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决定创业？

文 / 田 莉 南开大学副教授，南开大学创业研究中心成员郑彦锋 香港大学商学院助理教授

基因决定创业？

文 / 田 莉 南开大学副教授，南开大学创业研究中心成员郑彦锋 香港大学商学院助理教授

基因研究是创业研究的新领域。

关于创业，人们多见各种逸闻趣事、励志鸡汤。或许，我们也需要从学院派创业研究者的视角，去发现更多关于创业的奥秘。

田莉南开大学副教授，南开大学创业研究中心成员

眼下，有什么比来一场说干就干的创业来得更惊心动魄呢？但是，你的身体里真的有创业基因吗？是否有一些人天生就注定了更可能成为创业者呢？听起来似乎进入了禀赋论的陷阱，但一些创业和医学研究学者真的就这个话题进行了研究。事实上，这也是创业研究领域持续争论了40余年的话题。

基因研究发现的

一个更本源的问题可能是：创业是由基因决定的？创业学者对这个问题的探索最早来自2008年发表在世界管理学顶尖期刊之一《管理科学》（Management Science）杂志上的一篇题为《创业，基因决定？》的文章。作者是伦敦帝国学院的尼古拉教授（Nicolaou）和美国凯斯西储大学（Case Western）的斯考特·谢恩教授（Scott Shane）等。他们在文章开篇论证到基因影响人们成为创业者的原因可能包括：

首先，基因对人脑中的化学元素有直接影响，影响蛋白质的碱基序列，进而影响人们的创业倾向。如果人体缺失了携带某种特殊蛋白质的基因，那么由该基因控制的化学反应就无法顺利进行，这将影响对大脑活动的控制，并最终影响某种行为。例如TagA1等位基因中的DRD2被发现在那些赌博成瘾的人身上很常见，因为这种基因物质使得人们能从冒险中获得更大的乐趣。由此作者推测，如果说创业也是一种冒险行为，是否携带TagA1等位基因中的DRD2基因的人更可能投身创业呢？因为这增加了他们的快感。

其次，基因可能通过影响人的某些特质，例如性格，进而对创业倾向产生影响。已有研究证明，一个人的性格是否外向是受遗传影响的，而外向性格的人可能更容易投身创业。

再次，基因影响人们选择进入对创业更有利的环境中。例如基因会影响人们的受教育程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被证明更可能从事创业活动。同时，某些基因还会使人们对某些外部刺激更为敏感，例如多巴胺D4受体基因被证明会增加人们获取信息的显示度，而获取信息则影响人们识别商业机会，即人们会因为自身的基因选择进入、改变和建构周边的环境，从而使得环境变成了内生的。

一个神奇的实验

基于以上的理论推理，作者提出了基因会影响人们创业倾向的假设，并选择了天然实验设计的方法验证假设，这种研究设计在当时的创业研究中并不多见。作者选取了来自英国的870对同卵双胞胎和857对异卵双胞胎为样本，对比同卵双生和异卵双生的双胞胎成为创业者可能性的差异。同卵双胞胎的基因100%是相同的，异卵双胞胎的基因有50%是相同的，如果我们认同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所面临的外在环境（包括家庭中共同生长的环境和各自面临的外部成长环境）基本相同的话，那么，如果同卵双胞胎两个人之间的创业一致性（通俗讲，就是他们都创业了）比异卵双胞胎之间的一致性要高，那么就证明基因起着重要作用；反过来，如果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之间的一致性相同，就证明创业活动是由环境决定的。

对于这个实验而言，一个重要前提是他们面临的外在环境是相似的。首先，作者引用已有双胞胎基因的研究，发现研究已经反复证明同卵和异卵双胞胎面临的成长环境是相似的。研究通过比较那些不在一起成长的同卵双胞胎，发现他们比那些共同成长的异卵双胞胎相似性要高。而且研究者们也曾比较一起生活、分开抚养的双胞胎，甚至那些在同一家庭内成长起来的完全没有血缘联系的人，都证明成长环境对于人们主要的社会成绩的影响没有差异。

