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足球运动的美学价值
2015-09-10潘焱
潘焱
【摘要】足球和所有的体育项目一样,价值是多元化的,美是其中一个重要元素。足球的技战术、球星的个人魅力等,不仅具备了形式上的美感,同样能对欣赏它的球迷产生感官上的影响。小到足球的自我进化,大到人类文明的进步,对美的敏感与反应、模仿与创造,无疑是强有力的动力和基石。加深对足球美学的认识,有利于足球的从业者和欣赏者主动抑制足球的假黑丑,足球从业者若能净化心灵,欣赏足球者若能排忧解烦,则善莫大焉。
【关键词】移情距离阳刚与阴柔模仿与创造
一、“移情作用”让足球征服全世界
在阿根廷这个诞生过马拉多纳、梅西的伟大足球国度,居然也有像著名诗人博尔赫斯这样的反足球异类。被称为“南美的卡夫卡”、拉丁美洲“文学爆炸”奠基人的博尔赫斯不止一次公开评论:足球在美学上是丑陋的,足球就是“二十个穿短裤的小丑追一个皮球”。难道博尔赫斯仅仅因为不懂足球规则而产生厌恶之情么?据了解诗人的学者分析,博尔赫斯思想的深层次真正讨厌的是球迷文化,在他看来,足球是一种成者为王败者寇的不平等游戏,其中存在着一种霸权、强势的观念,令人不快。其实,何止足球象征着强权,假如引申博尔赫斯的观点,任何一个竞技项目又何尝不是成王败寇。胜负永远是体育的魅力所在,在博尔赫斯眼中足球象征着无理蛮横,但在绝大多数球迷看来,足球却是悬念陡生、充满抗争的成人游戏,正能量满满。
在美学上,根据自己的情感和经验看待外物的现象被称作“移情作用”,它符合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朴素的哲学思维。陶渊明何以爱菊呢?因为他在傲霜残枝中见出孤臣的劲节;林和靖何以爱梅呢?因为他在暗香疏影中见出隐者的高标。①无论菊梅还是足球,永远都是事物的客观存在,但人类的复杂情感却赋予它们所谓的美丑与善恶等属性。我们不必过于在意博尔赫斯对足球的偏见,恰恰相反,他强加给足球的霸权属性反而让足球性格多重,更增添一番人的气味。从欧洲五大联赛到冠军联赛,从美洲杯到欧锦赛,特别是四年一届的世界杯,足球简直是人类的精神寄托。著名作家苏童一生痴爱足球,他曾经从美学角度评价过足球的魔力:从人的内心深处来说,喜爱足球是一种本能。苏童说,在运动世界里,足球是一种有秩序的粗野,是一种文明的冲撞,尽管在某种最极端的情况下也有暴力,比如齐达内头顶马特拉齐,但还是发生在规则的名义下,看起来也是一种美。相对而言,如果你在生活中看到这种情况,可能就不那么美了,甚至可能会构成犯罪了……”
历史上屡屡有因足球比赛的举行导致两国休战的报道,足球自身难道魔力无限?非也。皆因人类把自己的情感移注于足球,同时也把足球的姿态吸收于我。足球的输赢可以取代战争的胜负,这无疑堪称足球“移情作用”的最高境界。
二、足球之美来源于一定的距离
作为一名球迷,往往会有以下两点切身体验:一是平时喜爱披挂上阵踢球的,一场球下来大汗淋漓,起到了健身的目的,或是满足了征服对手的欲望。这类球迷往往会产生错觉,认为自己亲身体会到了足球的美。其实从美学理论分析,这种感觉更偏向于快感,而非美感。快感好比渴了就要饮水,饿了就要进食,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和感官刺激。而美感则不然,美感的态度不带意志,所以不带占有欲。二是中国球迷在观看国足比赛时,似乎总也不能将足球的美尽收眼底。国足的竞技水平之低自然是路人皆知,影响了广大球迷的观感,但即使是德国、阿根廷球迷在观看本国国家队比赛时,依然会产生和中国球迷同样的感觉:揪心多过欣赏。反之,当中国球迷观看没有国足参与的世界杯直播时,则往往抱着悠闲的心态,不关心双方的胜负,反而能够细细品味配合、传递、射门、防守等各环节之美。
拿去年夏天的巴西世界杯为例,本届比赛,东道主巴西队球员多次在场上流泪。1/8决赛与智利队一战,经过点球大战险胜后,许多巴西球员相拥而泣,老将塞萨尔在接受采访时也流下眼泪。巴西球员的这些眼泪内行看来,是他们心理压力过大导致。为给队员减压,巴西队还专门请来了心理咨询师。这样的压力最终让球队不堪重负,半决赛1:7惨败给德国。因此可以证实,巴西球员和球迷虽然是世界杯的常客,但很难想像他们面对一场比赛时能心静如水,产生美感。这是什么缘故呢?中国球迷看世界杯,不受切身利害牵绊。巴西球迷持实用的态度看世界杯,足球降格为实际生活的工具或障碍物,都只能引起欲念甚至憎恶。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我们一定要从实用世界跳开。总而言之,美和实际人生有一个距离,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须把它摆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②距离产生的美感不仅能让球迷心旷神怡,对足球从业者来说,同样也应当主动培养这种美感。每逢大赛紧张是中国球员的通病,技不如人是一方面,脆弱的心理导致的临场崩溃也是输球的重要因素。从这点分析,培养美感、重塑信心对中国足球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三、C罗的阳刚与梅西的阴柔
崇高和优美都属于审美的范畴,是美的表现形态。崇高又称作壮美,或是阳刚美,通过对象粗犷的形态,雄伟的气势,给人以心灵的震撼,使人惊心动魄,产生敬仰、赞叹的情怀。优美则与崇高相对,又称作秀美,或是阴柔美,优美是一种优雅的、偏于静止的美,给人心灵的刺激乃是宁静和谐。
