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人王”的死亡
2015-09-10刘波
刘波
3月23日,新加坡“国父”李光耀与世长辞,获得国际社会的普遍哀悼。李光耀是新加坡的缔造者,也是一张代表新加坡国际形象的名片。他的去世结束了一个时代,而人们对李光耀政治遗产的理解才刚刚开始。无论是在华人世界还是在西方世界,他都将为政治治理思维留下长久的烙印。
浏览西方媒体网站上李光耀逝世报道下的网友留言,看到的是几乎普遍性的赞誉之词,那些曾去过新加坡的人,都惊讶于该国有条不紊的社会秩序和廉洁高效的政府治理。像《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这样的知名人士,对新加坡都不惜堆砌溢美之词,这无疑是新加坡国际软实力的最佳体现。
新加坡今天取得的成就和声誉,往往让人忽视它最初的基础是如何薄弱。1965年它名义上是从马来西亚独立出来,实际上是被其抛弃,当时李光耀是满含热泪宣布新加坡独立的。但也许马来西亚都未想到,它抛弃的新加坡成为东南亚的耀眼明珠。正是李光耀逆境求存的干劲引导了新加坡的成功。直到今天,新加坡也是一个东南亚的以色列,特殊的地缘政治处境要求它必须始终保持忧患和创新意识。
1965年李光耀临危受命出任这个城市国家的领航者,他致力于打造国家认同,实现经济发展和民生富庶。他既受传统儒家观念的影响,又接受英国法治与宪政制度的熏陶,东西方的智慧和长处在他身上实现了完美的结合。李光耀坚信精英治国的理念。虽然新加坡模式在欧美也受到一些质疑,但李光耀观念其实与世界主流政治观并无龃龉之处,深入考察都能发现,成熟的西方国家根本上是以民主制度为表,以精英治国为里的。
像新加坡这样的“家长式政府”,非常强调政治家的德性,要求他们从民众的最大利益出发,以长者的智慧引导国家经历各种挑战和风云变幻。良好的治国者需要是像甘地那样的道德楷模,又有马基雅维利式的权谋智慧,又有丘吉尔那样的勇气,同时具备对所有政治家的要求——高超的治理能力,而这些特征李光耀都符合,也近乎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人人热议“新加坡模式”,但其实新加坡并没有模式,说穿了就是实事求是,因势利导,随机应变。李光耀领导下的新加坡结合了东西方的优点:既有严格的管制也充分保障了经济活力,既奉行自由的市场经济政策又提供了充足的社会保障,既实行政府主导模式又保证了政府的廉洁高效,既奉行精英治国理念也强调治理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些都赢得了新加坡人的认同。
李光耀的务实主义,体现在外交上就是左右逢源。他对中国没有意识形态上的偏见,在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之后与中国越走越近,充分分享中国经济增长带来的红利。无论说他“亲华”或者“反华”,都是偏颇之见,其实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他只是希望实现大国之间的均势,而在大国的缝隙间,将新加坡的生存与发展空间最大化。
当然,新加坡并非没有问题,其模式也并非人人都认同,包括对李光耀本人,或许也有人颇有微词。然而,在一生中,李光耀完美地扮演了他作为一个政治家应该扮演的角色,他面临着有限的历史条件,却用自己的智慧把有限的资源发挥出了最大的效能,把一个偏僻弱小的国家变成了国际舞台上的光彩角色。“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对于一个完成了特殊历史所加于其身的特殊职责、又获得民众充分肯定的老人,又何须过多强求?新加坡发展道路的探索还将继续,没有人能保证继续成功,但新的领导人如果充分学习李光耀的遗产和政治德性,将是成功的最佳保障。
在《理想国》里,柏拉图设想一位道德高尚又有哲学思想的人做“哲人王”,以此作为他至高的政治理想。并非偶然的是,柏拉图认为的理想国家形态,正是像新加坡这样的城邦。可以说,在华人世界里,李光耀是最接近这种“哲人王”模式的政治家,他在私人品德上毫无瑕疵,又高瞻远瞩,富有远见,不断观察和思考着这个世界,为自己领导的国家争取最光明的未来。斯人已去,一切人的评价都是多余,唯有历史会给予他最公正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