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与自由
2015-09-06崔静
崔静
【摘 要】女性主义运动是一个跨越阶级与种族界线的社会运动。不同文化下的女性主义运动各有其独特性。综观女性主义的理论,有些激烈如火,有些平静如水,有些主张作决死抗争,有些认可退让妥协。本文从《美狄亚》《奥瑟罗》与《玩偶之家》这三部经典戏剧作品中的“出走的女性”的人物形象入手,结合女主人公们两次离家的原因和结果,试图阐述女性地位在历史长河中的变化轨迹,探索女性挣脱男权藩篱,追求独立自主的道路。
【关键词】女性;家庭;父权;夫权;出走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5)08-0011-03
人类社会的基本单位经过漫长的演变,最终形成了今天占统治地位的专偶制家庭形式,这一过程是复杂而曲折的。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我们由生产力水平很低的原始社会,经过漫长而曲折的演变逐步摆脱了蛮荒,人类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丰富。然而,“在这个时代中,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相对的退步,因为在这种进步中一部分人的幸福和发展是通过另一些人的痛苦和受压抑而实现的”[1](66)。因为,个体婚制的出现,本身即代表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在没有缔结婚姻关系之前,女儿在家庭之中是属于父亲的财产;在婚姻之中,妻子则成了丈夫的所有物。而后一种情况,由于盖上了“爱情”这一温情脉脉的面纱,往往更容易让女性选择忘却自我本身不自由的事实。
当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认识到这一点,要求砸碎以“爱情”为封面,却以贬低、奴役为实质的婚姻。这一过程是艰难而曲折的。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剧本《美狄亚》《奥瑟罗》与《玩偶之家》的女主角的两次离家出走,来探寻女性作为人的个体努力追求自由的道路。
一、“我宁愿捉着盾牌打三次仗,也不愿生一次孩子。”——美狄亚
美狄亚出身高贵,是科尔喀斯国王的女儿,太阳神的孙女,除了血统上的超凡,她还“天生很聪明,懂得许多法术”[3](98)。然而,女主人公美狄亚一出场就面临着对于古希腊女性来说最可怕的生活困境——无家可归,剧本正是在这样的绝境下展开的。
“个体婚制在历史上决不是作为男女之间的和好而出现的……恰好相反,她是……作为整个史前时代所未有的两性冲突的宣告而出现的。”[1](62)欧里庇德斯笔下的美狄亚正好是这种冲突的极端体现。美狄亚用谋杀这种血腥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家庭,通过毁灭这种最为暴烈的手段,完成了“离家”的结果。美狄亚实际上有两次“出走”的经历,第一次是主动的,为了能跟伊阿宋双栖双宿,美狄亚不惜一切代价,运用自己的能力帮丈夫扫除了许多障碍,其中就包括违抗父亲的意志替伊阿宋盗取金羊毛,甚至为了逃走而杀害自己的兄弟。可以说美狄亚的第一次“出走”是在谋杀的血色背景布中取景完成的。
如果仅仅是一个痴情的女性形象,绝不会有如此摄人心魄的吸引力。“母权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丈夫在家中也掌握了权柄,而妻子被贬低,被奴役,变成丈夫淫欲的奴隶,变成单纯的生孩子的工具了。妇女的这种被贬低了的地位,在英雄时代,尤其是在古典时代的希腊人中间,表现得特别露骨……”[1](57)当激情褪去之后,丈夫的无能和社会的压抑都凸显出来。为了金钱伊阿宋要另攀高门,美狄亚甚至连自己作为女性存在的意义都被抹杀了。如果说这些都还能用哭泣和咒骂来宣泄,那么来自国王克瑞翁的驱逐令无疑是压垮美狄亚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身为公主的尊严与刚烈的性格都使得美狄亚不会也不可能做一个顺从的弃妇。
为了报复这些伤害她的人,美狄亚用计谋毒杀了伊阿宋的新娘和岳父,之后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用鲜血撕裂了伊阿宋的两个家庭,最后架着龙车离去,完成了第二次“出走”。那么美狄亚得到了自由吗?没有!她杀害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能让丈夫“心痛如刀割”。然而对于一个连家庭都要抛弃的男人,杀子的行为给丈夫带来的痛苦程度还有待商榷,但对美狄亚却不啻于一次毁灭性的折磨,这些在她自己的表白中都能看到。美狄亚两次“出走”的最终结局是混杂着血与泪的悲剧,原本希望通向自由的道路最后只能以绝望告终。其原因无非是在奴隶制社会中,妇女的地位极其低下,女性只能在父亲或丈夫的家中居留,一旦这两个居所被破坏,毁灭似乎是唯一的选项。
二、“我是一个该受管教的孩子。”——苔丝狄梦娜
莎翁在对苔丝狄梦娜进行描述时,毫不吝惜赞誉之词——年轻貌美、出身高贵,更是才华和素养兼具,跃然于纸上。与美狄亚一样,苔丝狄梦娜选择了以私奔这种违抗父亲意志的方式来完成第一次“离家”,驱使她完成这一壮举的动力只有一个——因为她爱奥赛罗。一个姑娘能做出不顾身份地位的悬殊与命运对抗的行动,不能不说是极其勇敢的,从这点来看苔丝狄梦娜不愧为“文艺复兴的女儿”。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有了独立的、作为个体人的愿望。纵观全剧,苔丝狄梦娜的命运可以凝练成《政治学》一书中的一句话:“男人的勇气在于命令,女人则在于服从……”[4]
第一次“出走”之后,苔丝狄梦娜重新见到父亲时有这样一段话:
我的尊贵的父亲,我在这里所看到的,是我的分歧的义务:对您说起来,我深荷您的生养教育大恩,您给我的生命和教养使我明白我应该怎样敬重您;您是我的家长和严君,我直到现在都是您的女儿。可是这儿是我的丈夫,正像我的母亲对您克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把您看得比她的父亲更重一样,我也应该有权利向这位摩尔人,我的夫主,尽我应尽的名分。[6](346)
由此可见,“私奔”对苔丝狄梦娜而言并不意味着拥有自由,而仅仅是意味着她将自己的主权由父亲转移到了丈夫身上,由“父权”转移到了“夫权”,自由依旧是男人的,她什么都没有。而这唯一一次对于男性的反抗,激起了整个男性社会对于苔丝狄梦娜的警惕,为她的婚姻埋下了祸根。当她的丈夫奥瑟罗也为着她对父亲的隐瞒而怀疑她对于自己的忠贞时,当奥瑟罗对她苛责甚至是施暴时,苔丝狄梦娜的反应只是一味地顺从,甚至将丈夫的行为解读为“小孩子做了错事,做父母的总是用温和的态度、轻微的责罚教训他们;他也可以这样责备我,因为我是一个该受管教的孩子”[6](412)。这种观念导致她最后面对丈夫的暴行不加反抗,在自己的婚床上永远地离开了家庭,完成了第二次“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