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组诗)
2015-08-24姜桦
姜桦
预 约 (组诗)
///////////////////////////姜 桦
预 约
为裸露的枝条,预约一树新鲜的叶子
为皲裂的大地,预约满眼丰收的果实
为干涸的河床,预约一阵湍急的波浪
为开阔的天空,邀来大片自由的云霓
疼痛的伤口,期待着一场四月的愈合
枝头的玉兰,累累白骨唤醒一片东风
世间万物,那一次一次的预约和设定
我仅仅期待你突然出现的那一个春天
植物园
从迎春花到二月兰,再到紫苜蓿
我在内心布置一座宽阔的植物园
只栽种你叫得出来的树木和植物
穿过街道,雨在傍晚时落下来
一点点打着我的头发,野蔷薇
七种颜色的花朵,开满了一地
东郊的春天,很早就已开始了
那些花朵、植物,你认识它们
看你一路轻拍着那些狭窄的肩膀
多年后,我们携手走过这条大街
夜阑珊,路边的蔷薇花低低盛开
像你的脸,欢笑,又挂满了眼泪
梅花山
因为鸟叫,远方的树常常是弯曲的
因为树影,对面的风注定是笔直的
沿着山坡,一阵风在轻轻向上吹动
在天空中,云从来不以为自己有家
为了弄清楚歌声在哪里,一只鸟
整个下午都坐在开满梅花的山坡上
只是,那些梅花,纷纷飘落下来
最终泥泞在了一场春天的雨水里
去年到今年,我一直都走在做梦的
梅林里,像你,在这一个人的山中
雨 中
在三月的细雨中学会爱一个人
爱她身边的石头、山坡上的风
早春,那些花朵开得还太小心
东风赶路,总这样收着纤细的腰身
那被鸟鸣叫乱了的杨柳细长的枝条
彼此轻轻纠缠,牵过来,再荡回去
枝头细碎的芽苞喧闹成一朵朵雀嘴
打不开的,是它那双细长的眼睛
细雨中,我爱的那个人正在做些什么
读书,诵诗,或者,只安静地为我所爱
山 中
从山坡到山顶,那些花
没注意就这么开上去了
从山腰到山脚,那溪水
没听见声音就流了下来
一小片树叶遮挡住天空
笔直的阳光在慢慢抖动
一座山,很轻易就从正面绕到了背面
一片林子,听那鸟叫已知道哪里更密
而我,一个坐在山坡上赏花的人
满山梅花,我真地说不准它们谁先谁后
落雪的远山
(组诗)
///////////////////////////左 岸
北 望
有种病叫幸福
当风拉长了自己,充满剔透之寒
毛边布一样穿过我的身体
我北望的情绪突然浓烈起来
那些天鹅、灰椋鸟、鸿雁
一排排,一队队,从我头顶飞过
留下羽毛、啁啾和夕阳的灰发
永远葱茏。是一个人对雪乡的回忆
在雪原。没有翅膀的飞行,我的喊声那么自由
白桦树与梅花鹿一起美丽
就像鱼皮鼓的音乐
在老烟袋锅一亮一灭的时候
有一块石头开花了
越过孩童时的脸。我的心
只想听母亲怎样把我的一生,一剪一剪
贴满她冰雪絮语的小柴窗
给父亲写信
月光照耀的树枝,有了鹿角的神秘
我推开夜色,给父亲写信
父亲说,还是老传统写信好
摸得着,看得见
想起我了就掏出来瞅几遍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
仿佛看到父亲头戴狗皮帽子,身披白皮袄
脚蹬乌拉鞋,手牵鄂伦春猎犬
守护林海雪原的模样
打开皮囊酒壶一饮而尽,点一袋关东烟猛吸几口
一路拾起冻碎的月亮
听篝火唱起红色的歌谣
沉浸一波波把我送向远方
