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责怪一个人审美是没有意义的
2015-09-05本刊编辑部
你责怪一个人审美是没有意义的
我第一次听甲壳虫的《Yesterday》的时候,是很失望的,我觉得唱歌怎么能连颤音都没有呢?
时隔多年,再一次来到(清华)西阶,跟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15年前,我在这里学过信号与系统。当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后会在这里讲音乐。
有人说,如果在清华不考试的话,很多人愿意在这儿生活一辈子。我能够理解这种美好校园的感觉。当歌手之后,也有人问清华对我音乐创作的影响。我想一想,说:如果不来这个学校,我可能不会做一个歌手。恰恰是这样一个理工科院校,当它的人文气息出现的时候,就会特别吸引人。
1996年我在清华北门的民房里住了一个夏天,遇到了一些流浪诗人和画家。他们的说话方式、生活方式和作品,让我发现原来还有另一种思维方式存在,这对我很有吸引力。也是从那时起,我有了创作的冲动。
中学时候,我很不喜欢语文,但1996年我突然发现,我只是不喜欢曾经学的那些文章而已。我喜欢看《梵高传》,看《麦田守望者》,后来看博尔赫斯。我写过一首歌叫《风吹麦浪》,其实是在写这一阶段的记忆。
大学里你也会遇到情感上的挣扎,在清华恋爱又很特殊。隔壁的北大呢,北大的女同学很骄傲,我们也很骄傲,所以我们就不去。后来在创作中就写了很多幻想。孤独导致幻想,幻想导致创作,这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的一个道理。
我有个学长也写歌。有一天他把我叫到面前,说:“李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老唱一些谭咏麟他们的作品,你为什么不去唱更有深度的呢?”他建议我应该唱罗大佑和甲壳虫。我说:“我听过他们唱,但我觉得他们唱功不行。”
《我是歌手》火爆之余经常遭吐槽变成“我是高音歌手”或者“我是舞台歌手”。
李健的加入,意外给比赛带来了一种音乐的简单。2010年5月,李健在回母校清华的演讲中,就提及音乐的平实与朴素,带着理工男特有的冷幽默。
当时我对音乐的理解很多停留在技巧上。后来我真正去听学长说的这些音乐,的确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
其实我在音乐上的成长经历特别能够反映当今的乐坛,我也是从港台歌曲听起。港台歌曲最简单、最直接,跟人身体上的感觉最相近。说得专业一点,所有流行歌曲的速度基本是每分钟80到90,跟你的心跳是一样的,包括最流行的周杰伦的《双截棍》。
我第一次听甲壳虫的《Yesterday》的时候,是很失望的,我觉得唱歌怎么能连颤音都没有呢?但那个学长跟我说完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我再听《Yesterday》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罗大佑和甲壳虫告诉我,音乐最重要的是简单和真诚。
后来我又开始听古典音乐。我最初对古典是敬而远之的。当时我们很多同学愿意听肖邦啊、舒曼啊,包括更深一些的斯特拉文斯基,我总觉得他们在附庸风雅。但真正有一天,你学音乐,你听得多了的时候,你才能够欣赏古典音乐。到今天为止,我每天听的音乐有一半以上是古典音乐。它是所有音乐的源泉,是海洋,所有音乐类型都和它有关。比如说甲壳虫,他们只不过是用吉他来演绎古典音乐。我当歌手之后也开始疑惑:为什么有那么好听的音乐,很多人都不听?但现在想一想,我也是那样过来的。
音乐就像人一样,有一个成长期。你责怪一个人审美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像我这样在音乐上花费这么多精力的人是少数的。作为一个歌手,你既要考虑公司利益,又要有一点坚持,就是希望你的音乐能引领大众,有一天他们能欣赏你的音乐。
我八年前写《传奇》,是一首特别不起眼的歌,但今天恰恰成为卡拉OK里很多人唱的歌。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坚持的结果。大学里我经常问同学:“你听我这个旋律怎么样?”同学心情好的时候会说:“还行;还挺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问:“李健,你写这些有什么用啊?”当时我也很迷惘:我天天写这些有什么用?
我是一个容易敏感,也能很快把不好情绪忘掉的人。我当时是因为热爱。你做的很多事情在当时看来也许没用,但它一定在慢慢培养你。我觉得音乐是弥漫的,很随机的,但它也很公正。比如说我新唱片的一首歌里面,有两段旋律是十几年前创作的。它就像有生命的精灵一样,潜伏在某个角落,在你需要的时候,它可能出现、成长,然后帮助你。
真正好的作品应该是平实的、朴素的。今天我们有R&B,有Hip-Hop,但在我眼里只有那些简单的、真诚的、能够感动你的,才算得上是好的音乐。音乐特别像建筑,到最后就是“Less is more”。
当大家都抱怨的时候,你去更努力、更认真地做音乐,才会赢得真正的尊敬,也会赢得你所谓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