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服装史上“伟大的男性化放弃”原因探析
2015-08-15高秀明
高秀明
(扬州大学 美术与设计学院,江苏 扬州225009)
1930年,精神分析学家约翰·卡尔·弗卢杰尔(John Carl Flügel)在PsychologyofClothes(《服装心理学》)一书中描述了现代男性时尚的诞生。“18世纪末,时尚史上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事情,它至今仍然影响我们的生活,但是我们却不注意它的价值:男性放弃了所有艳丽、华美、精致和变化多端的各种装饰形式,放弃了美的权利,将这些都留给了女性,他们自身的服装变成最朴素和严谨的艺术,从服装史上看,它值得称之为伟大的男性化放弃(The Great Masculine Renunciation)”[1]①本文引用英文参考资料的中译文为作者本人翻译。。这是一段极为重要的男性时尚史,它为现代男装奠定了基础。是什么原因导致它的发生?为什么“放弃”未能在女装中发生?本文试图从法国大革命、男女性别角色和男性气质三方面作进一步研究和分析。
一、法国大革命前后的时尚变化
18世纪初期,在法国和英国,贵族的等级地位决定了着装时尚。在法国,以国王为中心的宫廷决定时尚文化;在英国,主要是贵族决定时尚。尽管在精英文化中,法国和英国有细微差别,但它们的时尚文化都以贵族为主。两国贵族保持相似的概念,时尚等同于奢华,即法国和英国的时尚受奢华的驱动。
在贵族统治时代,时尚没有性别区分,而以阶级差异为标志。服装清晰标志着装者是谁和属于何种群体。路易十四采纳女性化服装,十足贵族女人气形象,但在当时这种行为从未与“女人气”或“同性恋”联系起来。在宫廷里,地位通过外貌显现。男性即使采用奢华装饰,仍然掌控权力,社会的审美理念用有闲和不劳动度量,劳动只与较低阶层相关。白皮肤、无肌肉、服装装饰是社会等级区分标志,服装越华丽社会等级越高。
在极为注重细节和装饰的服装样式中,无论男装还是女装裁缝,都将缝纫技术发展到很高程度,18世纪中期达到顶峰。男性和女性一样,化妆、戴假发、搽香水。丰富多彩的服装经常采用华丽的天鹅绒面料,并大量装饰蕾丝、缎带、蝴蝶结、宝石、珍珠和金线刺绣,甚至丝绸鞋子帽子上也充满精致装饰。一种镶嵌金丝和银丝的粉色丝绸套装被看成是彻底的男性化服装。贵族倡导这些时尚样式有两点理由:首先,凡尔赛宫里的服装为法国大多数人买不起;其次,它们极不具功能性。例如,女性服装的紧身胸衣和膨大裙撑使她们弯腰和进门十分困难。
法国大革命(1789—1799)标志着“长19世纪”(Long Nineteenth Century,1789—1914)的开始和现代西方文化的出现。这个时期经历了全球政治、经济、工业、社会和文化的结构性变化。法国大革命犹如全球性强烈地震,它的一系列新理念打开了一个智力世界。在辽阔的欧洲大陆,人们的观念、行为和习俗等方面产生了全面变革。
在审美文化上,法国与它的竞争者英国一直引领世界潮流,大革命时期的审美——艺术、建筑和身体——以及与它们相关联的文化,在贸易、侵略和外交中迅速传遍全世界。在这些审美活动中,最具重要意义的是起着保护身体和视觉交流作用的服装。法国大革命标志着现代性的诞生,时尚当然是现代性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并在现代性中体现深层的文化价值观。这并不意味在大革命之前就不存在着装文化,而是在现代性之前,服装审美为仅局限于小众精英的时尚文化,例如法国宫廷中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的着装。
18世纪初,欧洲明显的等级区分是贵族拥有大片土地,为土地劳动的农民只能得到很少工资,而商店老板、专业人士和一些技术工人构成了一小部分中产阶级。随着欧洲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商人们逐渐积累了大量财富。商人和工厂主拥有足够财富控制政治和经济命脉,并影响时尚,驱使贵族不再独享奢华时尚。
