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资与观念成瓶颈

王敬泽

蓬勃开展的校园足球活动帮更多孩子感受到足球带来的欢乐，但校园足球的未来还仅是一张蓝图，要让它变成现实，需要一砖一瓦地去搭建，很多已经显现或者可以预见的问题等待着主管机构、教育工作者、家长直至全社会的力量去解决。

2014年10月26日，中国中学生足球协会秘书长、人大附中三高足球训练基地主任李连江参加了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主持的电话会议，讨论中国青少年足球和校园足球的发展规划。中国中学生足球协会创立至今，坚持致力于推进校园足球运动。十余年来，人大附中一直是中国中学生足球协会主席单位。近日，本刊记者就足球进校园等问题与李连江进行了深入交流，他说：“足球受到了格外的关注。这次足球改革涉及国家队、俱乐部、足协，更涉及校园，这是对中国足球发展强有力的推动。”

据了解，目前，中小学体育教师结构性缺编现象在各地较为普遍，懂足球的体育教师更是匮乏。北京海淀区一位中学体育老师表示，他任教的学校只有一名体育老师有足球专长，中考足球只是选考项目，所以区里和学校并没有要求学生必须练足球。“目前还不能全员推广，师资问题确实是原因之一”，这位老师说。

李连江表示，人大附中建起海淀区中小学足球师资培训中心，第一期培训24名中小学老师后，发现效果不太好。“培训教师不是简单地上三五天课就完了，不反复学习是不行的。”李连江认为，教练员如果没有基本的专项能力，很难胜任体育教师。北京其他地区教委也出台了关于加强体育教师队伍建设和开展体育活动三年工作计划，都涉及体育教师的配备和体育场地的建设等，“2016年足球成为体育考试选考项目，肯定会在师资培训上加大力度”。

“足球教师是一个很大的缺口。到2025年全国要建5万所足球特色学校，一所学校配两位足球老师的话，那就需要10万名老师，但我们的足球人口都没有10万人”，李连江说，“足球老师分两种，一种是组织，另一种是示范。体育教师的足球修养不是通过十天八天的进修就能够解决的，所以，足球教师应该是足球专业毕业，或者是足球职业队退下来的”。

北京的学校缺口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全国各地的学校了。校园足球的发展被确定后，内蒙古自治区也适时制定了推进计划，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拟在年内举办校园足球教练员培训班，预计培训350名校园足球教练员。在今年教师招考中设立校园足球教练员岗位，计划招聘校园足球教练80名，各布点学校至少配备一名。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内蒙古的基层小学中，虽然足球课已经提上了日程，带课教师的缺乏使得计划无法施行，经常是一所学校有了一位足球教师，当地所有学校抢着让他来传授经验。

另外，逐渐提高学校的体育设施、场地建设、教师编制和体育老师待遇，都是解决师资应当注意的问题。李连江说：“我们国家体育教师待遇，个别的还好，总体来讲不行，体育教师肯定比不了文化课教师。他们带队往往占用的是平日课余时间和寒暑假，越是这些日子越忙碌。国家需要承认体育老师的劳动，至少要承认他们的工作量，我们在调查中了解到，校园足球和体育的维持完全是凭着教师的热情和自尊自爱。这些问题必须解决，但要付出一定时间。短期内就想让老师的待遇发生变化，让足球训练常态化，比较难。”

场地不足是影响校园足球发展的另一大难题，尤其是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区，很多中小学都没有像样的足球场地。以北京东城区为例，全区200多所中小学，只有汇文中学、55中、54中等几所足球传统校有标准的11人制足球场，少量中小学拥有7人制足球场或更小的5人制足球场。人大附小工作人员表示，学校有5000名学生，人均操场只有1平方米，“如果人人踢足球，怎么踢？”

对于场地问题，李连江表示，远郊区县有很多场地，临近的城区可以和远郊区县共同商量建立一个足球运动中心。另外，北京应该多建设一些供学生运动的体育场所。“北京大概有两百个高尔夫球场，一个高尔夫球场占地在1500亩，可以建100个足球场”。

