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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守夜人

2015-08-29崔宇贺

青春岁月 2015年16期
关键词:物质文明生态文明大地

【摘要】山东籍作家张炜,以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情怀和将理性融于生活的思考方式,创作了与以往作品思想内容迥异的《九月寓言》。

【关键词】九月寓言;大地;物质文明;生态文明

一、破题

之所以叫“寓言”,张炜在答记者问时这样说,“这讲不太清。他是我最先捕捉到的一个意向。也只有在这种意向的笼罩、指导和牵引下,我才能够兴味盎然的写到底。如果说有更直接一点的理由,那就是书的正中部分,由金祥在忆苦时讲了一则长长的寓言故事。”金祥的寓言中流浪的黑孩与母猴变的女娃相爱,凭借其“大搬运小搬运”定居下来变成地主,而后却嫌弃它并置之于死地。似乎“寓言”了人的欲望在定居下来后就会蓬勃起来、无法遏制,对大自然肆意掠夺直至自我终结。需要讲明的是,“寓言”只是作品的题目,并不是说明体裁和特征的。这是一部寓言化了的历史、现实与未来,不啻为人类群体走向的最为生动与具体的诠释、注脚。而“九月”,是丰收的季节。“有人说秋天了,九月里田野上什么不能吃?只要撅着屁股弯下腰往土里一扒拉就行。”九月是鲜瓜干管够吃、白毛毛花盛开、小村人吃得饱穿得暖的狂欢季。“秋天是收获的喜庆日子,也是出祸患的日子”,一场大雨,却又轻而易举毁了晒好的瓜干,让小村任再被饥饿的梦魇纠缠。“难忘的九月啊,让人流泪的九月啊,我的亲如爹娘的九月啊。”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在九月。

二、小说内容

故事发生在一个说不清具体地点的地方,只是叫“小村”;故事里的一群人不知来自哪,只是停留在这里被当地人骂作“廷鲅”;故事中村子里苦命人的死法,基本是地瓜欠收饿死或是吃地瓜噎死;小村里的宝贝是地瓜(或者说是黑煎饼)和白毛毛花,还有乡村美人赶鹦和会酿酒的红小兵;小村里人们日常的活计是忆苦、打老婆、地里干活和奔跑;故事中的人一辈子不曾停脚,不知从哪里来,不知向哪里去。

这样的小村像是一个“原生态”的村落,却和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沈从文的湘西山水有很大不同。小说开头即描写了这样的小村,“谁见过这样一片荒野?疯长的茅草葛藤绞扭在灌木棵上,风一吹,落地日头一烤,像燃起腾腾的火……兔子、草獾、刺猬、鼹鼠……刷刷奔来奔去。”它像炽烈燃烧着一般,大地似乎潜藏着喷薄欲出的力量,浑厚、重浊。这片大地上野物和人和谐地共生,小村里的鬼魂也出来游游荡荡并不吓人。而生长在这片土地上活着的人,一生都在奔跑,如王安忆说:“《九月寓言》是一个奔跑的世界,奔跑就有了生命,停下则是死亡。”“像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催逼着他,这东西跟了他一辈子啦。”“你四处奔波累的皮老骨硬,头发脱光,它还是在后边催逼你、折腾你,把你身上的热气一丝一丝、一点一点地耗光。”这东西的名字,叫做“饥饿”。

小村人对土地是崇拜、依赖的,背叛了土地就意味着背叛了小村。金友的老婆小豆因为受到诱惑一次次跑去工区的大澡堂洗澡,被金友打得死去活来后反悟到“她本该是个土人啊,这是命定的呀!……不去寻找一个廷鲅女人不该强求的东西,不存非分之想。”小村人有着自己对于土地的信仰,也有着美好的品质,小村的英雄金祥翻山越岭历尽艰难背回鏊子,家家传用,户户受益,为小村人逮住了“饥饿”,金祥因此受到了全村的尊敬。死前仍不忘对狗狗母女的承诺,生命的最后一丝信念就是“食言可不廷鲅的事情”。还有露筋对闪婆的爱情、廷芳对肥的追求,这份对爱的执著,是淳朴本真的,让人感动。小村是与工区截然相对的两种文明形式,小村的原生态气息浓郁,人与地和谐共生,生活虽苦却精神快乐。而工区在张炜笔下则是“黑面肉馅饼”、“胶靴”、“工人捡鸡儿”,是物质诱惑,是道德沦陷,是对自然肆意的摧残以致小村最后的崩塌。