我要告诉父亲,我不会停止写信
只要时钟不停下脚步
白桦树传说
高寒地带的擎烛者
一生没说过一句话。站着去爱一切
告诉小鸟绿色的秘密在哪里
无限享受野猪蹭树的快乐时光
一位诗人扶着它的躯干,留下诗句
“永远不会融化的雪”
之后与枯叶相伴长眠
一位姑娘追逐一群蝴蝶,丢掉了青春的目光
一位画家浓烈的视线
在铁皮屋的灯光中停下时
炊烟正年轻
这一切,都让白桦树默默收集
我发现它的树身布满了黑色的眼睛
或忧郁或明亮或善良
有风过后的安静
针线穿过红日的美
绿皮火车
记忆中的绿皮火车,是我的少年
我不知从什么时开始
结识了这个钢铁的巨人,它有磅礴的思想
和呼啸的灵魂
从小小的木窗口欣赏大地的奔跑
平躺的夕阳,甩尾的牛羊,无语的地平线
感觉万物都在朝我旋转
我是圆心
白色的水蒸汽,伸向远方的钢轨
都与我的苍天厚土有关
坐一坐风雪弥漫中的硬座席
旧时光相约而来
一种激情促使我,走向最后一节车厢
为了目睹倒退的世界
以及想知道我儿时打鸟的弹弓
现今挂在哪片时空
白马群
大雪过后,一群白马突然复活
这些冰雕玉砌的造型,比温度更美
那么多闪电,在雪原上奔驰
黑莽莽的森林,甩到雪线下
鬃毛的飞瀑,穿过红日的中心
惊起更大的空旷
四蹄扬起,足够烈风想念
远方之旅。它们打出的响鼻
吸收了苍鹰的飞翔,雪谷的蜿蜒多于迷茫
不能忽略,远远的,白桦树小屋
有着和这些大自然之子
一样的心脏。我要走进小屋
指认白桦树皮上的亲人
触摸生命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然而,它是炊烟的
尼古拉教堂附近的风景 (组诗)
/////////////////////////张静波
尼古拉大教堂
它无端地消失了。1966年8月的一天
天空下着小雨,那一天无法复制
教堂围满了人群,有人散发传单,有人演讲
一个冲动的时代,无法让更多的人去理解
一座建筑会遭到暴力和毁灭
完美的木质结构,整个建筑拒绝一枚钉子
1900年春天,鲍达雷夫斯基展开图纸
这位年轻的俄罗斯建筑设计师还踌躇满志
仿佛尼古拉大教堂就耸立在他眼前
落雪的冬天,当昔日的有轨电车驶过博物馆广场
雪后的尼古拉教堂多么迷人
小雨持续地下着
教堂的草坪上散落着经书
“火在雨中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是作家阿成随笔中的一段描述
一位身穿中山装的俄国人,双手紧握着栏杆
眼睛里噙着泪水,他目睹了倒下的尼古拉大教堂
尼古拉大教堂,哈尔滨人习惯叫它喇嘛台
霁虹桥
古埃及方尖碑风格的桥头堡
站在霁虹桥上,1901年的历史被钢筋水泥架高了
这样,我可以从不同角度瞭望都市的繁华
24个花环浮雕,带有翅膀的飞轮
代表着中东铁路路徽,它们残酷地
镶嵌在护栏上,我走过霁虹桥,总觉得
身后有风声,似乎听到一种呼啸
不是车辆的流速,仿佛修建中东铁路的声音
是一个城市被另一个城市无端地改造的声音
如今,霁虹桥像一头安静的狮子
在世纪交汇的隐秘中显得更加温顺
像迟暮的老人,细数着曾经强壮的筋骨
一种流浪的感觉,缓解着流逝的时光
那些鱼贯而入的车辆,匆匆地覆盖了昨天的沉寂
索菲亚教堂的鸽子
这座教堂无论怎样看,感觉都是沉重的
它绿色的洋葱头明亮,久远的红砖敦厚
