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毛病的人

唐彦迪 魏伊娜

我们站在实验室的门前，紧闭的金属大门隐隐散发着一股阴森而冰冷的气息。我上前伸手推了推门——意料之中，门是锁着的。当我在为找不到进门的方法而急得跳脚时，一旁的蓝灯笼突然说：“我们应该没办法从这里进去，”说着，他顿了一下，向楼梯口望了望，把声音压低了些，“不如想办法从窗户那儿进去吧。”

我们绕到别墅的后院，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

“好高啊！我们要怎么上去？”看着离地面几乎有十米的窗，我着急地问。

蓝灯笼沉吟了一会儿，又看看墙上稀疏的管道，说：“这样，我先从这里爬上去，看看情况。”说罢就用双手攀住管道，开始向上攀爬。

我愣了一会儿，直到他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喊道：“灯笼哥哥，你小心点儿！”

我看着蓝灯笼爬到了三楼窗口，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见他稳住身子，伸手推了推窗户，发现窗户并没有锁，便翻身跃入实验室。过了十几分钟，我终于看见他从实验室内出来，缓缓沿着管道往下爬。

蓝灯笼的双脚一触到地面，我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寇歌真的在里面吗？”但蓝灯笼并未即刻回答，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拉着我往客厅走去。

我们刚到客厅，就看见罗菲朵从门外走了进来。

“啊，这天太热了，我这娇艳花朵都要被晒枯了！”说着，她捂着胸口躺倒在沙发上。我站在沙发旁，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时，李亦然也走了进来，瞟了罗菲朵一眼，说：“我就不该让你这朵冰山上的雪莲顶着大太阳去找人，要是晒枯了，世上就又少了一朵奇葩！”

说话间，王宣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连汗也顾不上擦便问道：“寇歌和周子楠呢？你们找到他们了吗？”说完，他打量了众人一下，便把焦急的目光停在了我身上。

我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他又将目光转向李亦然，但李亦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说：“我找遍了前院都没有看见他们，就先回来了。”

“唉，我找了好久，都快累死我这娇嫩花朵了！可我连他们的半点影子都没见着！”罗菲朵把手从胸口上移开，瘫在沙发上哀嚎道。

王宣方才急切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不少，他望向蓝灯笼，似乎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蓝灯笼皱了皱眉，缓缓说道：“我也没找到。”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许他们都出去了吧。”

话音刚落，李亦然突然转身向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荒山野岭的，他们能上哪儿去！”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不多时便听到她关门的声音。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好。蓝灯笼又开口说道：“不如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下，说不定他们晚上就回来了。”

我跟在罗菲朵后边，正准备上楼梯，袖子却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看，蓝灯笼正站在我后边，用眼神示意我跟着他出去。

我跟着他走到前院，正准备开口问，他却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寇歌在实验室里。”

“什么？！”我一时控制不住，大声地叫了出来。

蓝灯笼忙把我拉远了点，说：“你先别出声，听我把话说完。”

“哦……”我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在实验室里面发现了很多你们的照片，应该是周子楠这几天拍的。另外，在实验室最里面的房间，我还发现了十几个钢化玻璃做的盒子，里面放着各种被麻醉的‘动物和密封的血样，而其中一个大盒子里竟然是寇歌！”

我听着蓝灯笼说出这些话，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住衣角，大脑一片混乱。蓝灯笼看我这个样子，也放缓了语气，说：“你先回房休息吧，先不要想那么多。”我呆滞地应了一声，就往回走，走到一半，蓝灯笼又赶上来说：“对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回到房间，李亦然从床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哟，找个人就累成这样？要不要让人来扶你一把？”

我并没有对李亦然的嘲讽做出回应，一下子便扑到了床上。

“怎么了你？”李亦然见我反常地没有反击，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说着，我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

静默中，窗边吹来一阵微风，带着些许暖意，可似乎依然没有吹散笼罩着的阴霾。

忽然，我抬头盯着李亦然，问道：“那天你真的把寇歌推下去了？”

李亦然似乎被我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支吾着说：“嗯……是我。”

“你推了寇歌，那为什么你后来不推我？”我盯着李亦然的眼睛，又问，“我不是也知道了你的秘密吗？”

“我怎么會推你？”李亦然也抬起头，和我对视着，“我怎么可能推你。”

望着李亦然一脸坚定的样子，我有点犹豫地低下头去，忽的，又下意识般冲着李亦然说：“周子楠呢？”

“不是他……！！”李亦然着急地辩解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我的意思是他当时都不在场，怎么可能是他推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那件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他好久都没在我们面前晃悠了。”我轻轻地说道。

