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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康村因股暴富之后

2015-09-04李天波编辑卜昌炯汪再兴康泽辉

博客天下 2015年13期
关键词:龙文村民

文 李天波 编辑 卜昌炯 汪再兴 图 康泽辉

同康村因股暴富之后

文 李天波 编辑 卜昌炯 汪再兴 图 康泽辉

一个落后而贫穷的村庄,因意外获得紫金矿业的原始股份,一夜之间人人变成百万富翁。

牛市来了

“(挣)不到80万不想抛。”福建省上杭县同康村村民游琦向记者抱怨,近一个月感觉每天都像打仗,好几次甚至彻夜未眠。

特别是5月7日那天,带他投身股市的师傅中午跟他电话,劝他赶紧抛掉手里的两只股,没说原因,就觉得不对劲。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股票走势图,他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也没舍得抛掉,“再赌一把试试。”

到了晚上,他辗转难眠,有点后悔没听师傅的话:抛了那两只股也能赚个17万了,何况其他几只股还在涨。越想越担心,他爬起来抽烟,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股票还保持着红色,才放心地眯了一小会儿。

身旁的妻子告诫他别贪心,见好就收。她很反对丈夫炒股,闹过很多次,最严重的一次摔了两人的结婚照,回了娘家。

妻子的反对不是没有理由。5年前,刚刚拿到310多万元紫金矿业股票套现款的游琦,回头就在股市投了120万,因贪图增势晚抛了两天,亏掉了30多万。

那是这个拥有1400多人的客家村庄第一次认识到股票的潜在价值。1980年代,有人在同康村附近的紫金山上发现了金矿。1998年,在此采矿的紫金矿业征用了同康村村民在山上的所有田地,因拿不出足够的现金补偿,变相硬性摊派给每个村民一份原始股,价值1338元。后来,紫金矿业陆续在香港及A股上市,村民手中的原始股票市值一下子飙升了600倍。

2009年,股票套现后,村里分给每人79.6万元。几乎一夜之间,村民们都成了百万富翁。人们开始谈论“套现”、“减持”、“大小非”、“基金”,并尝试投身这个带给自己巨额财富的陌生市场。

“股票能挣几辈子的钱”,直到现在,游琦也这么觉得,“有风险,但比一辈子种庄稼强。”在一次饭局上,县城一位公务员质问他:你都有几百万了,存银行能过一辈子,干吗还炒股?他回答:“你不知道那种一夜之间银行卡里多出几十万、几百万的感觉,哇,那真太爽了。”

他算过一笔账,自己现在总投入140万元,全部抛掉,可以挣60多万元,如果这样的涨势能再持续半个月,翻倍没有问题。“玩这个不就为了多挣点吗,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被今年的牛市重新燃起斗志的还有游龙文。几年前,他和游琦一样,初涉股市就遭遇滑铁卢。2010年,他投入180万元,结果赔了40多万。稳妥起见,这次他只拿出了20万元作为本金,目前收益已经翻倍。他打算尽快抛掉,“不能贪”。

村里日渐活跃起来的散户让28岁的游新建看到了商机。4个月前,他跟朋友成立了公司,专门给人做股票配额投资。公司毗邻同康村村委会大楼,在这个相对保守的客家村庄里,他的事业还不太被人理解,村民给出的理由是“风险大”、“不太懂”、“十赌九输”等。

来公司的客户确实不多,十几个都还是投入只有三四万元的散户。“生意开头都不好做。”游新建并不觉得灰心,他看好这次的股市行情,他相信那些赚了钱的散户一定能带来更多生意。

为了提升对股票的判断力,他曾跑到厦门、龙岩听专家的分析课,一节两小时的课价位从500元到2000元不等。听来听去他发现“也就那么回事”,专家说得再好都不如自己慢慢摸索。

采访时,游新建正坐在一块股市实时播报屏幕前观市,前一天他刚抛掉了手里的所有股票。他不愿意透露具体的投资额度,只说月收益在10%。股市里,他信奉的准则是“宁可错过,不可做错”。