人们围着它,像是在鉴宝,并且和它耳语
地上的鸽子是散漫的,它们的身体显得笨拙
因为有人不间断地喂食,这些贵族的鸽子
可以自由地飞翔,留恋着教堂的任何角落
时光令 (组诗)
///////////////////////////爱 松
立 春
我想把土地的呼吸
献祭,让你身上的重量
成为一次,骨裂的新生
之后,吮吸着它
为逝去时代,一个红色
婴儿,喑哑的哭泣
重新啜饮,被死亡遗忘了的
褐色土粒的饱满
和另一道,时光覆盖下
幽闭的门
雨 水
储满汁液的铁轨
载着火车,在山岭间
飞奔,来回
这是令两个肉体
叠加沸腾,和潮湿的
唯一方式
也是把我们,撑开
无限平行,并与光滑世界
保持锈蚀的,一滴滴
颤栗
惊 蛰
有一种金属
不在地上行走
而在地下埋葬
还有光存活它的梦
还有影,游离它肌理
隐秘的节奏
诚如我诸多渴念
许多年,许多人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下着,黑色的棋
春 分
把夜一分为二
一半是眼睛
另一半,将会是什么
把白天,合二为一
看见镜子没有反面
一具影子,裸露出骨纹
能这样定义一次开始吗
在你出生和老去之间
在火光,等待着
成为灰烬以前
清 明
沉默,是密闭的空气
它与生死,只有
一丝开口的距离
挟裹它的重量
不是你的碑石
而是,我的暮色
此爱,此恨
与词语无关
隔着尘土
有光,划破了窗棂
谷 雨
这是父亲,归来的声音
这是母亲,离去的声音
这是分不清父亲和母亲的声音
这是无缘再见的声音
这是无法喊出的声音
这是你抵御影子,哭泣无数的声音
这是谁来,替代谁的声音
这是谁能,埋葬谁的声音
这是对着死亡叫不出的声音
这是朝向我们,大风吹落的祖先
立 夏
落日,为眼睛
镀上一层
金质的面孔
它是燃烧过黑夜
唯一
流动着的锁
并不存在的手
我紧握着的缝隙
在日落敲击下
被一片浮云,偶然打开
小 满
种下的是白天
长出来却是
亡灵的影
风过麦穗
我看见,看不见的针芒
在麦壳里暴动
哦,终于有人
成为面具的黑色
我却不能为一块金黄
摘下,另一小片蓝
芒 种
酿造身体的一天
比制造长,在一天中的
某一时刻,停一停
离目的地还遥远
阳光,跨出的每一步
都在虚拟地播种
停一停,看不见的种子
在体内游曳,它跟随我
翻过山水,请停一停吧
你踩到了,她的露珠
夏 至
带小女孩的乘客
一如你,把肉欲之美
当作星空和流水
如何令万物闪烁,汲取
一棵树、一朵花、一根草
靠近生活,却泄露了时光旅途
是否还有另一种存在
收拢年华?让小女孩
再次奔跑起来,愿你留下的
星空和流水,泅渡我
小 暑
这一朵花
是献给你的
不是红色,也不是形状
它长在一个人的血液里
用酒灌溉,用刀和拳
一遍遍斫打,击碎
死后,葬回小镇的人
嗅不着、看不了、摸不到
绕着指尖,它等待一个名字
切入,另一场归途
大 暑
一匹马和另一匹,编织
被草原刈割的速度
没有蹄影
一片光与另一片,燃烧
灰烬的尽头
人间的另一道深渊
洞开肉身,不是欲,是水
一再被打开的温度
顺着马蹄和光影
进入骨骼,锃亮的夹缝
山山水水都是我的亲人 (组诗)
/////////////////////////安 澜
月 光
这些要命的月光
这些驾着月光的蹄声赶路的风