“但是，场地现在不是第一位的问题，不要以为国外的设施就特别好。巴西是足球强国，那里的孩子在柏油马路和沙滩上玩得高兴着呢”，李连江说。

观念仍然是阻碍校园足球发展最重要的问题，其中包括学校内部和社会对足球运动和体育在应试教育中位置的认识。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人大附中已经帮助其实验小学尝试开展了足球进课堂活动。

李连江说：“国家在学校体育、教育、校园足球上的投入这30年是缺失的，体育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遗留了很多问题。比如，校园体育作为学校基础教育很重要的部分，被应试教育挤得几乎没有位置。因为校园体育的缺失，青少年身体状况到了令人堪忧的程度，学生的速度、耐力，体能的一些基本指标在急剧下降。比如百米测试，过去13秒算优，现在放宽到14秒，即使这样，超过15秒的还有一大堆呢。体育运动在人的一生当中有很重要的作用。足球最鲜明的特点是团队和纪律，胜不骄败不馁。世界杯冠军就一个，努力不一定就能带来成功。我觉得足球带给青少年品德思想的教育，还有抗挫折和阳刚的精神，在塑造人的精神上，比其他运动更显得难得。”

不久前，教育部体卫艺司司长、中国足协副主席王登峰关于“学校的课程安排，不会完全按照学生个人的兴趣，学生应服从学校课程安排”的言论引起网络热议。李连江说：“我最初是从足球教师干起的，从没离开过足球教育。我不太同意强制学生一个班或一个地区足球进课堂。靠行政命令不长久，而且是有问题的，有条件的学校要让学生选修体育项目，喜欢足球才能得到快乐，他不喜欢，非得让他喜欢，这样不行。有一万人踢足球，不意味着基础就夯实了，就像中国骑自行车的人上亿，但环法连前100名也进不去。”

“现在提出来的抓校园足球，我觉得是一种推动，并不是其他项目就不搞了，学生依然可以玩他们钟爱的游泳、篮球、滑冰、田径。中央重视足球就是重视体育，把足球作为一个突破口，推动校园足球就是推动大众体育、强调把体育的教育作用重视起来，让体育成为学校教育的重要一环。三十多年欠的账，一天是还不上的，这里有很多问题，体质、社会、人文……从迷途到正路的回归，都需要时间”，李连江说。

在学校中开展足球活动是提倡，而不是强制，但是涉及对足球特色学校的评比，这件事又变得不那么单纯。学校需要建设校代表队，足球进课堂达到一定数量，还要有班级比赛、课外活动，才能达到特色足校的标准。

人大附中三高足球俱乐部在二十多年的发展历程中，走出王安治、王晓龙、张辛昕、刘英、张远等70多名优秀球员，为清华、北大等高校输送了260多名毕业生，包括硕士生和博士生。“三高”足球队迄今已经获得国际比赛冠军6次，全国比赛冠军13次，北京市比赛冠军98次。

足球改革发展方案中提到未来四级联赛的设计和实施。在李连江看来，这同原来的大学联赛、中学生全国联赛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加完善。“校园联赛是普及和提高的问题。普及就是强身健体，提高一定是有等级的，这符合竞技规律”，李连江说，“我特别赞赏建设新型足球学校，新型足校和普通学校的关系，就是从普通学校选拔一部分有天赋或基础不错的人到足球学校来，将普通学校和足校分开来”。

前不久，U19国家队从人大附中足球队挑走三人，这三人学习不错，都是团员。李连江说起了他自己的故事：“我和张路都是1951年生人，我们俩从体校到北京少年队，当时都是好学生，在班里排前几名。我们天天上课，上完课拿着月票往体校跑，训练完回家，天天如此。你看看德国和阿贾克斯、拉玛西亚的青训，那里的学生18岁以前都要念书。我希望选拔孩子的过程中，培养道德品质与提高体育素质能够同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