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热带雨林之心
2015-09-10陈可萱李秋云
陈可萱 李秋云
森林是个巨大又特别的宝盒,在不同时刻、不同环境下会有不同的惊奇事物带给你。在七八月份马来西亚的干季之时,探访雨林中生物多样性的奥秘,享受密林殿堂中的自然灵动,呼吸雨林中的潮湿与绿意,享受大自然带来的独特欢愉。这些正是雨林吸引我们不断前去探索的神奇魔力。
独自前往婆罗洲的心脏地带——乌鲁艾地区,我从古晋搭了四小时的车程抵达巴当艾水库旁的码头。码头边的长舟早已等候多时,要将我从文明世界载到与外界断讯的热带雨林中。“长舟”仅容五人,它形状扁平,贴近水面,是伊班的传统交通工具,也是进入内陆聚落的唯一交通方式。这趟船程必须先横渡大水库进入德洛河,再沿河上溯,约三小时可达伊班族的聚落。
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凤凰并记录当地文化,我和伊班族人共同居住在内陆森林中,他们大多说着方言,仅有几个年轻人能用简单的英语进行交流。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寻找传说中的凤凰,听起来是很不可思议。
当地居民告诉我,凤凰就是青鸾( Burung Ruai ),它确实存在于聚落周边,但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声,未曾真正见过。连熟悉森林的伊班人都无法见到它,更何况是我?
起初确实很难熬。每天清晨,我涉过小溪,穿越墓地,一路爬到山顶。山顶有一片青鸾曾跳过舞的痕迹,我将那里作为自己的搜寻基地,用几片大叶子架在大树间做伪装。坐在树下,我时常听见青鸾的叫声在林间回荡。即使不确定这个任务能否成功,我仍日复一日地上山搜寻。
几天后,我的手脚已被蚊虫和荆棘弄得伤痕累累,还时常遭遇突如其来的暴雨。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除了身体的不适,还有漫长等待带来的心慌。但只要一想到来此的初衷,又让我继续坚守下去。
也许是山神听见了我的声音,它应许了我的愿望:传说中的凤凰终于在第八天出现!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的感受:当时,我正盯着前方那片树林发呆,而它探头探脑地出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蓝色的头部及红色的颈部,我已在图片上预习过不下百次。灰褐色的身体、两米长的身躯,那原本只出现在我梦中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步伐优雅地慢慢走过……
伊班族是雨林的子民,他们的文化与森林息息相关。因为崇敬森林,许多生活元素都取自森林里的动植物,连舞姿也是模仿森林里的鸟类。
伊班人在长屋的长廊上跳舞,他们把长廊称为Ruai,与青鸾同名,代表舞蹈在他们文化中的重要性,以及人文和大自然的紧密连结。
伊班族女孩所跳的传统舞蹈是模仿青鸾而来。青鸾舞是当地的迎宾舞。女孩们随着音乐节奏轻踏地板,或转动手腕;或向后摆动双臂,模仿青鸾跳舞的动作。跳舞时,她们身着服饰上的银饰会丁零作响,以此吸引宾客目光。
恰逢我身旁这位向导的孩子向父亲学习如何在森林里生活,看见榴莲树上大快朵颐的红毛猩猩,他忍不住大喊:“啊,是红毛猩猩!他在偷吃我们的榴莲!”而他的父亲仍摘着野菜,从容回应道:“让他吃吧,红毛猩猩可是我们的祖先呢!”
