个国家总共持有份额将升至14.18%，全体新兴经济体持有份额将升至42.29%。

可如今看来，A计划破产，B计划待产，其他设想又可能性极低。原本可以在这场改革中受益的新兴市场国家，该怎么做呢？

“欲速则不达，顺其自然就好。”北京大学经济学院金融系副主任吕随启这样说。在他看来，新兴市场国家在IMF争取份额提高，就类似选举竞争，众望所归才是最好的结局。如今，既然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没有得到自身期望的份额，一方面可能是时间未到，另一方面也和自身经济实力脱不了关系。根据他的分析，中国等新兴市场国家，目前还没到能够自然而然提高在IMF份额的关键时刻。而对于这些国家而言，在没有绝对优势的当前却还要拼命争取，结果往往难以预测，对国家而言不见得有益处。

吕随启强调，还有一点值得关注，那就是即使份额得到提高，对于新兴市场国家而言，也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形不成转折点，仅仅是话语权稍有提升。

然而，就算新兴市场国家埋头苦干，因由改革风波而引起的对IMF的担忧和质疑，尤其是在英国媒体发出世界银行被边缘化的警告之后，仍然不绝于耳。现任美国奥巴马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任拉里·萨默斯就认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诞生与IMF的改革僵局有关，更有观点认为IMF会重蹈世行覆辙。

对此，布雷顿森林项目的IMF与金融项目经理萨尔贡·尼桑却提出，自2010年实现机制复苏以来，IMF不仅扩大了其核心职能，还在一些传统上被认为超出其能力和授权的政策问题上崭露头角。如今，IMF的监督包括深度介入各国国内金融领域，以及通过其定期的溢出效应分析发布的公告——这类分析会检视系统性国家和地区对彼此的影响和对全球稳定的影响。总而言之，IMF的功能太过强大，没有被取代的可能，也尚未出现替代者。因此，尽管面对棘手的改革困境，却依然说得上威风凛凛。萨尔贡·尼桑说：“IMF所设想的治理改革步子不大。该组织的决策仍将由最富国家合力操控。”

如此看来，当前的份额改革职能等到它自己出现结果的时候，旁人才有资格评论了。而新兴市场国家，除了苦练内功，似乎也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