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反抗法西斯的若干历史瞬间
2015-09-09尹传红
尹传红
恩利克·费米(Enrico Fermi 1901-1954),美籍意大利物理学家,1938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尼尔斯·亨利克·戴维·玻尔(Niels Henrik David Bohr,1885-1962 ),丹麦物理学家,1922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马克斯·冯·劳厄(Max Theodor Felix Von Laue 1879-1960),德国物理学家,1914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19世纪末20世纪初,科学上的一系列重大发现和技术发明接踵而至,科学界备受鼓舞。与此同时,战争的阴影也一直盘桓在人们心头,一些著名的科学家们勇敢地与法西斯抗争,展现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
两个诺奖得主的“交集”
德国的两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马克斯·冯·劳厄与菲利普·勒纳德,因另外两位德国物理学大师——赫尔曼·冯·亥姆霍兹(“能量守恒定律”的创立者)和威廉·伦琴(1901年被授予首次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关系,使劳厄和勒纳德很早就有了某种“交集”。但在20多年后,他们两人在政治上却发生了严重的对立。
劳厄在学生时代就显示出对自然科学的兴趣。读中学时,一位数学教师将亥姆霍兹的一本通俗科学讲演集推荐给他,这成了他了解当时科学发展主要动向的入门读物。也就在那个时期,他与两位同学合作,做了刚为伦琴所发现的X射线实验。年长劳厄17岁的勒纳德则早已投师亥姆霍兹门下研习物理学,而伦琴正是用勒纳德所设计的一种放电管,于1895年做出了震惊世界的发现。因在研究阴极射线方面所作的重要贡献,勒纳德被授予190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勒纳德获奖那年,劳厄返回母校柏林大学,担任著名物理学家马克斯·普朗克(191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的助教,而亥姆霍兹以前也做过普朗克的老师。1912年,劳厄通过实验证实:X射线是一种跟可见光一样的电磁波(而不是像阴极射线那样由粒子组成),但其频率比可见光要高。这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发现,开创了X射线结构分析的新领域,劳厄由此成为X射线晶体学的创始人,并获得了191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正是在这一年夏天,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4年后的1918年11月,德国宣布投降,“一战”以同盟国的失败而告终。受此影响,一度成就斐然的德国科学界出现了思想上的分裂和混乱。曾经做出过许多重要科学发现的勒纳德,从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反犹太人的种族主义立场出发,多次在公开场合批判犹太科学家爱因斯坦,并鼓吹所谓的“德意志物理学”,竭力助推德国军事化。
1920年,以勒纳德为首的一些德国种族主义科学家在柏林组织了一次反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公开集会,肆意攻击爱因斯坦及其科学理论。劳厄闻讯,第二天便与瓦尔特·赫尔曼·能斯特(“热力学第三定律”的确立者、1920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等著名科学家联名在《柏林日报》上发表公开信,反击勒纳德等人的疯狂丑行。
更严峻的战斗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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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厄开创的X射线结构分析新领域,指作为一种双重结果,一方面它提供了根据一种结构已知的晶体的衍射大小测定X射线波长的方法,一方面它又通过使用波长已知的X射线,使对晶体的空间结构的研究成为可能。
对抗纳粹的“硬骨头”
1933年1月,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希特勒成为德国总理。爱因斯坦在美国做巡回演讲时,公开谴责纳粹的倒行逆施及反犹太主义的暴行,于是在自己的祖国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而勒纳德在加入纳粹组织并成为希特勒的科学顾问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宣扬希特勒的种族政策,包括爱因斯坦在内的一些犹太科学家受到了排斥和迫害。作为回报,纳粹党将勒纳德视为德国物理学界的领袖和纳粹在物理学界的代理人,并授予他德意志帝国的鹰盾勋章。
身为德国物理学界权威之一的劳厄嗤之以鼻,他继续在大学里讲授被纳粹明令禁止的“犹太物理学”。当纳粹的另一位科学界代言人、德国物理学家约翰纳斯·斯达克威逼他参加拥护纳粹的集会时,他断然拒绝。而在当年于维尔茨堡举行的全德物理学家年会上,劳厄以德国物理学会会长的身份,在开幕词中别有意味地回顾了大约300年前,伽利略因坚持哥白尼的日心说而遭到教会监禁的历史事实,对饱受纳粹欺辱和迫害的犹太科学家表示深切的同情。最后他以这样的话语作结:“然而,在任何压迫面前,科学的捍卫者都具有完全胜利的信念,这信念就是(伽利略的)这一句话——‘无论如何,它在运动’。”