和财富一起涌入的人群

游琦仍清晰地记得6年前的那个下午。电视上演着“看不进去”的古装剧,他斜靠在客厅沙发上,手里紧攥着800多元电量满格的诺基亚手机,时不时摁一下上面的确认键。他在等待股票套现的第一笔现款。

从中午12点一直等到下午6点,手机才“叮”地响了一声。590000,盯着那个数字,他蒙了好几秒,随即抓住正绕着茶几玩的两岁女儿,亲了半天,两只手夹在她脸上搓来搓去,女儿疼得哇哇大叫。“真的是一夜暴富,做梦都梦不到。”说完,游琦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管是游琦、游龙文还是游新建,他们都会强调一点,在当下的股市上,收益能翻倍是投资的目标,至于他们手上曾增值600倍的原始股,可遇不可求。“那是祖辈留下的金山银山,不是靠分析或者运气来的。”游琦指着远处雾蒙蒙的紫金山强调说。

在紫金矿业未勘测到那片土地上的金矿以前,村民们一直居住在那片山上,靠山吃山:种田、采蘑菇、做木材生意,微薄的收入勉强能维持生计。因为贫困,很多孩子没有受过像样的教育,大多十三四岁就出门打工谋生。

2000年,在同康村上游开采金矿的紫金矿业因管理疏忽,导致拦砂坝溃坝,同康村三分之二的房屋、田地被泥沙覆盖。作为补偿,紫金矿业拿出部分资金,在上杭县边上为村民们建造了新的村庄。面对突然的变故,村民们被迫迁徙到县城生活,彻底变成了失地农民。

“不敢想象。”看着自家90万修建的四层小别墅,村民游扬琼回忆,以前村子里连温饱都顾及不到,现在家家买了小车,修了房子,还有几百万的存款。

在这个村庄生活了44年,游龙文第一次见它这么热闹,今天这家装修,明天那家买车

突然涌进的钱财,打乱了村庄的固有节奏。银行、保险公司、担保公司、基金单位、房地产企业蜂拥而至。最忙碌的时候,村民们一天得接待五六波不同单位的人,桌子上的传单五花八门。有一次,一位外地银行的销售员,到家里给游水琼推荐理财产品,游水琼以自己没钱婉拒。销售员缠着他讲了几天,从理财的方式到财富的意义,听得他“烦得不行”,又不忍心将对方撵出家门,只好“一直瞎听着”。

在自己生产的烧烤用品仓库里,游孙坤一脸愁容,着急怎么把它们卖出去

村民们几乎都遭遇了同样的事情。被销售员围追堵截多次后,游琦总结出一套拒绝之道:如果是外地的,就拉着他诉苦,说家里卖掉了所有股票,现在多惨多惨;如果是本地的,就跟他说他的竞争单位怎么忽悠走了自己的全部财产,“比如说,建设银行的人来了,你就说前几天买了中国银行两百万的基金,两年不能取,你给说说理”。

他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没有一个销售员拿走他的丁点儿财产,包括那些最为招摇的售车小姐。

汽车经销商们花足了心思。各大品牌都直接开着车进村,在村委会门口办起车展。在《月亮之上》《荷塘月色》的背景音乐里,穿戴时髦的售车小姐向村民们细致地讲解每一款车的优劣势,偶尔还开车带他们到县城兜一圈,临别再附送一个带有品牌logo的氢气球。

整个村庄经历着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繁华。

在这个村庄生活了44年,游龙文第一次见它这么热闹,今天这家装修,明天那家买车。在亲友的推荐下,他买了一辆32万元的银色大皇冠。刚坐进车里的那几天,他总担心这一切会不会突然失去。

在股票解禁以前,他在紫金矿业里做工人,每天守着一截灰色的输送带,看着它从山上一点一点往下运送矿石。一天站8个小时,不能随便走动,上厕所需要提前向班长请假,工作“很无聊,看不到头”。每个月2000块钱的工资,他都尽可能省下来,存给儿子读书用。

他原本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等攒够了钱就在县城租一家铺面,卖点家居之类的东西,安安稳稳养老。未曾料到,那张被他锁在抽屉里久不问津的股票协议,会改变他的后半生。股票解禁后的第一个月,他就辞掉工作,每天待在家里喝茶、打探股市最新消息。

