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书法的情与境
2015-08-20李琳
摘要:本文从现代书坛普遍存在炫技的现象,浅议书法的情与境。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5)03-0020-01
中国书法之所以能上升到艺术高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书法家情感的注入。寄情说是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中的重要命题,在文学理论中,先秦时期的《尚书·尧典》中便有“诗言志”的著名观点,中国古代的书法理论中对寄情说也多有表述,如南齐王僧虔《笔意赞》:“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达情,书不忘想,是谓求之不得,考之即彰。”清代刘熙载《艺概》:“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情性为本。是则理性情者,书之首务也。”书法的艺术旨趣在本质上乃是为了“达情”,只有浸透了书法家情感的作品才能打动人,清代王澍《虚舟题跋·唐颜真卿告豪州伯父稿》云:“《祭季明稿》心肝抽裂,不自堪忍,故其书顿挫郁屈,不可控勒。此《告伯文》心气和平,故客夷婉畅,无复《祭侄》奇崛之气。所谓涉乐方笑,言哀已叹。情事不同,书法亦随而异,应感之理也。”《兰亭序》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行书”,不仅仅是因为王羲之在《兰亭序》中将笔墨技法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更重要的是在《兰亭序》中,表达了王羲之人生观的淡定与旷达,这不仅体现在《兰亭序》的文本中,还能从《兰亭序》的书法风格上体现出来。
真正的书法艺术不仅有着精湛的笔墨技法,更重要的是倾注了书法家的情感,达到了形式与内容、艺术风格与情感表达的相互协调和统一,这在传世书法艺术名作中便可得到印证。最著名的例子便是颜真卿的《祭侄稿》。《祭侄稿》是颜真卿为祭奠就义于安史之乱的侄子颜季明所作。 唐天宝十四年,安禄山谋反,平原太守颜真卿联络其从兄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伐叛军。次年正月,叛军史思明部攻陷常山,颜杲卿及其少子季明被捕,并先后遇害,颜氏一门被害30余口。唐肃宗乾元元年,颜真卿命人到河北寻访季明的首骨携归,挥泪写下这篇留芳千古的祭文。《祭侄稿》辉耀千古的价值就在于以真挚情感主运笔墨,不计工拙,无拘无束,纵笔豪放,一气呵成,血泪与笔墨交融,激情共浩气喷薄,充满了对叛军的愤恨和对侄子被害的悲痛之情。就书法风格而言,《祭侄稿》沉雄老辣,圆润遒劲,“如熔金出冶,随地流走,元气浑然”,是作者激愤悲痛之情的自然流露。
那么,反观我们现在的书坛,书法的现状又如何呢?
我认为,一个最大的诟病就是——炫技!近几十年来,中国书法的发展可谓迅猛,特别是近些年来,在中国书法家协会的带领下,中国书法逐渐形成了一条重视传统、回归经典、鼓励创新的健康发展之路,公众对书法的认识也在向着健康的、高雅方向发展,使中国书法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涌现出了一批有影响的书法家和书法新锐。但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具有两面性,当代书法在取得长足进步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与书法本体发展不相吻合的现象,其中之一便是过分追逐书法的笔墨技巧等技术层面的东西,比如一些书法作者在展览制度的引领下,一味琢磨书法作品的视觉效果,如何才能在三秒钟之内抓住评委的眼球,把精力都用在了形式的设计,用笔用墨的出奇,字体结构的夸张变形,色彩的搭配,空间的应用,纸张的做旧等等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上,从而忽略了书法本质的、内在的东西,使得当今书法显得内涵不足,格调不高。
我们在欣赏鲁迅、钱钟书等一些大家的书法作品时,往往会感觉到有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扑面而来,虽然他们并不以书法为业,虽然他们的笔墨技法并没有那么精到,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具有深厚的学养和崇高的审美,学养和审美的缺乏或许是现代书法不耐看的原因之一。
上海市书协副主席、中国书协篆刻专业委员会主任刘一闻最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用“高技能、低审美、边缘化”来形容中国当代书法现状,可谓一语中的,指出当代书法家群体的素质普遍下降,一些年轻书法家的书写技能虽不逊前人,但格调却不高,多匠气、俗气,少大气、灵气,并指出要见多识广,放眼世界才能提高自己的审美品位。陈振濂近期举行的“守望西泠——陈振濂西泠印社社史研究书法展”不仅是其“阅读书法”新理念的又一次实践,同时也是对当今书法重技法、重形式现状反思的结果,是继“心游万物”“线条之舞”“大匠之门”系列书法展之后又一次把书法与文化、历史结合起来,充满了陈振濂先生对文化、历史和艺术的敬畏之情,这无疑给当今书坛中那些只知道抄录先贤诗文、唐诗宋词的炫技派书家一个重要的启示。
技法、功力、形式之于书法有着重要的作用,与书法艺术是“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的关系,技法是基础,功力是保障,性情是灵魂,只有技法、功力和性情都得到充分表现,才能成为艺术,古人云:“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实。兼此二者,然后能齐古人。”我们不是不重视技法,不重视形式,但应明白形式、技法、功力只是构成书法艺术的基本要素,如果把技法与形式作为唯一追求,仅仅是为了技法而技法,为了形式而形式,没有了内容与形式的和谐,没有风格与情感的统一,没有功力与性情的兼顾,没有文化与学养的支撑,那一纸的“龙飞凤舞”又有何意义?
书法炫技现象的出现,与这个浮躁的时代有着重要的关系,浮躁时代的背后是心态的浮躁,当文化变成了快餐,当人们都梦想着一夜成名,谁还会沉下心去研究书法背后本质的东西?展览制度的出现和兴盛也是这一现象形成的重要原因,在展览制度下,书法几乎变成了纯粹的视觉艺术,书家的创作几乎都是为展览,书法人少了历史的担当,少了艺术传承的责任,都梦想着能在展览中一举成名,所以形式、技法等视觉因素就成了首要目标,当评委在“三秒钟”内决定一件书法作品的命运时,书家的情感、志趣等因素似乎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或许,炫技只是当今书法复兴运动中出现的一个过程和必经阶段,但愿随着书法复兴运动的不断深入,大家在关注技术层面的同时,能逐渐深入到书法之所以成为艺术的本质上,如此,书法在当代的复兴才真正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