当新兴中产阶级享受着更多丰盛食物、豪宅和奢华服装的时候,他们也敢于求知。18世纪70年代法国路易十六统治时期,当时的启蒙主义文化运动崇尚以理性取代权威。启蒙主义者提倡自由和个性解放,反对皇权和宗教统治。法国哲学家伏尔泰(Voltaire,1694—1778)和卢梭(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的思想为法国大革命奠定了思想基础。大革命前卢梭就提倡着装的简洁性。他认为,服装的使用功能被日益轻浮的时尚所淹没,致使外部服装的呈现与内在自我道德相冲突。服装往往被用作伪装或掩盖真实自我。针对18世纪70年代的奢华时尚,卢梭竭力提倡人们用简洁服装真实表达自然情感。[2]启蒙主义者提倡用具有民族主义统一性的制服取代时尚的诱惑、奢华和等级地位象征。他们强调,民族统一性制服隐含了国家主人的思想。一个自由的民族,人民必须有表达自身的权力。[3]这些思想为法国大革命者提供了灵感,并得到进一步发展。例如,一些协会企图推广民族统一服装。共和国艺术协会(SociétéPopulaire et Républicaine des Arts)出版的书籍Considérationssurlanécéssitédechangerlecostumefrançais(《改变法国服装的思考》)中建议服装要保证穿着者健康和安全,应该具有平等思想,实现统一,而不体现富有和地位。此外,服装要显示体型,而不是掩盖身体的美。“着装标识政治边界转变为标识整体的责任感,个体成为国家的主人”[4]。着装上统一就是去除体制中不平等的社会现象。这种进步观念涉及到所有形式的服装,即如何使服装准确地反映新型社会。
时尚和服装提升到新的高度,服装成为社会全体成员的一种政治符号。它用有力的视觉识别标志方式表达了道德准则和意识形态的价值观:自由、平等、博爱。简洁与华丽形成对立,自由和平等是骄傲和特权。“法国大革命的结果,是民主理念的产生。从理论上,男性服装就是一种制服,不再屈服于外貌的需求,而是劳动和平等”[5]。
法国大革命后,在公开场合展示优雅和富足变为很危险的事情,服装上所有象征旧体制的装饰统统消失。此时,宫廷失去了它的影响力,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不再存在。上好面料、羽毛装饰、红色高跟鞋和其他样式的服装普通民众也可穿着,但是这种奢华的服装和装饰遭到大多数人的鄙视。时尚中心从凡尔赛移到了巴黎,在巴黎着装不是表达社会等级而是政治观点。时尚杂志很快消失,关于巴黎的时尚新闻也得从英国和德国“进口”。
一种并非创新发明的白、蓝和红色构成的三色徽章(cockade)被广泛装饰在帽子和服装上,并在大革命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白色代表贵族或君主,红和蓝代表巴黎,组合在一起象征法国在新型共和国体制下实现解放、平等和友爱的统一。通过法律制定的革命性徽章,是完美的爱国主义象征,表达了国民对革命的忠诚。三色成为必须要有的色彩,从手套到鞋子,男女老少,社会所有阶层的人,任何时候都要佩戴徽章。佩戴全白代表支持君主,被批评为反革命或保皇派。
大革命中另一种政治象征的服装无套裤(sans-culottes),即长裤,字面上理解“没有马裤”。在18世纪70年代,裤装是纳尔逊(Nelson)水手的制服,在法国大革命前也是男性工人的着装。在古高卢人(Gauls)看来,裤装被看成是农民或水手的工作服装。可以从1568年Amman的木刻中看到穿裤装的男性形象。无套裤汉派偏爱工人阶级男性的裤子,鄙视贵族或上层阶级的马裤。他们是具有政治立场和社会背景的工人阶级群体,信仰人人平等的理念使他们走到一起。他们认为所有阶级应该平等,不应用时尚区分。在一些图像资料中,无套裤汉往往手持长矛,象征他们的战斗性,长矛是下层阶级的常用武器。与裤子配套的还有装饰帽徽的红色帽子,一件背心或一件称为carmagnole的蓝色短夹克,它是皮埃蒙特(Piedmont)的农民穿着的服装,来源于卡马尼奥拉(Carmagnola)。马赛(Marseille)的革命代表将这种服装带到了巴黎,被革命者采纳和穿着,有时还配一件棕色有领子的长衣(redingote),驳头上镶有红色,鞋子(sabots或clogs)上也有类似的装饰。