村里大多数人都跟游龙文一样,一夜之间,从刚解决温饱的平民变成拥有数百万元乃至千万元存款的富翁。一些子女少的家庭,后悔当年没多生几个孩子。

“我们全被骗了”

“没见过那么多钱,有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花。”村民游水琼一收到钱,就全部转给了自己在银行工作的儿子。儿子大学学的金融,比较懂理财。他印象里,那段时间,全村的人都在“找门路花钱”。

理财这个陌生的词汇开始走进村民的生活。村委会曾两次召集全村村民,给大家做理财以及金钱价值观的培训。

游龙文花100万买了信用社的股份,村主任游孙良早早定了一个90万的店铺,村民游扬琼则花12万购买了一块144平方米的地皮。但最受欢迎的,还是那些来村里借钱的生意人,他们给出的月利息均在2%左右。

放贷,一度成了村民们最青睐的理财方式。

接受采访的前一天,61岁的游扬琼还在打官司。4年前他借给当地一个包工头69万,按两人的协定,包工头在建完大坝后,应本利归还,结果大坝竣工两年至今,对方只还了15万。游扬琼讨要多次无果,只能上诉。这样的官司他手头有4个,现在都处于判了却拿不到钱的境况。

近半年官司缠身的他,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他想不通那些满脸微笑跟他承诺收益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仇人。“是我太贪心?”他反思道。说完停顿了几秒,又语气沉重地问记者:“你说是不是我们农民伯伯太老实了,别人才会老骗我们?”

他不愿再提及那些过往的借贷细节,“没法说,说几天都说不完,都是眼泪”。他摇摇头,一声“唉”在空气里拉得很长。

71岁的游浪儒也曾多次受骗。2012年至今,他一共外借了47万元,分文未回。“家家都往外借,不借放着倒不踏实。”他说。

第一次向他借钱的是此前在郊外租房的老板,求助说自己想开一家皮沙发加工厂,稳赚不赔。游浪儒曾给他看门,出于人情,他借了15万。第二次是亲戚介绍的房地产商,看对方老实又有经验,他二话没说,爽快地借出了30万,身份证都没看一眼。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那会儿“没脑子”。被“钱生钱”美好愿景包裹的他怎么都没想到,借钱的人会跑路。有人告诉他老板跑路的消息时,他还以为在开玩笑,那么大的一个加工厂,还能说没就没了。他给那个“值得信任”的老板拨电话,一遍又一遍,对方一直关机。打到十几个的时候,他开始“心虚得慌”,有点捏不准,当即踩着小三轮车直奔皮沙发加工厂。

工厂大门紧锁,门缝看进去,厂区空空荡荡。游浪儒站在外面,只觉得腿软,呆呆坐了一小时才缓过劲来。得知跑路老板的父母住在县城后,他和其他被骗的村民一起找上门去。面对这些快急疯了的村民,80多岁的老太太一个劲掉眼泪,说自己没钱,儿子挣了钱才会回来。各说各的委屈,到最后,村民们和老太太一起抹眼泪。

当天下着细雨,从债主家出来,游浪儒难受得“哭都哭不出来”。他看着老天,思量不通,心里质问老天爷,自己这样一个一辈子安分守己的老实人,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15万元,近乎他过去7年的工资。后来借给房地产商的30万元,遭遇了同样的剧情,老板跑路,报案无门。

游浪儒的遭遇并非个例,在同康村,几乎每家每户都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游扬琼将自己和村民们受骗的原因归结为老实、不够谨慎。

前村主任游泰琼并不这么认为,他是记者采访中外借最多的一个人,加起来有300多万元。其中一个是县政府引进的项目,总投资4000多万元,生产自动化仪表,他入股180万元,结果老板还是跑路了,“防不胜防”。下海经商15年的游泰琼觉得不可思议,按照他的理解,即使厂子效益不好,厂房的设备和土地卖掉也足以回款,但3年过去,4000多平方米的厂房快成了废墟。

村主任游孙良告诉记者,同康村股票解禁后,上杭县城的资金担保公司多了十几家,跑路的老板五六个不止,保守估计,村里被卷走的财产最少3000多万元。他自己近期也在打一个50万元借款的官司。