其次，研究者们还发现很多父母其实也分不清楚同卵和异卵双胞胎之间的差异，在抚养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区别对待他们。甚至有些父母还会弱化异卵双胞胎子女的差异，比如把他们打扮成一样的，而另一些同卵双胞胎父母却有意地区别孩子。总之，这些推理说明我们可以放心地接受“同卵和异卵双胞胎面对的是相似的外部环境”这个假设。

最终实验结果证明，在剔除了收入、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年龄、种族和移民状况等因素的影响后，遗传基因影响了创业倾向的41%的变异。而双胞胎在成长过程中各自经历的独特的外部环境（而非共同的家庭环境），也解释了个体投身创业的倾向。基因会影响人们投身创业的可能性，但其影响小于环境的影响。基因发生影响的机理主要通过影响个体的差异（如性格）或者环境选择，同时在影响职业选择的环境因素中，大部分是家庭之外的因素。

女性创业者更受基因影响？

在这篇文章之后，有关基因和脑神经对创业影响的研究不断升温。一方面验证了创业基因的遗传性，另一方面也提出了新的研究问题。例如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张震教授和他的同事2009年继续了创业基因的研究。他们针对尼古拉教授和谢恩教授等的文章在实验对象上的局限（该实验99%的实验对象是女性双胞胎），利用瑞典的双胞胎数据，比较了男女在创业基因问题上的差异，他们的研究样本包括1 285对同卵双胞胎（449对女性与836对男性）和849对异卵同性双胞胎（283对男性与566对女性），这篇研究发表在《组织行为与人类决策过程》2009年7月刊上。

研究发现，女性的创业倾向受基因的影响更大。在环境的影响上，这篇文章同样发现双胞胎共同生长的外部环境对他们投身创业的影响几乎为零。相较于女性，男性的创业倾向却几乎不受基因的影响，更多受共同生长环境的影响，也就是说在同一个家庭中长大的男性双胞胎更可能同时都去创业。作者给出的解释是，女性在创业的各个环节与阶段都受到来自社会、投资人、家庭等方方面面的不利影响甚至是歧视。而且已有的跨国大样本研究均发现女性创业的比率相较于男性要更低，女性创业者的企业在一些客观的成长绩效（如利润率和规模上）上表现也更弱。鉴于外界环境的这些不利影响，如果一位女性创业了，那么她更可能受到的是基因的影响，因为环境并不支持她们这么做。

争论还在继续，尼古拉教授和谢恩教授于2010年在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上发表了另一篇文章，利用美国的双胞胎样本（347对同卵双胞胎和303对异卵双胞胎）进一步扩展了基因对创业影响的研究，同时回应了张震教授等人的研究。他们把创业看作广义的职业选择的一种，探讨基因对不同性别的人群进行工作选择的影响（文章比较了创业者、经理人员、销售员和教师等多种职业选择）。研究结果证实了基因对于人们的职业选择包括成为创业者都存在影响。与张震教授的研究发现不同的是，这篇研究证明基因对职业选择（包括创业）的影响对不同性别的人群是一样的，并不是说女性创业者更大地受到基因影响。

争议之外，目前有关基因行为学的研究共同点在于：证实了基因会影响人们投身创业的可能性，但其影响小于环境的影响。基因发生影响的机理主要通过影响个体的差异（如性格）或者环境选择，同时在影响职业选择的环境因素中，大部分是非共享环境，即家庭之外的因素，例如工作环境和从外部获取的职业建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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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基因学的研究还是一个新兴的研究方向，引发了很多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例如，如果说基因影响人们的多种职业选择，那么影响人们投身创业的基因和影响人们选择从事管理工作的基因是否相同？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创业者与管理者是否存在天然差异。此外，同一个基因是否会影响人们多个职业选择？如果这样，那么创业的遗传性也许仅仅是一个特例。再比如，研究引发我们思考父母对子女投身创业的影响，到底是来自基因的先天作用还是来自后天环境的影响。既然环境，不论是家庭环境还是家庭以外的社会环境对人们参与创业的影响更大，那么，从培育创业氛围的角度我们依然有很多努力可以尝试，例如创业生态系统的建设和创业教育对潜在创业者的影响，等等。在创业实践和研究如火如荼开展的当下，跨学科的多元视角不仅激发了理论的创新，也提供了更多的现实解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