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局为“家”的体育局长

晨光 晓洁

2015年3月中旬，正值乍暖还寒的季节，一条“惊悚”的消息在豫北古城河南安阳体育局职工们的口中不胫而走：“听说了吗？咱前任‘一把手’吴局因犯贪污罪被判了12年……”职工们口口相传的“吴局”，大名吴书太，现年57岁，出生于1958年2月14日情人节那天，也许这暗示了其一生都会交上让人艳羡的“桃花运”？可吴局长的“桃花运”竟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桃花劫”，且落得贻笑大方、身败名裂的下场！

2009年5月，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历练多年的吴书太就任安阳市体育局局长、党组书记。次年，经安阳市体育局提名，他又顺理成章兼任新成立的安阳市体育产业协会（非营利性社会团体）主席。2014年9月9日，就在其年龄到限，退居二线不久，吴书太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该案迅速移交至河南省安阳市文峰区检察院立案侦查。经检察机关查实：吴书太在任期间，利用职务便利，采取虚开票据报销及其他欺骗手段，先后贪污公款130余万人民币及5700英镑。2015年3月11日，经河南省安阳市文峰区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以贪污罪判处吴书太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金屋藏娇，享受人生

说实话，身为体育局局长，年近六旬的吴书太乍看上去跟40岁左右的中年人似的，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将其划入“资深帅哥”的行列一点不为过，这大概应归功于他平日比较注重养生保健吧。其实，吴书太一家和小区里的邻居并不怎么熟悉，因他的妻子杨莉和儿子吴鹏长期在上海居住并工作，除了节假日，平常很少回家，倒是吴局长时不时出门遛弯锻炼，才和左邻右舍混了个脸熟。

吴书太不仅身材保持得不错，而且风度翩翩，年轻那会儿堪称一表人才。20多年前，当他还在安阳市下辖的林县任公安局长时，就凭借着帅气的面容、成熟的气质，尤其是“一路看好的前程”，一举虏获了年仅14岁的“小萝莉”李晓晓的一颗芳心。从那时起，李晓晓便一往情深、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跟就是20多年。其间，这对年龄相差近30岁的男女一直保持情人关系，据传在现已更名为林州市的当地，早已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

20多年来，吴书太凭借自己稳健踏实的作风和积极进取的心态，仕途平步青云，一直顺风顺水，曾先后任职安阳下属汤阴县乡镇干部、林县公安局局长、县法院院长、北关区纪委书记、北关区委副书记。2009年，51岁的吴书太攀升到了仕途的巅峰，成功上任安阳市体育局局长、党组书记（正处级），第二年又兼任安阳市体育产业协会主席。如此一来，李晓晓自然也跟着“夫贵妻荣”，被安排到安阳市体育产业协会担任现金会计——“以局为家”的吴书太深以为“自家的钱”还是“自家人”管着才“舒心”、“放心”。

自从当上体育局“一把手”后，吴书太有预感，这应该是自己搏杀官场的“极限”了，再想往上“动一动”估计希望不大。不过，自己的级别在安阳这个内陆三线城市也不算太低，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起码在市体育局那一亩三分地里，绝对是一言九鼎的“太上皇”。既然升迁无望，那就索性见好就收吧！多年的拼搏进取，一旦迎来满足与懈怠，公仆之心顷刻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真真是“心态决定一切”！从此，吴书太“金屋藏娇戏人生，纵情享受意无穷”。

“油水”渐丰，自我犒赏

吴书太甫一上任，原本“清水衙门”的体育局，一下子变为“香饽饽”，成了令人艳羡的热门单位。原来2009年，河南安阳这一历史悠久、青春焕发的内陆城市迎来难得的发展机遇，忽然“潮”了起来，开始举办轰轰烈烈、一年一度的“航空运动文化旅游节”。在倾全市之力、全城瞩目、被寄予厚望的节庆中，体育局当仁不让成为不可或缺乃至重中之重的热点职能部门。如此一来，体育局的“油水”日渐丰满，“家业”也水涨船高起来。