三、思想解读

在20世纪90年代这个欲望化的时代里,众多知识分子争先恐后地“向前看”时,张炜却在深情地“回顾”。“一个知识分子的堕落往往就是从迎合世俗力量开始的。”他渴望回到那种人与地、人与人、甚至人与鬼的和谐相安。融入野地,人性复归。

张炜的作品再现了一个理想的农村,那是一个人人把土地当根的地方。他描绘的民间世界,不是那种田亩修得整齐方正、屋舍俨然的农业文明,更确切的说是“野地”,是洋溢着自然野性和原生态气息的旷野。廷鲅们在土地上劳作也在土地上收获,在土地上大笑也在土地上痛哭。年轻的女娃和小伙子们白天钻进树林嬉闹,深夜拉扯着走街串巷。小村人的确是快乐的,可他们越是快乐,就越给现代读者带来一种难言的苦涩,且苦的沉重,苦的绵长。一口红小兵的酒,一段赶鹦的数来宝,一块猪皮冻,一场夜里呼呼的奔跑……“小村中的一切苦难、一切沉重,由于这个欢乐红火的视角的过滤而改变了性质,通通赋予了审美含义。”这种苦难精神,是作家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精神的外化,是最朴素的人文关怀。作家的心是柔软的,他怀着不忍写下的文字字字都似抽泣,“那个缠绵的村庄啊,如今何在?”

小村更让人感动的是那浓的化不开的乡土人情。死了的、跑了的,却都逃不开对小村的思念。死去的老转儿和牛杆徘徊在村头,他们深深留恋着破败的小村。先后死了爹妈又杀了人的欢业逃出小村,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安定下来成了家,有了依赖他的女人,他却一天天病着被一种乡情煎熬着快要死去。“我想忍住,可忍住也是个死——可我这病只有让那小村的烟火熏一熏才会好哩!”恋村的情节,是恋物更是恋人。“50年代人爱人,60年代人帮人,70年代人整人,80年代人看人,90年代个人顾个人”,当现实人与人关系的支离破碎刺痛着良心的作家,以往农村社会的淳朴在张炜的脑海里声声召唤。回归土地,是对乡土人情的眷恋,是生命的根斩不断的纠缠。张炜对文化省思和心灵探索的独特关注和努力就隐身于这对乡土人情的眷恋。

故事的结局是荒凉的:成功逃离小村的肥还是回到了小村,只是小村已被挖空,人已散尽。但这似乎不是最终的结局,深不可测的裂隙仍在蔓延,而无边的荒草也似燃着火在疯长。“小村人的苦难像日子一样久远绵长,而且也不乏残暴与血腥,然而所有这一切因在天地境界之中而显现出更高层次的存在形态,人间的浊气被天地吸纳消融,人不再局促于人间而存活于天地之间,得天地之精气与自然之清明,时空顿时开阔无边,万物生生不息,活力长存。”小村孕育了苦难,却也因苦难孕育了勃勃的生命力。张炜正是以一个最普通的小村和邻近的矿区来寓言现代物质文明与原始生态环境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引发了深沉而刺痛的思考。小说中的村落和矿区分别代表着原始自然的淳朴生活和高度发展的现代文明,可矿区最终使村落沦陷,小村人失去家园再度向未知的地方迁徙。恰似张炜笔下的人们,不断地询问着: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四、结语

张炜是大地的守夜人,他深情地回顾,也深沉地思索。工业物质文明的胁迫让他的内心刺痛,古朴旷野的大地灵魂的远逝让他惶恐而先觉。张炜在《九月寓言》中所思索的问题,不仅仅是乡村人的问题,而是某种意义上人类性的问题,带有一种形而上的意义。他让我们忍着精神的阵痛去反思:人与自然、传统与现在、乡村与城市,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这正是作家传达出的人道精神:对人类何去何从的终极命运的最高思考。而这份思考,便在那无边的野地里化为无声的悲怆。

【参考文献】

[1] 张  炜. 九月预言[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 32.

[2] 张新颖. 打开我们的文学理解[M]. 济南: 山东文艺出版社, 2005: 72.

[3] 王光东. 还原与激情——读张炜的九月寓言[J]. 当代作家评论, 1993.

【作者简介】

崔宇贺(1995—),女,汉族,吉林省榆树市人,本科学历,单位: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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