二、现代男装的开端
法国和英国在现代性初期沿着两条不同的政治路线发展(英国在1688年已经发生了革命)。早在法国大革命前二十年,英国男性服装就悄悄出现了趋向于较少夸耀、简洁、非正式和现代感的着装样式,这是由于受到自由主义、浪漫主义和新古典主义思想的推动。
到18世纪末,法国失去了在欧洲的统治地位,英国控制了海域,收服了很多殖民地,成为世界上最强有力的工业经济国。同时,英国也成为世界的时尚中心。法国一直是世界时尚潮流的领先者,从1715年到1775年,法国时尚将洛可可样式推向顶峰,时尚、建筑、室内设计以精细的花卉图案为主,纯粹装饰设计为特征。而英国裁缝们设定了一种男装潮流,制作精良、深色色彩。到了18世纪末,曾经是英国人日常生活中穿着的没有装饰的服装成为皇家成员的时髦服装。尽管法国大革命在较短的时间内曾影响时尚的选择,英国精致合体的男装成为18世纪末的主流,并且对19世纪的男装样式产生了影响。
在宫廷时尚体系下,男性只有和女性竞争,使用华贵面料、金银装饰、昂贵假发和炫耀式靴子,而新体制下男性不再是被观看者。男性不再通过最新时尚捕捉人们的眼球,而是有义务穿着统一标准的简洁服装。
在法国大革命之后,资产阶级成为统治阶级,男性和女性的着装差别界限已经很清晰。法国著名艺术评论家和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认为:“19世纪初期,出现性别角色分裂,产生刚健男性和温柔女性。19世纪,也是男性统治最显著时期。”[6]服装表达性别差异比社会秩序更加重要[7]。
现代工业兴起,教育迅速普及,商务领域和其他领域为那些白手起家的男性提供了无数的机会。随着城市资产阶级的崛起,缺乏头衔和社会地位的男性,受到参加政治和政府工作的鼓励,积极争取获得重要地位。为了在商业和工业世界中生存,男人必须刻苦工作、勤俭朴素,使个人经济进步。这些价值观不仅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而且定义了男性化特征,并反映在男性的服装上。[8]
男性服装从款式到色彩都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变得简洁、粗糙和暗淡。男性通过视觉化服装体现新时代男性化的象征符号——节俭价值观,对抗贵族的优雅、丰裕、有闲和婚外情,舍弃丝绒、锦缎、褶边和俗丽的装饰,崇尚工作、职业、收入、名誉和事业成功,于是男性服装与工业社会经济、政治和权力挂上钩。贫富和贵贱差别是通过贵族大量精致和昂贵的服装与下层阶级的服装比较而产生,兄弟般友爱的社会不容许服装区分等级和贫富。新型社会秩序中,任何事物都要能够表达共同的人性,任何与经济相关的商品都有可能降低各个阶层的尊严。相对来说,很少有实际行为能有效地与政治或其他社会因素结合起来,也许简洁、平民化标准的服装是实现无等级差别的最好途径和表达方式。
朴素和统一的男性服装使男性不必再谈论服装,太多的谈论被看成是非阳刚和女人气。延续几个世纪的男装样式,仅在一代人的时空中,发展为一种素净的、十分统一的样式。“大约在30年时间跨度中,装饰和女人气的长筒袜、马裤、拍粉假发、褶裥、蕾丝、丝绸和珠宝被单调色彩、坚硬衣领和宽松合体裤子取代。渐渐地,所有男性装饰和配件都被放弃,只剩下中产阶级商人经常佩戴的怀表。”[9]