李亦然双手扯住床单，沉默良久，才疲惫地开口：“黏黏，我累了，我们早些睡吧。”

虽然我还想继续问下去，但看着她露出罕见的疲惫神情，硬生生忍了下来。

半夜，我忽然惊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侧卧的李亦然。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把她映衬的越发脆弱。不知不觉中，睡意再度袭来，迷迷糊糊间，走廊上好像又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第二天早晨，看着坐在餐桌上依然淡然的李亦然，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今天有事要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早餐过后，蓝灯笼淡淡地说道。

“我们要去哪儿？”看着窗外愈加陌生的景色，我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问道。

蓝灯笼没有回答我，依然面色平静地开着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行驶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停在了一个布满杂草的院子里。院子很大，但破旧，中间立着一栋外墙有些斑驳的白色建筑，大约有三四层高。我下了车，疑惑地看向蓝灯笼，但他依然一言不发，锁好车后就向建筑紧闭着的大门走去。

我连忙跟上去，只见蓝灯笼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选出最不起眼的那把，打开了挂在门上沉重的锁。

建筑物内出乎意料地干净，地板十分光亮，没有尘土的痕迹。我随着蓝灯笼的脚步上了三楼，又左拐右拐地走到一间房间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蓝灯笼正要把钥匙插进锁孔，却突然开口道：“沈琦，在进去之前，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我还没反应过来，脚却不由自主地踏进了被打开的大门。

房间里很昏暗，明明是夏天，厚重的窗帘却被拉得严严实实。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沙发，上面坐着一位女子，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侧脸。

我慢慢地走近她，不知为什么，一种熟悉的感觉向我袭来。随着那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了整张脸，我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是妈妈！

我僵在原地，看着妈妈对我绽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她伸出手，示意我过去，但从滑落的长袖内露出来的手臂上，却分明镶嵌着青黑色的鳞片！

虽然之前从蓝灯笼那儿得知了父母皆已感染的消息，但亲眼见到，我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此时此刻，我却忘记了自己不久后也会变成一条全身满布着鳞片的鱼。

妈妈见我没有反应，便轻轻地收回了手。她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试探着对我说：“黏黏，你应该……应该已经知道大概情况了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也看到了，我的症状已经开始恶化，鳞片不久后就会覆盖住我的全身。而你爸爸他……他也已经变成了一只蜥蜴。”妈妈说着，面色痛苦地低下头去，“所以，黏黏，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着，用你的力量去攻克这种病毒，不要再让更多的人受害了。”

好好地活着？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脚腕。鳞片应该已经漫上小腿了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和蓝灯笼从建筑物内走出来。上车时，我突然问他：“灯笼哥哥，我妈妈她还能撑多久？”

蓝灯笼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黯然地说道：“最多……还有三个月。你妈妈希望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能见你一面……”

我心中猛地一沉，却还是佯装镇定地说：“灯笼哥哥，你能把我送回学校吗？我们的假期就要结束了。”

一路無言。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学校。我关上车门，一转身就看见李亦然和罗菲朵正从旁边的停车场内走出来。

李亦然先看见我，便淡淡地挥手打了个招呼。而罗菲朵则撑着一把花伞走在旁边，看到李亦然挥手才扭过头来。

“黏黏，你今天去哪儿了？弄到现在才回来。”李亦然边走过来边问道。

“哈哈哈……没去哪儿，就随便逛了逛……”我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正当李亦然准备再度发问的时候，罗菲朵突然插进来，摆出一个娇滴滴的姿势，对我说：“黏黏，你大半天没有见我，有没有想人家呀？”说完，还眨了眨那水灵灵的眼睛。

“呕……”我作呕吐状，“恶不恶心啊你，不就半天没见着嘛！”

“就是，非得摆出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么？”李亦然也恢复了本色，“黏黏又不是你的情郎！”

说话间，我们已走到了宿舍门口。罗菲朵不住宿舍，我和李亦然向她道别后就往房间走去。

打开门，久违的场景出现在眼前。才过去了短短几天，一切却都变了样。

我在床边坐下，正要脱鞋，李亦然却突然问道：“黏黏，你有没有看到寇歌？”

“你呆在她身边的时间不是比我还多么？倒问起我来了。”我嘲讽地说道。

“黏黏，你还是不相信我。”李亦然苦笑道，“先不说这些，黏黏。你到底知不知道寇歌在哪儿？”

我沉默着低下头，仿佛看见了寇歌躺在盒子中的场景……

学校：广东佛山市南海区桂城中学;导师：钟艳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