就在我的屋外
比我眼眶里暴涨的河水更加浩荡
得用掉多少吨日子和折磨
才能,将它们填回胸膛
唇红齿白的人间
我找不到地方
倾倒出,一肚子发霉的话语
草芥一样疯狂的愁肠
还有那我怎么也不敢相信
这1.75米身高深处,竟能掩埋着
八百里山峦、大雪和冰霜
望故乡
隔着明月的海峡遥望故乡
心一半热一半凉
疲倦的目光一段疼痛一段忧伤
即使把身下的石头都坐得喊烫了
我依然不敢把自己放进梦乡
想起那厚土,想起那山乡
想起那些无奈的炊烟也和我一样
在外漂泊和流浪
我只能祈祷它们处处小心
别让没心没肺的风把它们刮在异乡的树梢上
生我的是娘奶我的是娘
让我摔倒再把我扶起来的是故乡
掏出一生的泪水也报答不尽
穷尽小命也积攒不下一两月光
如果一片树叶愿意为我腾出地方
我就在故乡的枝头上把自己分成两个阶段
一个阶段使劲地绿
一个阶段使劲地黄
家 园
我不敢小视这山里的每一块裸石
每一株枯败的蒿草
头顶白雪的青松,是我下定的决心
端着星星之火的春风
是我救命的恩人
一群坚守家园的麻雀
弄得人心惶惶
我想留下一句交代
不知道面对左邻的风雪
右居的绿水青川,该说些什么
一片伸出嫩爪的蕨菜
探出黎明
绝不是想握住挽留和我
头顶的天空啊
一行大雁,把一个人字
正写得那样风生水起
春天里的山村
在春天里,我
再一次写下故乡
写下这大爱无疆的绿水青山
写下春天的苦菜花,在蜜蜂的爱情里摇晃
山泉中的冰凌,阴坡的积雪一点点融化
早起的蚂蚁,穿过草窠和树阴
多像黑压压劳动着的乡亲
公鸡打鸣的山村
用草泥抹墙的山村,春天来了
不仅窗明几净
屋前的一树梨花上
还镶嵌着一对喜鹊的新人
夜晚降临
用一根木棍,顶住院门的山村
灯火打烊,蛙声搅拌着水塘
低低的几声狗吠
咬住黑夜的裤脚,挣了几下
接下去的
静呵,拴在星光的挂钩上
一个人的山水
(组诗)
/////////////////////////长笛手
在山中
在山中,反复清洗过于嘈杂的记忆,
反复陈述着话语:嗯,在山中!
目睹一只衰竭的蝴蝶,
不由自主地飞翔……目睹岩石上的鹰,
——却拼命收缩着翅膀。
如果你所说的只是故事里的事,
愈加缥缈的还有:
被北风旋舞的枝叶和流云。
谁更是真实的?包括小松鼠惊恐的眼神,
包括你轻微的呼吸,每一次都是寒流,
包括你的惬意,压疼大山的肌肤。
当秋水流过十一月的山脊,
被遗忘的理想,无异于一滴寒露,
低处的生活多么真实,你看低处的积雪,
压不住远方的云霭。低处的阳光,
让坚硬的石头也温暖起来。低处的枯草
肯定不是去年的那一茬。
沉醉于一个人的山水,零落的步履
正一寸寸惊醒黎明。
此时,在山中,在山坳的一个拐弯处,
山风拂过那个自言自语的人,
他试图打破沉默,
试图抓住远离尘世的钟声。
在崂山,想到春天的到来
你是我的兄弟。一团团植被,
犹如我们的孩子,我爱他们,
胜过我爱过的所有兰草。屏住呼吸,
就能听见他们的私语。凝视他们,
就能看见此起彼伏的涌动。
一粒石子的滑落,会不会惊动
一个季节的迟疑?春天,
崂山顶峰的幡旗打开:
落下来,再落一点,
惊蛰的蠕动,必定掀起温暖的大海!
我甚至试图爱上山下的城市,
青青的岛,爱上她营养不良的躯体,
而忘却短暂的令人羞耻的历史。
过滤掉蒙尘的过往,如期迎来
属于他们自己的春天。
在崂山,这是多少年之前的事?