有时静下心来，甚至连吴书太自己都觉得，这等好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上任伊始翩然而至，一定是老天爷念叨他大半辈子兢兢业业工作太辛苦，特意补偿奖励自己来了。怀着如此心态，吴书太心安理得开始“犒赏”自己：吃局里的、花局里的、用局里的，真正做到“吃了喝了拿了走，我爱我局如我家”。擅揣“上意”的局办公室主任老薛见此，特意指派机灵利索的阿福为吴局“贴身”服务。“只要他在位一天，咱体育局就姓吴一天。”薛主任点拨阿福，“不管因公还是因私，吴局的一切花销你都先垫着，等回来单位给你报销。”薛主任没看错人，阿福果然“通透”，这头才从薛主任屋里出来，那头就找到单位会计，从局里账上借出五六万元揣怀里，当作为吴局个人服务的“周转金”。阿福不仅头脑机灵、手脚利索，还是个心细如发的小伙子，他平时总是随身揣着一个小本本，把每次给吴局垫付的款项记录得一应俱全、明明白白。吴局买啥了、吃啥了、抽啥烟、喝啥酒……在哪儿花、花多少，一笔笔、一项项，工工整整、巨细无遗，以备吴局或薛主任随时查问。

每当回到单位，阿福就根据这些消费整理手中的票据，把不符合规定、不能报销的发票剔出来，再从各处找发票顶替进去，来冲抵支出。于是买食品、礼品、请客吃饭的花销“变”成了购买插座、桌椅、网络维修；买药品、买手机、给吴局父母看病的花销“变”成了购买电脑耗材、办公用品、邮寄费……

吴书太在位时，不仅阿福一人，大概整个体育局全都围着他一个人转。

赴沪驰援，救驾“太子”

2012年年底的某天半夜，正在熟睡中的局会计武敏接到办公室薛主任的急电，被告知阿福和吴鹏在上海出事了，叫武敏多带些钱赴沪驰援。吴鹏不是别人，正是吴局的独生子，体育局众人心目中“太子”一样的尊贵人物啊！武敏不敢怠慢，飞速起床收拾，从家里拿了1万元现金，又去单位拿上3万元备用金，与薛主任及两位同事连夜赶赴上海。

等到了上海华山医院见到了吴局，武敏方知，原来到年底了，阿福陪吴局到上海探望老婆儿子，酒桌上大家喝得有点高。回到宾馆房间，阿福头昏脑涨，跑到阳台上吹冷风，脑袋一沉就向阳台外摔去。吴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阿福，无奈自己也喝了不少酒，使不上力气，两人拉扯着一起摔出阳台。好在两人命大，从四楼阳台摔下时，惊慌中不知怎么扒拉了几下，竟然从四楼阳台摔进了三楼阳台，要是直接摔下楼，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纵然这样，两人也摔得不轻，阿福头先着地直接开了瓢儿，吴鹏双腿骨折几欲昏厥。武敏跑前跑后办手续缴费，发现带的4万元不够，只好通知留在局里看家的会计邢惠再从银行汇钱过来。随后，按吴局指示，司机小郑和办公室人员王海一起在医院附近租房为吴鹏和阿福做饭陪护。而医药费和租金等费用杂七杂八一合计，竟有10万余元。其中1.2万余元顺利报销，剩下的9.25万元，吴局本来安排武会计以“外训费”的名义将钱转到阿福人事关系所在的安阳市少年儿童体育运动学校再行报销，孰料这其中还有6.8万元还没来得及处理好，吴局就被纪委请去“喝茶”了。