得知记者前来采访,村民游品儒的儿媳妇打趣说:“现在是从一夜暴富到一夜穷光蛋。”游品儒被骗走了110万,前段时间,他去法院上诉,院长跟他说,天天接同康村的案子,十个里面九个是被骗了钱。

上:坐在7000块钱的皮沙发上,游扬琼感叹自己没有经济头脑

下:游良琼的别墅,周边到处安置着摄像头

“借出的就当买个教训吧,钱没那么好赚。”游品儒对那些判决书已经不抱希望,现在他只想把剩下的钱全部放在银行,安安稳稳挣点利息。采访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说,有时候也挺怀念多年前的那个时代,穷得叮当响,但人活得干净,没那么多骗子。

“人没了,人没了”

“家里太孤独了。”记者见到游浪儒的当天,大雨滂沱,71岁的他坐在自己破旧的蓝色小三轮车里,正在村口等客。问及这样的天气怎么还出来拉客,他讲了这样一句话。

三轮车前面两边没有挡风玻璃,在拉记者去往县城的路上,他的衣服几乎全部被雨水淋湿。

他说,天气再差,也不喜欢待在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人能说个话,他和老伴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出来拉拉客,挣点小钱,还可以聊聊天。

他越来越不知道跟儿子如何相处,那笔300多万元的财产让他们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2006年因为盖房,他以6万元的价格出售了一份股份。紫金矿业上市后,儿子一直埋怨他当时的轻率。伴随财产的分配,两人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

游浪儒有3个孩子,儿子是老二,两个女儿因为出嫁早,并未获得股份。生活在农村的女儿们日子过得都很紧,游浪儒想给女儿一些接济,分别给了6万和5万。儿子大发雷霆,说他胳膊肘往外拐,不管自己死活。闹得最僵的时候,他们分开做饭吃。

后来游浪儒将自己的股份全部给了儿子,只留老伴的那份养老。两个女儿现在都不怎么回娘家,跟儿子也不来往。有时候,游浪儒会抱怨儿子年轻、不懂事,但转念又觉得是不是钱的问题,“钱多了也是祸害,人都变得自私了。”

在巨额财富面前,人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有一段时间,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焦灼的争吵。“很多家庭都乌烟瘴气。”前村主任游泰琼回忆,为了这笔钱,村子里有兄弟打起来了,抢着要父母的钱,却都不愿意养老;有出嫁的女儿回头讨要自己应得的股份不得,一纸诉状把自己的父亲告上法庭。

很多村民都还记得一场意外。“人没了,人没了。”2009年8月,一个酷热的中午,村民们都在张罗吃饭,苍蝇在烂水果摊上盘旋,死亡的讯息开始快速扩散。邻居游作胜最先听到的是女人的哭声,他急忙跑过去,看到的只是直愣愣躺在地上毫无表情的游作秋。

2001年,游作秋背着家人以1.2万元的价格将6份原始股卖给了同村的游良琼。得知紫金矿业上市股价大增后,老伴、女儿天天哭,儿子骂他就知道败家。全家将他隔离在三楼,吃喝拉撒睡都自理。

没有人能说清游作秋死亡的原因。那天早上,他还照例去菜园子里晃悠了一圈,中午老伴见楼上一直没什么动静,上去看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上。当时游作秋才50出头,身体很好,喜好喝点小酒。很多村民笃定地告诉记者,他是被这事气死的,家人怨恨,自己心里也憋屈。

游作秋的家从外边看,跟别人没什么区别,6岁的孙女在院子里玩水,儿媳妇坐在板凳上择着青菜。游作秋走后,儿子去了云南,在一个工程队里给人开挖掘机。

早年卖掉股份的家庭试图追回损失,包括游作秋的儿媳妇在内,很多人曾跑到游良琼家要钱,在他家烧高香,并提出上诉。

自由买卖,告了也没用。作为村子里股份买卖的中介,游作胜觉得,钱财跟人的关系是注定的,你失去也是你的选择。经他手卖出的原始股有40多份。他印象里,2005年以前,很多人拿着那张“废纸”求他卖掉,一份2000元,有时放在抽屉里等一个月都等不到愿意接手的买家。