俯视的愿望是渺小的,
只有每片叶子打开的声音,
才能剥落一个城市繁茂而虚假的笑容。
在仰口,在我们观望下的废墟
临窗,隔海,远处的岛屿没入起伏的
雾霭,我们总是与太多的岛屿擦身而过,
来不及细细端详自己的领土,
天空就从容地黑了下来,
黑得让你惊慌失措。
而近处,废墟是存在的,
小乔说起一座建筑的前身和后影,
冯楚便告诉半坡,你去搞一次行为艺术吧,
哪怕赤身裸体,站在我们所能看到的
废墟之上。我们沉默了,
一度忘记窗外和谐的涛声和一个人的祖国。
在仰口,大海没有蓝给我们看,
黄昏的降临,也没有阻止我们频频举起的
高脚杯。知性的水云烟说:
生活肯定不是一幅油画,干了吧。
客 居
肯定不是我一个人,也不仅仅是一群人,
依次进入一座城市,进入城市的市场,
街道,或者夜总会。
生活在别处,总是习惯谨小慎微。
进入隐蔽的夜工厂,是另外一些人,
他们的脸色恍惚,将一元纸币塞进投币箱。
不熟悉身在何处的劳动者,摇晃着身子,
内心的家乡日渐模糊。而另一些人,
成为这个城市的零部件,或者固定,
或者随时拆解,被运往垃圾场或者他乡,
我熟悉他们,就像熟悉我自己,
2005到2013,我赴燕赵,下扬州,
也途经一个叫风筝都的城市,
有着短暂的停留:友谊经不起推敲,
爱情却恰如其分地开始。
现在在岛城,还不清楚所有公交车的路线,
但肯定有几条线路是我熟知的,
从李村到仰口,从北九水辗转到达栈桥,
就像在其他的城市,总有几位朋友,
既不能无话不谈,也不能党同伐异:
一个客居者的暧昧,需要隐藏自以为是的锋芒。
夏天的剧情
进入第二幕:樱花早就败了,
青杏红润了小脸,一对约会的男女,
拥在树下,被出土的知了搅扰了接吻。
等他们惊慌失措地站起,天空就暗了下来。
接下来,我是这么写的:
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计划出行的人
缩回了脑袋,对于暗夜的雷雨,
人们心存畏惧,生存高于一切。
但我必须让天空晴朗起来,
让鸟儿飞翔,让花儿开得更艳,
植物葳蕤,万物祥和。
热爱生活的人,我为他们安排了
荷花女巧遇采藕郎,冉冉烈日下,
荷花的叶子却一一张开。
第三幕,秋雨肯定还不能及时赶来,
相爱的人也许会结婚生子,
顺理成章的剧情,显然缺乏矛盾和冲突,
生活需要跌宕,需要暗示哪一类结局?
喜剧,还是悲剧?在七月,
一个人随意修正着剧情
——像有些人随意篡改着历史。
为乐,画画为生。
恋 歌 (组诗)
/////////////////////////张玉秋
荒原·色彩恋歌
太阳无可预知地一个转身
温暖便成为一种记忆
隐藏于大地的某个角落
毫无防备
期盼被忽明忽暗的香烟点燃
你以这样的姿势
等待与生命有关的土地
睡去抑或醒来
与岁月相仿的老茧
还能听懂——
墙角睡去的镰刀
房梁悬挂着的锄头的呢喃么
关于千军万马的喧嚣
一场又一场的青春之战
都收进那顶已经发白的草帽里
你戴着这些故事
穿梭在回忆的缝隙中
直到那些被缠绕了几十年的麦秸
发了芽
夜深得无法想象
被黑色吞噬了色彩的火犁
在空旷的大地上奔跑
渐近渐远
无数次深呼吸
依旧闻不到泥土裸露后的芳香
月光下
我们之间有一道玻璃墙
还差一笔
色彩就协调了
画布上厚重的底色杂而不乱
热烈而凝重
最后一台收割机
正慢慢走出画布的左下角
给冬天一个小小的留白
高速·新城速写
一条路在田野里穿过
他在一片稻田里有个婉转的迂回
之后 将两行思索抛向远方
不用云的高度
我们便可看见万亩稻穗
托举起一颗惊叹的心
稻田里最后一滴水的消失
那些被裸露的精灵
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 或许
只有风是静默的
她在聆听青蛙的歌声
归家的脚步
一定是匆匆的
急促地敲醒了母亲的梦 久别的妻
这是一条喜悦的平安路