诗人波德莱尔(Baudelaire)在1846年写道:“黑色套装和大礼服(redingote)不仅表达政治性和共同平等,还具有诗意的美——公众心灵的表达。深色服装象征效率、认真和责任。远东艺术馆馆长也许可以穿一件绿松石蓝色衬衫、一条鸽子血红色领带,或近乎翡翠绿的花呢外套。但是,如果去会见一位医生或律师,发现他穿亮丽花呢套装或橙红色衬衫、浅黄色领带,至少会令人有短暂的不安,有找错了人的感觉。”[10]
三、对应男装的女性服装
1850年以后,受法国大革命的推动,西方时尚试图在女装上应用技术显示女性特征。时尚不再关注男性,而是完全归属于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的女性。在英国,男装使用高度限制性编码之时,女装被允许保留延续几个世纪的繁多精致编码。相伴发生的限制性和精致性着装编码,使男装的表述范围大大受限,而女装的表述范围则维持不变。
男性和女性着装差别的不同演变,不是历史的偶然结果,而是按照它自身的方式,在已有基本形式上发展而来。当生意的经营模式变化之后——家庭作坊从家庭分离出去变成工厂,男性不再像过去那样与妻子一起分担家务,也就不直接参与家庭消费,女性边缘化生产。在欧洲社会结构转变的背景下,男性通过男女着装的差别来反映性别差别,即男性存在于工作场所、市场和办公室,女性怀孕、照看孩子和承担无休止的家务劳动。
男性的目标是工作和生计,当从众多目标中挑选为数不多的目标一心一意追求时,极为害怕受到其他方面的威胁。男性变得敏感和神经质,有意让他们的衣橱远离“好逸恶劳”和女性化特征。这样,习以为常的日常社会生活浅表层面上的男女服装,被借用来助推深层含义的劳动“性别”分工,从文化层面上寻求批准和合法化。
男性化和女性化的形象逐渐与男性和女性在各自领域所起的作用结合起来。男性在政治和商业领域拼搏,妻子和女儿通过她们的服装和其他消费活动来彰显家庭的社会地位,特别是家庭中男主人养家糊口的能力。女性受雇于替代男性消费。
正如凡勃伦所说,女性被看成是她丈夫的财产,必须顺从于丈夫。她们还必须十分精美和相当耀眼,以致不能太活跃,有时要采用紧身胸衣。这里的女性化是脆弱和不适合任何费力的行为,这就意味着“轻佻的”、本质上“不庄重”的和微不足道的。可以想见,服装时尚就是一件不严肃的事情,以致女性一直受到鼓励,在着装上反映她们的轻浮。[11]
服装时尚不仅将性别身份的建构和象征连在一起,而且再生这种身份。女性穿上了紧身胸衣和庞大的裙子,理所当然不适合熙熙攘攘的商业和工业社会,而男性穿着简洁,很适合工厂、办公室和市场。时尚的新奇性和模棱两可性,往往将曾经是次要的品味标准,变成合时的标准,使女性必须操控更多的服装编码,而且更容易“犯错”(错误搭配、夸张、疏忽或全神贯注于细节等等),女性被认为不善外交、大惊小怪、衣衫褴褛、庸俗等;男性在着装上始终没有犯错的机会。时尚的多变性,一方面使女性着装上的错误轻易地被社会忽视;另一方面,服装上的精湛技艺很快被时尚视为过时。结果,她的着装不管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是好是坏,都是一种间接的地位反应——男性地位和家庭财富的拥有。当男性自身与时尚消费和展示疏离之后,女性越来越承担起表现地位的责任,即借助服装和其他表示价值的所有物去展示,因此所有物的文化价值远远超过了使用价值。
四、伟大的男性化放弃
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普遍存在 “伟大的男性化放弃”(Great Masculine Renunciation)和“分离空间”(separate spheres)两种理念。前者指中产阶级男性放弃服装的装饰和展示,崇尚素净和朴素的服装。后者指社会结构分为男性是“生产者”,女性是“消费者”,即女性专门从事购买和家务管理活动。基于这两种理念,维多利亚时期产生了这样的现象,很多文学作品和关于男性行为举止的社会评论,几乎回避谈论男性时尚和男性消费。