也许谁都没想到，正是被吴局引为心腹的阿福和他手里的那个小本本，无意间成为最终压倒吴书太的“最后一根稻草”。

结交损友，火上浇油

如果仅仅是正常的一般日常花销报销，估计吴书太的贪污事件也不会那么快就被人察觉。但是，坏就坏在吴书太不知从哪儿结识了张贤。张贤看似面相憨厚，可内心没沾半点名字中的“贤良”之意。2011年，吴书太刚认识张贤那会儿，张贤热邀吴局到家中做客。无人知晓他在张贤家都经历了些什么，只是在随后的日子，吴局时常若有所思，乃至魂不守舍。不久他跟薛主任随便聊天，一聊就聊到装修房子上去了。薛主任是谁呀，脑子转得赛发条，一个眼神过去心里就透透的了。没过几天，得到“内部”信息的会计邢惠借着报账的机会来找吴局，言语中有意无意谈到了自己同学开的一家装修公司……2011年7月，吴书太购置的广厦小区新房正式开始装修。装修期间，他从市体育产业协会两次借款8.5万元用于支付装修费用。此后，这笔借款“如往常一样”找发票让会计邢惠按“老规矩”在账上冲抵报销。

次年9月，吴书太和张贤一起带着各自的小情人去省会郑州潇洒走一回。此行中，仅仅因为张贤的一句恭维话“身为局长，你的身体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吴书太立马破费“奢侈了一把”，花1.3万元买了一把所谓的“高档真皮全自动按摩椅”，搬回自己办公室附带的套间休息室。“椅子搬到办公室里，那可就是公家的东西了，这1.3万元自然得挂公家的账上。”吴局、薛主任和会计们都这么想，毕竟“习以为常”了嘛。

若张贤就这点本事，那也算不上啥。不知张贤那张嘴怎么长的，竟然把吴局这一大老爷们给忽悠到美容院去了，还一次性砸进去4.8万元，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还是那句老话，“身为局长，你的身体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做个肠胃养生理疗，准保你浑身舒爽，生龙活虎。广告不都说了‘肠运动，常轻松’嘛。”在一家豪华酒店的某间包房里，张贤一边把吴书太递过来的4.8万元现金塞进皮包，一边拍胸脯打包票：“这事包我身上没错，明儿我就去美容院给你把会员卡办了。吴哥放心！绝对的VIP金卡。”

真所谓：人生得一损友，毁矣！

纵情山水，觊觎英镑

吴局患有久治不愈的腰椎间盘突出，为此在北京、郑州和西安等地的知名医院花掉公款19.3万余元，但都没能彻底根治，不过没关系，反正公家报销，也甭心疼钱，治不好就接着治呗。近些年心态和身体一样常年保持“年轻态”的吴书太从来都闲不住，就算老腰“不给力”，他还是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折腾，想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转悠。时不常邀三五好友逍遥天地间，纵情山水中，内务有李晓晓照应，外务有阿福打理，多少有点文艺情怀的吴局挥一挥手，随时就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据阿福的笔记本记载：2012年6月到2014年4月，吴书太去陕西西安、宁夏银川、安徽九华山、内蒙古海拉尔、湖南张家界和韶山主席故居等地旅游购物，经其手共支出6.3万余元；2013年4月至2014年1月，吴书太到辽宁沈阳和大连、江西南昌、安徽芜湖、广西柳州、河南信阳等地参加全运会、博览会，利用看望慰问运动员等机会，借机到景点旅游，经其手支出的门票、包车、购物等费用共计8.9万余元。纵贯神州天南海北，足迹踏遍9省12市，粗算下来，吴局竟不辞辛劳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2012年7月，省体育局统一组团，远赴英国参加伦敦奥运会开幕式并观摩比赛，通知参加人员先兑换英镑备用。吴书太兴高采烈，心想在国内也玩得差不多了，这次终于有机会走出国门看世界了，兴奋之余，吴局安排会计武敏和邢惠兑换了5000英镑，后又在上海浦东机场亲自兑换了1000英镑。当时的兑换比率约为10：1，这6000英镑在当时大约折合人民币6万元左右。

