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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子:父亲是性情中人 干起工作不要命

2015-09-04万仲翔

当代陕西 2015年8期
关键词:大姑奶奶北京

文/万仲翔

万里之子:父亲是性情中人 干起工作不要命

文/万仲翔

1978年秋,万里同志(前左二)在安徽省合肥市郊农村了解情况,并参加劳动

1958年10月,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审查天安门广场设计方案。左六为万里同志。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万里是一个典型的有血性的山东汉子,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几乎没有城府,不会八面迎合,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父亲是一个实干家,干起工作来不要命,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和后果。父亲是一个对党对人民负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革命家。

父亲朝我发火

1949年,我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后,气势如虹,横扫千军如卷席,迅速解放了大西南。父亲随二野进驻重庆,成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工业部部长。我们全家跟随父亲来到重庆。

我们家和重庆市几位领导同住在市中心一幢庄园式建筑中,位置极佳。花园很大,还有大阳台,可俯视山城景色,高堂大屋还装有彩色玻璃。有一天,我和哥哥妹妹上阳台玩耍,我们这群从农村根据地来的孩子看到阳台上有些鹅卵石堆放在角落,就玩起了投石子游戏。正投得起劲时,楼下突然传来哭声。原来,墙外是条小街,石头把在楼下行走的一个小孩的头打破了。一群路人和家长带着头破血流的孩子找上门来。

那天父亲正好在家,他接待了找上门来的群众,先赔礼道歉,又立即派人用车送被砸破头的孩子去医院。

送走了群众,父亲回屋找我们问罪。我们躲在奶奶屋中不敢吭声,父亲破门而入,怒吼道:“你们敢拿石头打老百姓?这是仗势欺人,欺压老百姓,这还了得,不成了国民党了!”

父亲挥起的拳头被奶奶拦下。奶奶说:“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发那么大火。要打,让我来打他们吧!”

奶奶推走父亲,把门关上,在我们每人身上拍打几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不能这样不懂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我哭着说:“我们没想打人,只是扔石头玩呢。我们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扔了。”

晚上,奶奶给了我一根甘蔗,叫我到楼下饭厅吃饭。我一下楼,正碰见父亲。我见他横眉冷对的样子,以为要打我,谁知这次他没有挥拳,却飞起一脚踢断了我手中的甘蔗。我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跑。

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经历的父亲发火事件。父亲、母亲都是老师出身,平时不讲粗话,也没动手打过我们,这次是真发火了。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他说:“仗势欺人,欺压老百姓,这还了得,不成了国民党了!”

别看父亲发起火来很厉害,其实他很疼爱我们。在重庆时,我面色发黄,有人怀疑我有肺病。有一天,父亲对我说:“我去北京开会,你跟我去北京,检查检查身体。”

于是,我就有了第一次坐军用飞机的经历,也有了第一次泡浴缸澡的特殊感受。

到了北京,父亲去会议驻地开会,把我放在西单皮裤胡同的西南驻京办事处主任鲁自成的家中。他们一家人都对我极其热情,待若上宾。也是在这里,我平生第一次尝到在大浴缸泡澡的滋味。泡在浴缸的热浪中,我想了很多,想起农村根据地的艰苦生活,想到父母、兄弟妹妹和奶奶,我突然大哭起来。鲁家一家人以为哪里怠慢了小客人,一时不知所措,其实是处于这种无限温情中,我想家了。

我和哥哥的“高消费”

1952年,党中央撤销五大中央局,父亲被调入北京,任中央建筑工程部第一副部长,当时部长是陈正人,副部长有3名,即万里、周荣鑫、宋裕和。

1953年1月4日,中央派了一架美式军用运输机来接。上午从重庆白市驿军用机场起飞前往北京,机上坐了两家人,一是被任命为国务院(当时叫政务院)副秘书长的孙志远一家及我们全家8口和工作人员。那时,飞机一天还飞不到北京,要在武汉加油,停留一天。

1月5日中午,到达北京西郊机场。我们住进了东城和平宾馆,在电梯的眩晕中开始了北京的新生活。

到北京后,我和哥哥被送进北京育才小学读书。学校在先农坛内,出东门是先农坛体育场,解放军高射炮兵部队也在体育场内布阵。1954年1月8日,星期五下午,我在高射炮兵阵地上进行了庄严的宣誓仪式,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成为万家第一名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星期六回到家里(我们平时住校),父亲和母亲看见我戴着红领巾回来也颇为兴奋。他们有言在先,谁先入队就给谁买冰鞋。

星期日一早,父亲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妹妹一起去东四人民市场买冰鞋。我兴高采烈地选中一双北冰洋牌冰鞋,价钱25元。父母将要付钱时,我看见哥哥在一旁站着低头不语,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手中的冰鞋——哥哥比我大1岁,因战争年代颠沛流离没有条件读书,被耽误了一年,在育才小学和我同级。看着哥哥尴尬不安的神情,我对父母说:“给哥哥也买一双鞋吧,鼓励他早日入队。”