在19世纪和20世纪早期,女性时尚的评论极其多见,而关于男装的评论少之又少。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反映出含蓄地漠视男性着装。小说家和他们的男主人翁通常执着地忽视和有意识地避免对时尚深入的了解。很多作者一直都是很含糊地描述,很少从细节上描写男性服装和体貌,一些形容词,例如整洁、干净、简单、简朴是最为合适的词汇。
时尚理论学家安东尼·舒加(Antony Shugaar)写道,人们耳熟能详的名言是“人靠衣装”,而“男人根本不应该知道男人靠什么衣装。既然是男人,就应该对服装浑然不觉。男人即使穿得很好也应该忽视服装。真正的男性优雅是无意识地理解服装,是本能选择某种样式,而不是受其他因素影响。”[12]男性只是对装饰或样式略微有点兴趣,着装主要为了舒适和功能性。如果承认男性服装具有象征性目的,那就是象征他事业的成功——强调他的职业生涯。
很多时尚历史和社会学也遵循Flügel的“伟大的男性化放弃”观点。David Kuchta认为,非炫耀性消费是“伟大的男性化放弃”的关键,贵族与中产阶级男性双方设法在展示朴素、节俭的美德,刚毅、谦逊、严谨的精神上超越对方,消费问题是政治合理性的核心,庄重的男性化成为政治权力斗争的武器[13]。Robin Gilmour认为,中产阶级号召以严肃挑战时尚的轻浮,正派和社会责任的内在价值是真实,时尚服装是虚假的高尚[14]。
Valerie Steele认为,在英国,夸张和时髦的男性服装与贵族的“专横、政治和道德腐败,以及堕落的女人气相关,而平淡和素净的服装体现资产阶级“进步、爱国、美德、成就和刚毅”的理念,法国大革命促使这些概念具体化。在过去,人生具有真正意义的瞬间是战场和客厅,这两者都需要昂贵和优雅的服装①这里指象征等级军衔的制服和客厅礼服。。法国大革命后,男性最重要的活动不是在客厅,而是在车间、会计室或办公室,这些地方只需要相对简洁的服装。[15]
很多学者认为,“伟大的男性化放弃”是男性放弃显露性感和展示自我,放弃享乐,着重身体的效用性,致力于刻苦地工作。如果过多关注自身的服装,将受到道德谴责。正常男性套装呈袋状或箱型廓型,上衣袖子和裤腿呈管状,尽可能掩盖身体的吸引力或强壮身体的明显迹象,看不出肌肉或大腹便便,抹去男性身体力量性、侵略性的视觉表达,只有纯粹的标准化尺寸和体积,这种单调统一的男性服装最终成为标准化服装,也定义了男性气质的合法地位。
“伟大的男性化放弃”提倡的简洁和轻描淡写的美,似乎是置于时尚之外的美,而不是时尚本身。放弃炫耀,男性就必须在着装细节上和行为规范上严格遵守一套范式。事实上,“放弃”不等于邋遢,追求看似不经意的自然和简洁,比装饰外表难度更大,要求一丝不苟与内在气质结为一体。
毋庸置疑世界变成了简洁的美,亮丽和对比被简洁和单调取代。着装的统一性产生了个体间、阶级间的同情,因为穿相同样式服装具有社会团体感,而差异服装容易导致社会的瓦解。单调深色制服,男性可以足够安全成年累月地穿相同的套装,失去了浪漫,更失去了羡慕和嫉妒,一种完美的超然状态。
五、结论
时尚的进程往往在人们不知不觉中缓慢前行,然而,在社会的变革时有时会产生时尚的突变。“伟大的男性化放弃”反映男性服装显著变化,是以法国大革命和英国工业革命为基础。男装的限制性和女装的精致性编码相伴存在,表现和再生男女性别差异。简洁、素净和统一的男性服装,超然于时尚之外,实现了责任、庄重等男性气质的道德规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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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Valerie Steele.Fashionanderoticism:idealsoffemininebeautyfromtheVictorianeratotheJazzAg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