当德国社会的精英阶层面对纳粹暴行“集体失语”时,劳厄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当年,为了追随普朗克,他自愿放弃其他大学提供的正教授职位,甘做柏林大学的副教授,普朗克真诚、正直的人格深深触动了他。1937年,普朗克顶住纳粹的压力,将以他名字命名的奖章授予了对纳粹意识形态极为反感、主动离开德国的奥地利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193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1938年,这一奖章又颁发给德国的敌对国——法国的物理学家路易·德布罗意(1929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
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劳厄从未涉足任何有关军事的科学活动。1939年,他在访问瑞士时更以谴责希特勒不准许德国人接受诺贝尔奖的公开言论,严正表明了他的反纳粹立场。他还以实际行动拯救过一位遭受纳粹迫害的同行,被另一位同行称为“具有威望和勇气、敢于对抗纳粹的罕见的德国科学家劳厄”。1943年,从未向纳粹妥协过的劳厄被纳粹当局强令从柏林大学提前退休。
1945年德国投降后,劳厄致力于德国物理学会的重建,并为将威廉皇帝协会改建为马克斯·普朗克协会(马普学会)而奔忙。“二战”期间,劳厄以其对抗纳粹的硬骨头精神在国际科学界受到了广泛的尊重。1946年,英国皇家学会主持召开国际结晶学会议,他是应邀参加会议的唯一的德国学者。他和普朗克在纳粹统治时期为维护学术尊严和科学自由的行为也备受赞扬。1957年,法国授予劳厄荣誉军团勋章,以表彰他捍卫人权的尊严和自由的功绩。
装在瓶子里的诺奖奖章
1940年4月8日深夜,因原子结构理论和量子力学解释而声名显赫的丹麦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192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乘火车从挪威返回丹麦。9日拂晓,他在轮渡上被飞机的轰鸣声吵醒,一位丹麦警官告诉他,作为中立国的丹麦被德国占领了。
回到哥本哈根后,玻尔立刻跟哥本哈根大学校长和丹麦政府官员取得联系,呼吁他们设法保护由他担任所长的哥本哈根理论物理研究所里可能会受到纳粹迫害的人员。他还给正在英国讲学的一位研究人员发去急电,告诫他暂时不要回来。
此时特别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有两件珍贵的物品,那是两位德国同行和朋友——劳厄与詹姆斯·弗兰克(192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寄存在他这里的诺贝尔奖章。由于希特勒帝国不允许公民“私藏黄金”,这两位诺奖得主早将刻有他们名字的奖章寄托于玻尔保管。而玻尔自己的诺贝尔奖章,则在1940年春为了援助芬兰已捐出义卖了。眼下,纳粹魔爪也伸向了此地,若是被侵略者发现那两块价值不菲且又刻着德国人名字的奖章,势必会给本来就因为收留了不少犹太裔科学家而让纳粹猜忌的玻尔本人和研究所带来严重的后果。
德军随时有可能来搜查,怎么办?
玻尔的挚友和同事、匈牙利出身的犹太人乔治·德·赫维斯(他因研究示踪原子的各种应用而获得了1943年诺贝尔化学奖)建议,把奖章埋在地下。这种方法既简单又有效。但玻尔还是担心奖章可能会被挖出来。赫维斯急中生智,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案:把奖章溶解掉!
窗外,当入侵的纳粹军队正在哥本哈根的大街上行走时,赫维斯正忙着用王水(硝酸和浓盐酸溶液)溶解奖章。待这“惰性”极高的黄金被溶解后,赫维斯又小心翼翼地把这“诺贝尔溶液”倒进两个瓶子里,再放到实验室的架子上。过后不久,德军果然搜查了研究所,但并没有对那两瓶橘黄色的液体起疑心。后来,玻尔先后出逃瑞典、英国,又去往美国,那两个瓶子依旧在那里静静地立着。战后,原金又被提炼出来,而诺贝尔基金会也慷慨地发给了劳厄和弗兰克新的诺贝尔奖章,成就了特殊时期的一段神奇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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惰性金属:一些金属的化学性质不活泼,不易跟其他物质发生化学反应,如贵金属中的金、银等多是惰性金属。它们的化学性质稳定,是一种不易失去电子的金属元素。贵金属因自身的独特身份,也必须是稳定金属。
费米夺“奖”而逃
1938年10月,玻尔见到前来哥本哈根参加国际物理学会议的意大利物理学家恩利克·费米,简单交谈几句后遂不惜“违规”地悄悄告诉他,他可能被授予本年度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费米吃了一惊,也十分欣喜。因为此时他的处境非常不妙——跟希特勒沆瀣一气的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两个月前刚公布了“反犹”的《种族宣言》,而费米一家因他母亲是犹太人,在国内正面临法西斯的追剿、迫害。
心里有底了,费米回国后即偷偷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大奖如期而至,他借着带家人去斯德哥尔摩领奖之机,辗转去往美国,并在那里建立了人类第一座原子核反应堆,为反法西斯大业做出了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