父母相视一笑,马上就说:“咱们给老大也买一双吧!”于是又给哥哥买了一双,共花了50元。当我们背着冰鞋回到学校,在学校的冰场上奔驰时,是多么高兴和自豪啊!哥哥加倍努力,很快也戴上了红领巾。

当时没有感到父母为培养我们而投重金的良苦用心,以后从家里发生的一件事情上,我们才体会到父母为了培养我们而不惜工本的苦心。

奶奶朝父亲发火

年少不更事,不知道50元对父母来说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负担——那时刚由供给制转为工资制,父亲是部级干部,母亲是处级干部,他们每月工资要养活全家8口人,还要补助生活更加困难的穷亲戚们。全家平时也是节衣缩食,我们穿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大的穿完小的穿,一到月底经常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是父亲和奶奶之间的一场严重冲突,才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那时我们全家住在东城区演乐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父母住北屋,有两间小卧室,一间客厅。

南屋有两间房,一间奶奶住,一间工作人员住。我们平时住校,星期六回家后“打游击”住,有时在奶奶屋里挤,有时在北屋大客厅打地铺睡。

一个星期天,奶奶在客厅对着父亲大吵:

“万里,我不是人啊?你那屋装了窗帘,为什么不给我这屋装?”

原来,公家为父亲住的北屋装了窗帘,南屋没有装。奶奶就此找父亲责问。

父亲说:“国家困难,我怕公家花钱太多了,所以没叫他们给你那屋装。”

奶奶又说:“那你用津贴给我买嘛!”

父亲无言以对,连声允诺,赶快用自己的工资为奶奶的房间安上了仅有一层白布的窗帘。

看到这一情景,我感到十分羞愧,真不该叫父母给我们买冰鞋,用这钱给奶奶买窗帘多好啊!这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看见奶奶对父亲大发脾气,责怪父亲。从此,我再也不要求父母为我们买东西了。

阻止姑姑提拔

父亲做事很极端,不留余地,常常使人感到有些绝情。这也许是他们那个时代的革命者的共同特点。

我大姑万云从小在根据地长大,受父亲影响,15岁就入了党。随解放大军进入大西南重镇重庆后,被党团组织选中,派往苏联列宁格勒团校学习深造。

这是苏共培养共青团高级干部的专门学校,团校的学员都是从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经战争考验的优秀青年,毕业后分配到共青团组织中做领导工作。由于都是调干生,又是留学生,当时中苏关系很好,故生活待遇很高,每月发1200卢布生活费,相当于苏联的高干待遇。经过几年学习,大姑以优异成绩毕业后,分配到共青团中央工作。那时父亲已调到北京建工部工作。大姑到团中央上班不久,父亲就找她谈话,认为她在团中央机关工作高高在上不好,应该到工农中去,到基层工作,更有利于她的思想改造。

在父亲的干预下,大姑离开团中央,调入北京国棉二厂做工会工作,长期和工人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大姑从机关下来毫无怨言,默默工作,无私奉献,获得了工人的好评和党委的信任,先是当了厂工会主席,后又担任了厂党委书记。“文革”中因沾了父亲这个“黑帮”哥哥的光,又执行了党交给的“四清”特别任务,大姑被江青点了名,因此被造反派斗得死去活来,险些精神失常。但在工厂劳动扫厕所期间,工人私下安慰她、鼓励她,她坚强地挺了过来。父亲被解放后,大姑也恢复了工作。经过几年努力,大姑不仅恢复了原来的职务,还具备了提拔的条件。北京市纺织局的领导找到父亲,对他说:“万云同志表现不错,我们准备提升她为纺织局副局长,你看怎么样?”

父亲听后,马上一口回绝,说:“万云不够格。比她优秀的人多的是,还是先提拔别人吧,万云需要继续锻炼。”

局领导相当重视父亲的意见。父亲一句话就中断了大姑的晋升。许多年后,组织上没有征求父亲的意见,大姑才被提拔,当上副局长,临退休也不过是个局级干部。人们常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在父亲这里是“朝中有人难做官”。

哥哥下乡劳动10年

父亲平时几乎不管我们,很少检查作业或过问我们学习之事,大概连我们读几年级都不知道。但他教育我们要多读书,还规定了一些古典文学书目让我们在暑期阅读。他认为孩子们要以学校教育为主,家庭教育为辅,所以对我们的方针是:小事不抓,出事大训。

我的大哥伯翱17岁时,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上山下乡与工农相结合。父亲坚决响应号召,决定让读了高中的大哥去农村劳动。临行前,极少题字的父亲最后还给大哥写了8个字:一遇动摇,立即坚持。