世界足坛最近数年正经历一个双峰对峙的伟大时代,世界足球先生几乎每届都成为梅西和C罗的私人PK。从技术角度分析两人难分高下,从踢球风格和性格方面比较则有天壤之别。
首先看相貌,C罗身材高大,肌肉棱角突出,用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的话来形容,C罗有“指挥官的气质”,整个人酷似著名的雕塑作品《大卫》,充满雄浑的美感;梅西则是励志的典型,他11岁时被诊断出生长激素缺乏,而这会阻碍他的骨骼生长,家境贫寒的他随后跟从父母移民西班牙,边在巴萨训练边积极治疗。身材矮小的梅西在球场上并不起眼,但他用天赐的足球智商弥补了身材上的缺憾。其次看性格,C罗激情外露,在绿茵场上惟我独尊,喜欢单干,进球后怒目圆睁,接受队友的簇拥和球迷的膜拜;梅西则内敛含蓄,虽然球技出众但自觉和队友融为一体,进球后庆祝动作朴实无华,笑容纯真。再比较一下私生活,C罗绯闻不断,公开宣布的女友就有20多位,且能挣会花,豪车无数。他还喜欢上网与球迷交流,主动开拓自己的商业价值,在推特上的粉丝高达 3000万,高居体坛榜首;而梅西却是国际足坛里最为低调的球星之一,他并不喜欢靠社交网络的活跃度来博取关注——他的instagram主页几乎什么“料”也没有,最大程度保持神秘感。梅西的情感生活也十分稳定,与青梅竹马安东内拉十多年来从恋爱到结婚生子,没爆出过任何出轨的花边新闻。
对C罗和梅西的审美比较并不涉及道德批判,我们应当庆幸两者形象的差异,这也是足球大千世界的一个缩影。C罗球风的雄浑,犹如德国战车、北欧群雄的整体推进、高举高打,令我们心潮澎湃,仿佛关西大汉手执铁板高歌“大江东去浪淘尽”;梅西球风的柔美,犹如桑巴军团、西班牙斗牛士的翩跹舞步、绵里藏针,令我们如痴如醉,好似二八多娇女执红牙低吟“杨柳岸晓风残月”。C罗和梅西的阴阳之美尤其为中国球迷所称道,这也符合中国传统的基本哲学,即《易经》的宇宙观:阴阳二气化万物,万物皆禀天地之气以生,一切物体可以说是一种“气积”,这生生不已的阴阳二气织成一种有节奏的生命。③
四、足球运动中的模仿与创造
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认为,凡是艺术家都须有一半是诗人,一半是匠人。他要有诗人的妙悟,要有匠人的手腕,只有匠人的手腕而没有诗人的妙悟,固不能有创作;只有诗人的妙悟而没有匠人的手腕,即创作亦难尽善尽美。妙悟来自灵性,手腕则可得于模仿。世界足坛百年来无论技战术还是球员的个人能力都呈直线上升趋势,各种新阵型和新技术动作长江后浪推前浪,从美学角度而言,模仿前辈是前进的基础,创新与变革则是前进的动力,缺一不可。
先来分析世界足坛技战术的几次革命:第一次是上世纪30年代英格兰人发明的WM阵型,取代了先前流行的235攻守失衡阵型;第二次则是上世纪50年代由天下无敌的匈牙利队创造的334阵型;第三次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荷兰队掀起的“全攻全守”大潮;这之后,以巴塞罗那俱乐部和西班牙国家队为代表的TIKI-TAKA打法,即传控足球统治了绿茵场。这几次革新无一例外,都从模仿开始,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对技战术进行完善。拿荷兰队的全攻全守战术来说,脱胎于匈牙利人的优秀打法,但它进一步挖掘了球员潜力,要求球员位置模糊化,彼此在攻守环节互相补缺,这等于把一盘死棋下成了活棋。人还是那些人,阵式还是那个阵式,但人的主观能力得到升华。但全攻全守体系对球员的个人能力要求极高,一个环节的失误往往满盘皆输。于是乎,巴塞罗那继续将其革新,更加强调球员间传接球的准确率。有足坛名宿一针见血地指出,“全攻全守要求队员4次传球便制造出射门机会,但巴萨宁愿用20脚来完成射门。”足球发展到当下,有批评家讥讽大牌球队越来越功利,为了胜利而放弃了观赏性,牺牲了球迷的观感。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胜负主导的竞技体育天地,功利也是一种生产力,推动技战术向完美境界不断靠近。对艺术的革新,或杰出的艺术作品的出现,便不一定是在具体内容上的突破或革新,而完全可以是形式感知层的变化,这是真正审美的突破,同时也是艺术创造。④
2014年巴西世界杯,西班牙的传控足球也走到了尽点,冠军德国队巧妙融合了TIKI-TAKA打法的细腻,与此同时没有放弃德国足球自身冲击力踢法的长处。德国队和它的前辈荷兰队、英格兰队等一样,从多元化的技战术中找到了足球进步的真谛。
美可以是多元化的,也可以是复杂的,由此可以激发生命活泼生动的美感。复杂是自然力量的产物,它不是紊乱,它的秩序是内在的。⑤
参考文献
①②朱光潜:《谈美文艺心理学》[M].中华书局,2012
③张一兵、周宪:《宗白华中西美学论集》[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④李泽厚:《美学四讲》[M].三联书店,2008
⑤汉宝德:《美学漫步》[M].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2
(作者:新安晚报体育部主任)
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