参加完伦敦奥运会后，除了正常开支花去300英镑，剩下的5700英镑全被吴局毫不客气截留。回国后，在上海转机时，吴书太久居上海的妻子杨莉来接机并趁机看望丈夫。他也没多想，顺手将这笔钱交给妻子保管。若这笔钱到了吴局的小情人李晓晓手里，估计存不了多久就会消费殆尽，但是妻子毕竟和情人不同。2014年9月，吴书太东窗案发，其妻杨莉“火线救夫”，拿出这笔保管了整整两年一分没少的5700英镑，委托吴书太的侄子出面，将其如数上缴给了安阳市纪委。人总说，能否共富贵，不是评判一个人和你亲疏远近的尺标；反之，能否共患难才是。

礼品书籍，自肥“猫腻”

前文提过，从2009年开始，安阳当地每年举办一届“航空运动文化旅游节”。在此期间，市体育局委派市体育产业协会赠送给出席旅游节的各界政要嘉宾、商贾名流和外国友人一些礼品，而这些包装精美的礼品大都标价虚高，利润空间很大。

起初两年，馈赠的礼品是从各公司商品目录中选购，但到了2011年，经过摸索，吴书太逐渐掌握了其中的窍门，下决心把这活儿揽过来，理由很简单：吴局不仅是市体育局的“一把手”，还是体育产业协会的主席，操作起来轻松简单，易如反掌。

经过筛选，吴书太敲定出版《周易正义》精装版礼品图书。当年年底，他联系了北京某出版印刷公司，委托出版这套礼品图书。北京出版公司经核算，该书成本每套400元，建议定价在1000元左右。吴局与对方商定书价为1080元。等到合同签订完，10万元的预付款已经打到对方账上，吴局忽然回过味来：“礼品书咱单位自印自买，还自己赠送，这不太合适吧？”

会计们也纷纷表示担忧：自产自销，这账太简单清楚了，傻子都能看明白。无奈之下，吴局急忙拉自己的“小舅子”——情妇李晓晓之弟李伟伟来帮忙解围。李伟伟年纪轻轻却颇有些手段，先是攀着吴局这条线，开了家专门经营体育用品的门店，没几年又开了一家商贸公司。多年经营之下，两家公司倒也像模像样，生意兴隆。李伟伟在安阳商圈俨然成了白手起家，坐拥两家公司的青年商界精英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没用吴局多说什么，李伟伟拉上体育局的会计邢惠，屁颠颠跑到北京与出版公司修改了合同。三方商定，北京那家公司从为安阳市体育产业协会印刷图书变更成为李伟伟的商贸公司印刷。李伟伟先以每套400元购买该礼品书，再以每套1080元的价格卖给体育产业协会，由体育产业协会在举办航空运动旅游节时，将该书赠送嘉宾。其中，体育产业协会为购买这批图书共出资140万余元。

以吴局和李伟伟的关系，钱进了李伟伟的公司，跟进了自己的腰包并没多大的区别。不过，吴书太也是个顾虑面子的人，为了“注意影响”，他从不明目张胆直接收钱。2013年春节前，吴局让李伟伟把其贸易公司账上的售书利润统计一番，凑个整数把钱取出。2014年6月，李伟伟揣着20多万元现金和存了30万元人民币的存折进了吴书太的家门。半个月后，在吴书太的授意下，李伟伟将这张存折上的30万元全部转存到吴局侄子的银行账户上……仅此一项，吴书太便从中贪污了50万元。

2014年，因年龄关系，吴书太卸任市体育局局长和党组书记，欲退居二线。在有关部门对其例行“离任审计”时，意外查出其名下具有“不明来源的财产”，其贪污一事遂东窗案发。2014年10月29日，吴书太因涉嫌犯贪污罪被河南省安阳市检察院刑事拘留，后安阳市检察院指定该市文峰区检察院侦办此案。经审理，法院认定了文峰区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吴书太13起贪污事实中的11起。案发后，吴书太家人退赃127.5万元。法院认为，在此案中，被告人吴书太贪污次数多、数额大，影响恶劣，依法应予严惩。但念其能如实供述全部犯罪事实，有坦白情节，且退出大部分赃款，遂依法予以从轻处罚。最终，吴书太因犯贪污罪，被判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已退出的赃款予以没收，其余赃款继续依法予以追缴。

（文内除吴书太外皆为化名）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