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恋
2015-09-10陈大军
陈大军
一天,因为身体不舒服,我提前下班回家了,家里却不见母亲的踪影。
母亲是上个月被我从农村接到城里来的。自从当乡村老师的父亲患脑溢血倒在三尺讲坛上后,母亲独居了五六年。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便说服妻子答应把母亲接来同住。初来乍到,母亲人生地不熟,成天闷在家里,一点都不开心。今天,她是不是独自逛街去了?
我狐疑地坐在沙发上。没多久,客厅的门突然一响,母亲进来了,脸上还挂着笑容呢。
“我就在对门徐家打字牌。”母亲应道。
“哦,你怎么跑到徐伯伯家里去了?”
“是他叫我去的。聽他说,去年老伴去世了,没留下一儿半女,他就一个人过日子。”母亲边说边走进厨房做饭。
没错,徐伯伯是退休工程师,老婆活着时,两口子出双入对,恩恩爱爱,很是让人羡慕。可老婆一走,徐伯伯就成了孤家寡人。我曾开玩笑叫他再找一个,他还极认真地恳求我帮他留意一下,看是否有合适的。大概他是寂寞难耐,才叫母亲过去打字牌的吧?
打这天起,母亲就像换了一个人,开开心心的。无疑,是因为她有了徐伯伯这个牌友的缘故。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徐伯伯竟然提着一大袋礼品到我家来,郑重其事地向我摊牌,说是要跟母亲“处一下”。
母亲都六十出头了,还要给我找个继父,这不是笑话吗?我母亲跟你徐伯伯可不一样,她不但有儿子还有女儿为她养老送终。这样说着,我断然拒绝了徐伯伯的请求,他只好红着脸退了出去。留了个心眼儿,这事我没有告诉妻子。
大约过了两个月,徐伯伯传出口风要以每月两千元的待遇找个保姆,也就做做饭菜搞搞卫生而已。
母亲跟我们商量,是不是自己去干这份差事?一来自己在农村劳动惯了,家务活儿干起来得心应手,闲着反而难受;二来我们尚在为住房还款,她趁自己手脚还灵便,可以挣点钱减轻我们的负担。
我还在犹豫,妻子已经表示赞成。我便勉强松了口:“先试一试吧。”
母亲就到徐伯伯家做保姆了,每天给徐伯伯买菜的同时,也把自家的菜买了。每天给徐伯伯做饭后,又把自家的饭做好了……
我问母亲累不累,母亲笑呵呵地回答:“挺好的,这样过日子很充实。徐伯伯虽然请了我做保姆,其实很多事他都在一旁帮忙。”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母亲月月都有工资拿回来,一分不少地交给我们,大大缓解了我们经济上的压力。
嫁到县里的妹妹乔迁新居,我们都前往庆贺。妹妹要留母亲小住,母亲竟然不大情愿,好说歹说,才愿意留下来住一个礼拜。
谁想,就在这个礼拜,母亲一不小心在地板上滑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
毕竟市医院的条件比县城好,我就把母亲接回来,送进了市医院。这一来,照顾母亲的责任基本落在了我肩上,而家务活就基本归了妻子。仅数日,妻子的不满就溢于言表。她说,母亲是在我妹妹家摔伤的,理应叫他们承担责任,不该把母亲接到这里来。我不服,免不了拌嘴。
一天中午,我急匆匆地从医院回来吃饭,顺带给母亲捎一份饭菜去,却见灶台上冷冷的,而妻子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顿时火了,责问妻子为什么不做饭?妻子爱理不理地回答:“累了,不想做。”我更加生气,大声命令妻子马上做饭,妻子仍是无动于衷:“你不会自己做呀?”
眼看一场家庭战争就要爆发,我负气出门。在楼下遇到徐伯伯,他问了情况,接着说:“我看你这几天忙得够呛,就让我帮着照料一下你们的母亲吧。”
“徐伯伯,你年纪比我妈妈还大几岁,万一把你累出病来,岂不……”我连连摆手。
“放心吧,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再说,我是自愿的,即使累出病来,也不要你们负责。”徐伯伯一脸的诚挚,把我给打动了。
从此,徐伯伯天天都自掏腰包为母亲精制饮食,还让我放心上班,由他在医院里看护。
说真的,在母亲住院治疗的三个月,徐伯伯比我还负责,还辛苦。
出院后,母亲的腿并未好利索,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徐伯伯又跟我们商量:“你们两口子都要上班,为了照顾方便,不如把你们的母亲安排到我这边来住。
妻子立即就答应了:“可以。”
我没有同意,说:“徐伯伯,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母亲与你非亲非故,只怕会惹人说闲话。”
徐伯伯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话抖出来:“其实,我跟你妈都已你情我愿,就你为了自己的面子还在加以阻挠。我就不懂,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母亲晚年的幸福重要?”
我哑口无言。
后来,徐伯伯就成了我的继父。两个老人出双入对,日子过得挺好的…… (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