一条路在小镇穿过
老屋便消失了
童年的记忆犹在
懵懂的青春在远去的炊烟里歌唱
老邻居还在
他们住在镇里某幢楼的某单元
打开窗就能听见
王大爷的京剧 哇——呀呀
推开门跟着秧歌队伍扭起来吧
这条幸福的路没有尽头
湿地·夕阳猜想
阳光跌进来时
水草上那些小小的精灵都睡了
余晕
把梦照得暖暖的
静默的两只木桨
让一直仰望着天空的芦苇
有了隐隐的伤
从未俯视过
那群曾经给过脚趾温暖的小鱼
他们去了何方
野鸭顽皮地叨啄着浮在水面的心事
一声哨音惹得他们兴奋地
大声地回应着
扰乱了鸟儿回家的方向
夕阳再也控制不住沉甸甸的渴望
潜入水中亲吻着 亲吻着
直至——月上中梢
此时
一切都隐藏得刚刚好
不要忘记英雄
(外一首)
/////////////////////////白俊华
不要忘记英雄。此时的我们
是否听到历史的回声
当繁华成为一种风景
他们的大脑,还在绷紧神经
他们的胃
还在咀嚼呼啸而来的子弹
他们脉管里的血
还在炮火中,沸腾,冲锋
不要忘记英雄。我们活着
历史
还在卢沟桥,还在狼牙山
还在林海雪原,还在
台儿庄、平型关
以匍匐,抑或跃进的方式
捍卫尊严,争取和平
不要忘记英雄。当我们
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中
他们,依然在地下
握紧手中的钢枪
时刻圆睁,警惕的眼睛
而我们的每一次呓语
都在他们的灵魂里
一点一点地
丰厚着越来越美的笑容
不要忘记英雄
不要忘记
心灵和肉体上的疤
不要忘记
隐于灵魂深处的痛。这样
才能让一些名字
在历史的天空中指引行程
八年,八年
八年,八年,整整八年
这八年
血和泪。苦和痛。荣和辱
都在焦灼的土地上
以肆意拼杀的方式
奋笔疾书
这八年
有多少人埋骨他乡
有多少人,用坚挺的脊梁
撑起一条鲜红的路
这八年
还有多少人
把灵魂和肉体
交给了
枪声、炮火、烈焰
以及,生命以外的痛苦
让一片片焦土
在历史的脉络里
生长出,一株,一株
又一株
郁郁葱葱的植物
当田野里的幼苗,一点一点
茁壮成青春
我看见,伟大的祖国
正用一场细雨
涤净曾经的屈辱
还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正以坚守的姿态
诉说
犯我中华者
虽远必诛
宁静与倒影
(外一首)
/////////////////////////李玉明
宁静的湖水
有天空的倒影
宁静的书页
有眼光的倒影
当一颗心宁静
就有灵魂的倒影
当你放低自己
并保持宁静
那些高过你的一切
都在你的宁静中
秒 针
我是秒针
把日子过得匆忙
只为多和时针分针见一面
每次相遇
都是擦肩
寿山芙蓉石
(外一首)
///////////////////////////黄博远
你成全天生的篆刻大师
绽放世界独艳的红玫瑰
单刀蹦出的锯齿,拉开雅与俗
进入石坑的境界是另一种奇葩
想出花来也不如自然美
只有少数人浑身留下山神的痕迹
再杀出来。出得来的为师
出不来的为匠
忧郁的青田石
我的心比青田石还柔软
任凭刀刃在心田上篆刻良知
印章是一门反转的艺术
命运像我一样
逆向思维
构建出我独立的DNA
从此,从反向的字形进入
些许获得横平竖直的出息
正像一些人进得去印里,而
出不来印外。沉默的封门青石
笼罩着忧郁的蓝。要青出于蓝
只能印外求印
比青草更低
/////////////////////////郑安江
有些想法和欲望,其实
不会过于崇高
例如占有一块金色的面包
有时会大于一片疆土
除了一钵食物,还要有
一张简单的床铺
身下那些干爽清香的水烛
温暖。惬意
躺在宫殿里的梦境
也不过如此
是的!
它们远比云朵和鹰的翅膀低
比吹过草尖的风声低。甚至
比青草本身
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