大哥到河南西华国营农场当了一名园艺工人,开始了自力更生的生活,一干就是10年。那时他每月工资26元。第一个春节,大哥想回京过年,父亲坚持让他在当地与群众一起过年。当时,农场的人都各自回家过年,食堂也不开伙了。风雪交加,没有一个亲人在跟前,真不知大哥是怎样度过这个艰难的春节的。

大哥终于坚持下来了,在农村劳动整整10年,不怨不悔,无私奉献,还成为全国知识青年学习的典型人物,受到周恩来总理表扬。由于表现出色,他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又被部队选中入伍,成为一名人民解放军军官。又经数年,调入北京炮兵某部工作,这才回到离开20多年的北京。

大哥在河南待了20多年,大嫂在河南郑州铁路局工作,为解决大哥大嫂两地分居的实际困难,有热心人帮助大嫂及孩子,通过组织联系调到北京铁路局工作。一切都已联系妥当,只差一纸调令。就在这时,铁道部的一位副部长向父亲汇报工作时说:“我们准备把您的儿媳妇从郑州铁路局调到北京铁路局工作,解决一下他们夫妻两地分居的困难。”

听到此话,父亲马上斩钉截铁地说:“在郑州铁路局工作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都要往北京调?都来北京,郑州的工作由谁来做?夫妇分居两地的又不是只有他们,先解决别人的困难吧!我的意见是不要调,谁调她来谁犯错误。”

父亲时任铁道部部长,说话权威。他的一句话就吹掉了大嫂进京的美梦。大嫂在郑州工作多年后,自己想办法调到深圳,读了大学,分配了工作,至今也没有进京。

我们家的非党群众

父亲当了副总理后,对家庭的禁令就更多了。他曾对我说:“通过你们办事,能成的也不能让它成。如果都成了,咱家就成衙门了。”

不过也有破例的事情。林彪集团重要成员邱会作有一个儿子叫邱路光,在部队表现不错,邱会作出问题后,部队让邱路光复员。他从北京参军,根据政策,复员回京应不成问题,但因他父亲的问题,北京方面不敢接收。邱路光复员后无法上户口,无法安排工作,生活也没着落。邱路光找到我,说出他的困境,希望我父亲能解决他的问题,给一条生路,并写信给父亲让我转交。我斗胆冲破禁令向父亲反映了邱路光的情况,递上求救信。父亲看信后很快就作出批示,让有关部门解决,还说:“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共产党不能搞株连。”有关部门接到父亲批示,很快就为邱路光办了户口手续并安排了工作。

父亲当了政治局委员和书记处书记之后,对我们要求更严,所有孩子一律不许做生意。父亲从不护犊,我们如果有违规犯法的事情,肯定是罪加一等,严加惩处。我当时在中信公司法律部当律师。有一次,父亲在一份简报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广东有一犯人交代,某年某月某日,在广东某宾馆,他给了赵紫阳的儿子、中顾委秘书长荣高棠的儿子及万里的二儿子每人5000美元。这本来是件无中生有的事,那时我根本不在广东,更不知道某宾馆在何处,当时我还不认识赵紫阳和荣高棠的儿子,我也不认识这名案犯。

7月30日上午,省委机关开展了“三秦阅读卡”进机关、进军(警)营送书卡公益活动。省委办公厅、省新闻出版广电局、省直机关妇工委等单位为警卫连战士送去150多张读书卡,省委机关800余人参加了领书卡和售书活动。 梁生树/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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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两位家长可能问过儿子,知道根本没有此事,因此不加理睬。唯独我父亲,不找我核实,大笔一挥要求严查,并加上“如情况属实严办”等词句。

我们单位领导很重视此事,由党委书记、部长唐克亲自挂帅主持严查,找我谈话了解情况,并进行了认真的调查,甚至把我的照片和其他人的照片放在一起让犯罪分子指认谁是万老二。

他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我叫什么名字。经过严格的调查取证后,终于洗清了我的罪名。单位将调查情况及结论材料上报中央,父亲得知后才没有对我再加追究,也不解释,不了了之。

三妹淑鹏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某单位工作。她工作努力,认真负责,单位领导想培养她入党。可能由于“文革”创伤太深,她对政治不感兴趣,表现虽好,但也没有申请入党。有一次,单位领导家访,对父亲说:“小万在单位表现不错,虽然还没有写《入党申请书》,但我们想将她作为发展对象培养,让她早日入党。”

父亲听后,很平静地说:“不要培养,我们家多一个非党群众也好嘛!”

淑鹏的领导听后一脸茫然,不解其意。淑鹏始终没写《入党申请书》,父亲也始终没有过问。淑鹏直到退休没有入党。

淑鹏后来问过父亲,怎么从来不问她关于入党的事。父亲对她说:“参加革命入党要靠自觉,我问你干什么呢?”父亲当年是自觉参加革命,主动找党的,他不懂入党还需要人特别加以培养和提醒。

(据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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