“为什么是祖先啊?”看着红毛猩猩,我和这位小朋友有着相同的疑问。
传说在很久以前,族里有一位老猎人过世了,他的孩子非常悲伤。在安顿遗体后,年轻人外出准备仪式用品,可当他再次回到长屋时,却赫然发现父亲的遗体消失了!他四处寻找,就是找不到。就在绝望之际,忽听木门外的敲击声,他猛一回头,发现一只红毛猩猩站在门口,用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他。
年轻人赶紧拿起猎枪,对准了这只红毛猩猩。突然间,红毛猩猩开口了:“孩子,是我,我是你父亲。我就要离开你们,回到森林去了。不要担心,你们去世的亲人都在那里,我们会永远守护着你们。”说完这段话,红毛猩猩转身爬上树,便离开了。自此之后,伊班族人便与红毛猩猩共享这片森林。
“那我们安静地离开吧,不要打扰祖先享用餐点。”小朋友认真地说,而向导点头笑了。
红毛猩猩
红毛猩猩全身长满红棕色长毛,平均身高170厘米,可以用手和脚拿东西,专门吃树上的果实、花叶,又被称为“森林人”。它是树栖动物,在树上靠摆荡和攀爬移动,会用树枝筑巢、做床。
当时我们正在昏暗的河里进行夜间观察,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只见水中的沙子纷纷卷起。几分钟后,混浊的沙沉淀下来,我们的眼睛却因惊讶而睁得更大:原来,那是两只非常大的蛙。雌蛙大约有我手掌一倍半的大小,而雄蛙的体型则是它的一半。
巨蛙,只是雨林中奇特生物的冰山一角,还有许多惊奇正等着我们去探索,但快速的栖息地破坏却让这些生物无处可去,甚至因为感到压力而无法生育,使得族群无法继续繁衍,这正是我们在了解热带雨林之后,不断采取保护行动的主因。
“快看!有一个穿着背心的老人坐在树上!”听到身边孩童的大喊,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见:红棕色的毛帽、黄褐色背心、灰白色长裤,有个占脸2/3长的大鼻子,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那是长鼻猴,一种住在红树林区的猴子。
这种猴子不吃香蕉等水果,只吃红树林的嫩叶。更特别的是,它的用餐行为与牛羊相似,可以进行反刍,将食物从胃里翻出口腔中再度咀嚼消化。因此,为了容纳可以反刍的胃,它不单只是鼻子大,连肚子也很大。
观赏长鼻猴生态,婆罗洲巴哥国家公园的热带红树林是很适合的地点。但是近年来的海滨开发使得红树林逐渐消失,长鼻猴已在2000年被列为濒危生物。如果再继续破坏它们的栖息地,那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这位“大鼻子爷爷”了。
第一次登依娜丝山,每天都行走十二个小时以上,肩上的负重犹如背着一个五岁小孩。如此坚持,就是为了一个目标:山神的瓶子——猪笼草。
猪笼草从叶子末端长出膨大的捕虫笼,那是它独特的吸取营养的器官。捕虫笼呈圆筒形,下半部稍膨大,因为形状像猪笼,故称猪笼草。
猪笼草是种很有个性的植物,水分不够,不长;污染严重,不长;受到干扰也不长。在野外,必须到不受干扰的净土才能觅得。向导说,平日里这片雨林杳无人烟,只有这样的荒地才能长出满地的漂亮瓶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嘎嘎嘎嘎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本缓慢拉长的叫声,慢慢变成高频率且快速的笑声,到底是谁在树上大笑?它就是马来西亚雨林中最大型的飞鸟,长着巨型的鸟喙,像犀牛头上的角,因此有个美丽的名字,叫作犀鸟。
犀鸟是一夫一妻制,从配对之后就非常有默契。雌鸟在树洞中产卵后,会将洞口封起,仅留下一个能让嘴巴尖端伸出洞孔的小孔,以接受雄鸟寻回的食物;而雄鸟会在雨林中穿梭觅食,直到幼鸟的羽毛渐渐长齐后,才掘开树洞封口,与雌鸟共同教育幼鸟的飞翔及觅食技巧。
行走在森林里,我们总是对土地上的痕迹着迷,去推测这里所发生过的故事。
“快看,这里有脚印!”
“哇,看来你发现宝贝喽!这是马来亚虎的脚印。”
我们穿越的森林地处马来西亚北边,在此出现的老虎属于马来亚虎,是体型非常小的老虎亚种,有橘黄毛色与黑色条纹,体重可达120千克。它们以水鹿、麂子、野猪为主食,由于猎物分散,所以需要相当大面积的森林才能养活一只马来亚虎。
这几天,我们行走在原始雨林:追踪老虎、大象和马来貘的脚印;看见从头顶飞过的九只犀鸟;听到百眼雉鸡的高歌与老虎的低鸣;与满山的龙脑香、棕榈、壳斗科和猪笼草共舞;学习山林知识与野外技能;每天六七个小时的重装行程……雨林的精彩在旅程中一览无遗。
飞机起飞,我们渐渐远离马来西亚,从高空中望下去仍是一片绿意,但我的心却很纠结。这片绿,不是原始雨林,而是砍伐森林之后种植的经济作物——油棕榈。这样单一作物的种植区,不再是动物的家,而是一片死寂。
东南亚的原始雨林,很大一部分已被开发,那是全球人类活动以及经济发展下的后果。我们所使用的烹调油、洗发精、保养品、药品、生质柴油等,大多由便宜又稳定的棕榈油制成。我们的日常生活与雨林破坏息息相关,而这些破坏对全球气候异常、生物接二连三绝种又有极大的影响。
为此,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参与环保行动、购买环保产品,并且珍惜身边所有的资源,这就是最直接的保护!
之后,我拍摄了一些青鸾的影片,同时也记录了当地人的生活面貌及传统文化,为这个保护计划带回一点成果。
告别伊班聚落,我泪流满面,虽不懂伊班话,却和当地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离开时耳边回荡的《要再回来》(Kitu Baru)成了这段旅程最令人难忘的乐章,也成为我创立保护热带雨林组织的初始。关爱雨林,呵护我们的地球家园,我们每个人都有份。让我们一起携手,守护我们的地球之肺——雨林。
(责任编辑/曹燕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