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里的世界观
2015-09-10李珊珊
李珊珊
接到了三五个分别覆盖音乐、运动、语言、团队能力的早教推销电话后,我决定抽点时间啃啃早期教育的理论,以防忽悠。
结果,一个新的世界在我眼前展开了,那是不做家长的人很难接触到的世界。
首先,我明白了最热门的两种教育方式——蒙台梭利与华德福的不同。
蒙台梭利是个意大利姑娘,医学博士、教育家、从小擅长数学的女理科生、女权主义者。上世纪初,蒙台梭利用自己的方法把一批被认为有智力障碍的儿童教到了达到甚至超过普通孩子学习成就的程度,然后又用这套方法把一批贫民窟里的普通孩子教成了举止得体的高材生。蒙台梭利方法的基础是儿童的发展规律,它认为儿童在成长过程中有不同的“敏感期”,在相应的敏感期教授他们刚刚好的东西,教的效果就可以达到最好,而孩子们最了解自己的敏感期。在标准的蒙台梭利课堂上,由学生,而非由老师来决定该学什么,该怎么学。
与蒙台梭利那套经过了实践检验的严谨科学的教育体系不同,华德福更注重“灵”。华德福的背景是,一战后,作为战败国的德国经济一败涂地,饥荒遍地,暴动频频。德国教育家史代纳创立了“人智学”,他认为,传统的教育方式无法解决当时的文化困境,在华德福教育体系的两端,幼儿园注重于实践和手工活动,而到了中学注重的是批判性思维和培育理想。史代纳认为,惟有如此,才能“为现有社会不断注入由成长中的这一代内在出发的新力量”。
而后,循着华德福这条线,我还发现《窗边的小豆豆》中的巴学园,原型居然并非华德福,而是夏山学校。那所学校大概是目前世上最著名的一所标榜民主、自由的反主流学校——只要不妨碍其他人,学生可以自由决定是否去上课,学校没有考试,校规制定及学校各种事物由学生自治会决定,通过自治会,学生自己管理自己,为自己的权利争取到底。
上述三种学校,虽然在细节上有差别,但出发点几乎有惊人的一致,他们都相信人生来向善——儿童天生具有寻求秩序的本能,并有投入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天性,我们的天性理性而且不懒惰。他们信任儿童,一致认为,最好的教育方法是保持民主与自由——不要限制孩子的自由,只需要引入适当的必要规则,剩下的交给孩子民主决定就行了。而从结果来看,三种学校中,孩子们都快乐,而且一致地喜欢自己的学校,那不是出于集体荣誉感的热爱,而是在点点滴滴的细节上随处可见的喜欢。
然而,问题在于,孩子们会把自己管理成什么样?豆瓣上,我看到了一个参观过夏山学校的网友对那所学校的评价:一个孩子在14岁以前都没怎么上过课,每天打电子游戏,或者做木工活。“我当然不会说他把时间都浪费了,但我怀疑他将来的生活质量。”最后,这位参观者得到一个结论:“这种学校把孩子们都给毁了。我要是家长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那里去。”诚然,这结论大概源于这位参观者对尼尔理念的理解仍然不够,尼尔曾写过:“我情愿看到学校教出一个快乐的清洁工,也不愿意它培养出一个神经质的学者”——但作为一个中国父母,是愿意让孩子成为一个快乐的清洁工人,还是成为一个抑郁的大学教授呢?作为一个“大人”,一个手握育儿最高权力的决策者,我困惑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教小娃也如治大国。
晚饭,看着小车里沉睡的宝宝脚上那双摇摇欲坠的小棉袜,我咽了口唾沫,跟宝宝的爷爷说:“我想通了,什么音乐、运动、心灵都见鬼去吧,将来这娃,还是得英语、奥数。”对面那位爸爸的爸爸闻言微笑,那是智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