游良琼是村里买入股份最多的人。在村民的描述里,他的资产从两千万到一个亿不等,拥有五六辆小汽车,最贵的奥迪价值百万。

光头,浓眉,身穿花道纹T恤,普通中裤,出现在记者面前的游良琼表情严肃,说话时眼睛直直盯着记者,不怒自威。得知记者的身份后,他快速将记者推出家门。“我不是游良琼,我不接受采访”,他说,“我只是帮他看家的。”密码锁发出吱的一声,瞬间扣上,怎么敲都无人再回应。

在他的3层小别墅外,大大小小安置了8个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监控。50米外是他的邻居游孙俊家。10年前,游良琼买入了他家所有的股份,股票套现后返还给了对方15万元。游孙俊父亲曾跟人形容:“他家的每一块地板砖都是我家的钱铺起来的。”

“过了那么久说了有啥用。”游孙俊同样回绝了采访,转身去给儿子洗澡。他的妻子在客厅做线圈,一个1毛钱,做得快的话一天能做500个。她对自己的技术不是很满意:“做得好的人一天能绕800个,挣80多块呢。”

6年前的恩怨似乎在慢慢淡化,人们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但“带来的伤可是一辈子”,游泰琼强调。那个把父亲告上法庭的女儿,最终获得了自己的80万,却跟父母断绝了关系。“你现在有几千万,也买不回去,是不是?”

“这个村子搞不好会因福得祸”

除去各种未了的纠纷,失去土地的村民们,现在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寻找新的立身之本。

记者第一次见到游孙坤的时候,他正在村口跟人聊他的烧烤用品。2013年底,他投资100万和游泰琼等人合开了一家烧烤用具公司。首批生产的近千台烧烤炉,至今安放在160平米的仓库里,无人问津。

游孙坤很着急,他们尝试联系过很多经销商,都因品牌无名被婉拒。他和几个股东商量,决定“先搞定大超市,再输出海外”。

“不能再输了。”游孙坤说,自己套现的470多万几乎全做了投资,水电站、游泳池、金矿,目前都还没有可观的收益。烧烤用具公司是他第一次做产品,他想借此找到一条真正的生财之道,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游龙文觉得对失去农地的自己来说,几百万并不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因为没什么可以留给子孙。有时候,他宁愿放弃这些钱,选择土地,这样就算穷,子孙们也可以靠着土地安稳生活。

“现在没后路了。”游龙文后悔自己曾跟风买大皇冠,也越来越不舍得花钱。面对物价飙升的小县城,他觉得“有一千万才有安全感”。

赔掉300多万元的游泰琼一点也不甘心,他又开始寻找新的投资项目,“必须做点事。”他想趁着自己还有精力,再折腾折腾,如果不行,就去厦门广州这些大城市看看,重新做自己擅长的建筑工程。

他看不惯村子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股票套现后,村子里三分之一的中青年开始瞎晃悠,也不工作。“小钱不想赚,大钱赚不了。”游泰琼表情变得复杂,“这个村子搞不好会因福得祸。”

看着村子里家家户户3层的小洋楼,他有时候会想,十年后,会不会外面看起来很漂亮,里面的人连饭都没的吃。

6年过去,村民们手中的钱正在急速减少。稳妥起见,一些人选择将剩余的钱全部存到银行。很多村民向村委抱怨,不知道将来的出路在哪里。

“农民还是没有经济头脑。”游孙良说。这是一个几百年发展起来的游氏宗族部落,部落生活不需要什么门槛,有没有文化都不重要,大家出生于此,一起仰仗土地生存。突然有一天,部落迁移到县城里,没了土地,生存需要门槛,但农民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技能。

游孙良觉得,这个村子唯一的出路在于教育。在一次地震捐献中,他的儿子曾问他能否多捐点,游孙良只给了100块钱。他告诉儿子,家里的几百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多捐钱,就好好读书,争取将来用自己挣的钱捐1000万。

“孩子自己有挣钱的头脑是关键。”游孙良认为,不管面对巨额财富还是在县城的新生活,这个村子还需要两三代人,才能慢慢适应。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游琦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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