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汤
2015-09-10张虹
张虹
读梁实秋的《我在小学》,说到陶氏子弟在课堂内喝酸梅汤,竟是满嘴生津。
10岁时我随母亲来连投奔父亲,借读在公园小学。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听着一句句怎么也听不懂的“鸟语”,倔强、自尊的内心,让我日日昂着头,迎向一双双充满狐疑和探寻的目光。最初的一个月,我完全将自己封闭。直到有一天,在一片哄笑声中,我将手边的铁皮铅笔盒砸了出去!惊叫、推搡、奔跑……混乱中,我看见鲜血慢慢渗出娟好看的额头,又慢慢往下淌,那一刻竟不记得有害怕——直到我被班主任那双有力的大手狠狠抓住。走廊里强烈的阳光瞬间晃了我的眼睛。
事情的结果今天想来是不可思议的。我仅仅被说了几句——没有罚站,也没有长篇检讨。娟的家长也没有找我麻烦——没有赔礼道歉,没有报销医药费。当然,父亲还是被请去了学校,交谈内容我不知道。班主任没有勒令我旁听,父亲回家什么也没说。当时就是这样了。
那天以后,同学们不再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偷偷看我、小声议论我了。娟在下课后还拉着我往校门口冲。原来门口有个老奶奶,面前放着一个钢筋锅,旁边地上放着几只小碗,她在卖什么吃的?正疑惑着,娟递过去1毛钱,老奶奶便拿起一只小碗,揭开锅盖,用小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有些红有些紫的稠稠的汤汁倒进碗里。娟侧身递给我,示意我喝。我一点没犹豫,来了一大口,有些酸有些甜还清清凉凉,我忍不住又来了一大口——那就是酸梅汤,我记忆中最活色生鲜的味道!
酸梅汤成了我和娟友谊快速发展的催化剂。不知不觉中,我的第一“外语”——连云港新浦街话已经完全能听能说了,而我在第二故乡的丰富多彩的学生生活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娟额头的那个疤痕一直都在,所以她一直剪齐眉刘海。以后的岁月里,我知她安好,却没再见一次面。
今日街市上的酸梅汤我再没有尝试。有些记忆就像深秋飘不落的叶子,永不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