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生命教育》引发的思考
2015-09-02任永泽
任永泽
美国学者杰·唐纳·华特士(J·Donald Walters)在《生命教育》(Education for Life)一书中,开宗明义地说:“教育并不只是训练学生能够谋得职业,或者从事知识上的追求,而是引导人们充分去体悟人生的意义。”他认为,生命是迈向圆熟的境界,圆熟意味着内在均衡的状态,处于这种状态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摇撼一个人的平静安详,生活不再慌乱,生命不再迷惑。他还是生命教育的实践者。在美国加州北部一丘陵地带设立了“阿南达村”(Ananda Village),致力于探索蕴涵在生命教育中的原则,并遵循原则生活。“在这里,孩子们所学习的是如何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只是如何找到一份工作、一种职业;他们必须懂得如何明智、快乐而且成功的生活,而不违背自己内在深层的需求;当然,更不会执著于金钱和权力。”
思考之一:教育应始于人文、充满人文
教育以人为对象,本来应始于人文、充满人文,但当把其视为一种“技术”或“工具”的时候,人文性就缺失了。教育基本功能在于帮助学生完成其个体的社会化,但功利主义、技术理性的滥觞使其本质演变为一种工具关系。工业化“流水线”式的教育实践,“工厂式”的“产品”加工,重视对人的塑造与规训。反思今天的人文性,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人文性流失或异化,教育品质严重畸变,尤其在应试教育的过度推崇、高度竞争的升学压力下,教育已经沦为机械性的知识训练或操练,学生沦为考试的机器,被看成知识的接纳者和承载者,学生的地位、情感、体验、精神、生命等悄然退隐或消逝。这种唯理性教育模式,重知识轻发展,重训练轻培养,过分倚重知识的工具价值与经济价值,而对人的精神成长等内在价值维度的关注明显缺失。知识的功利主义理解与运用空前高扬,知识本身成为目的,它主宰了教师与学生。本应是关注人的教育却成为了教育实践和人存在的异化力量,在一定的目的和手段下组织起来加以某种规范的活动,人被规约于预设的牢笼,成为规训化的人。一个客观事实是,当下单一化的知识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已悖离了教育本身,教育实践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实践,教育也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教育。在教育中注入了太多“非教育”或“反教育”的因子,教育不再是育人与成人的实践活动,更无法完成“照料人心魄”的伟大使命。在工具理性的导向下,教育实践陷入一种知识简单化、非人化、操作性的尴尬局面,教育教学不仅成为师生掌握、教授、传承知识的工具,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失去了其人文性,成为一种应付考试或寻找职业的工具性知识”,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教育的品质和命运,尤其是影响了人的发展的品质与命运”。
教育并不只是训练学生能够谋得职业,或者从事知识上的追求,而是引导人们充分去体悟人生的意义。教育的意义不该只是事实的获得,不该只是在知性上接触大量未经验证的概念,不该只是为了做好求职准备的人提供技术支持。人的一生必有其目的与意义,那么这个目的必然是要教会我们不断地去趋近这个意义。在此意义上,教育应始于人文、充满人文,就是旨在回归教育的本性,使学生回归自然性状态下的人的生活,回归教育对人性的关怀,对生命的提升与对教育学意蕴的追求。将人生的意义置于教育实践的首位,建构人的意义关系,引导学生去体验世界,理解生活,实现人性的回归与完满,即一种“缪斯本性”的生成:让歌者歌、让思者思、让行者行。
思考之二:教育应是生命的
学者叶澜说过,教育要创造人的精神生命。海德格尔也曾经说过:生存是一件思的事情。可以说,人有怎样的生命意识,直接决定着他在现实的生存经验中是怎样确认自己的存在的。生命意识是人作为生命存在的自我意识,其内涵应有尊重、热爱、珍惜生命之义。只有具有生命意识的人才能珍惜生命,才能尊重其他生命的价值,才能发现生命之美。生命本应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而在现实中,教育的指令性与功利性所带来的灌输与束缚,让学生的生命情感被俨然漠视,在教育视野中出现的是对生命本真的巨大漠视、扭曲与异化,现代教育迷失的恰恰是对生命的关怀。知识教育与生命教育的应然图景构成了一个实然悖论。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幼儿“小学化”“成人化”的痕迹过早地前移,使本属于他们的生命世界少了一分恬然的快乐与自然体验,不仅在教育中的生命价值实现的品质不高,而且生活的幸福度也大大打折。
在教育异化下,教育过程中伴随着的是诸多不和谐的异音,它不仅破坏了生命的完整性和严肃性,而且与诗意的教育相去甚远,从根本上有悖于教育的旨趣。教育实践的技术化、程序化运作把教育领域简约化为一种简单的过程,其造成的必然是限制了生命活力,缺失了生命精神。在此境遇中的学生必然被扭曲与异化,学生完整的生命世界必然被肢解与遮蔽,知、情、意、行等也必然被“知识”的逻辑所代替,如此等等。这必然导致学生精神缺席、人格失真、生命失落、心灵空场、尊严缺席。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在此沉重的教育中学生看不到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学习对于他们而言成为与心灵隔离的苦役。
教育是诗性的事业,更是一个生命的存在。教育中的生命应是有灵魂的、有情感的,其真实的“场”应是人格与人格的相遇,灵魂与灵魂的对话与交流及人对人的理解成为可能,并让生命情感引人振奋、达观、向上、充满朝气,把人引向与周围世界的自由交流,成为人生动力与光明之源。
思考之三:教育应是道德的
道德性体现在促进儿童的发展,让儿童享受现在的快乐及美好的未来。要从儿童的现在出发,重视儿童的现实生活和活动,遵循儿童身心发展的特点和规律,尊重儿童的需要、兴趣,对儿童发展负责,把儿童的现在与未来辩证地统一起来。重视教育对儿童发展与规范之间的相互作用。柏拉图就曾认为,真正的教育是一个将已存在于学生身上的潜能吸引出来的过程。古希腊圣贤的教育思想,即教育要致力于人的成长与改进人的生活质量。国内知名教育学者金生鈜先生也认为,“教育是一种道德性的实践,教育和教学都是道德事业,不仅具有道德的目的,而且必须以道德的方式进行”。这种道德的方式在学者康丽颖看来就是,“它表现为实践者对教育生活本身的关注,对人自身的关注。它不是从理性的、主体的、知识的路径寻求对教育世界的控制和主宰,而是在一种民主的、包容的、对话的、参与的理路中探寻实践者在教育世界中的相遇和相知,以及他们的生存价值和生存意义”。
教育实践是一种意向性活动,具有道德追求与关心取向。柏拉图认为,教育的目的不在于发展某些能力,而在于深刻理解其发展需要,使人能取得其真正的尊严。教育实践具有道德特征,决定了其是一种存在论意义上的理解性存在,关注的“应该是”及教育实践应如何发展的问题,人的价值如何在教育实践中实现的问题,反思“我做得如何”,审视教育实践中人的“在场”。教育之学是“至善”之学,“道德性”始终处于丰富的现实可能性之中,扎根于丰富的实践生活之中,与真实、丰富的教育生活相遇。
教育应是道德的,教育应在道德的意义上进行。“道德”之教育,在于发现教育生活的鲜活性、生动性。这是“教育是人学”的应然意蕴,也是教育在教育学意义上进行的内在诉求。教育的道德性回归,才能燃起生命与精神之火,为生命与精神展开一条可能性之路,才能看到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体验到生命的丰富多彩,教育才能真正成为教育意义上的教化。
本栏责任编辑 黄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