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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岩:弃商从益“症候群”

2015-08-14白筱

中国慈善家 2015年7期
关键词:症候群公益

白筱

从商业转身公益,6年中,张红岩显现了一系列典型或非典型转型症候

张红岩从商业转身公益已有6年。

2009年,他创立深德公益,为公益机构提供咨询服务;2011年,他与5位合伙人联合发起 “育基金”,开展公益创投;2012年,“新湖-育”合作达成,他引入商业资本;去年,他继续深入,与清华大学Xlab创新创业教育平台合作,着手打造社创硅谷。

转身6年中,他显现了一系列典型或非典型转型症候。

虚无感—2008年即将结束,张红岩的虚无感达到临界点。

在美国芝加哥大学商学院进修MBA毕业时是2004年,张红岩有两个跨国公司的就职机会可供选择,一家是波士顿咨询公司(The Boston Consulting Group,BCG),另一家是生产刀具的美国肯纳金属公司(Kennametal Inc.)

张红岩喜欢做咨询服务,他能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中找到乐趣,但他放弃了BCG的邀请。在美国两年,他花光了十几万美元积蓄,而肯纳给了他无法拒绝的丰厚待遇。“报销了我所有学费,给我非常好的一个位置,甚至负责为我搬家。”

张红岩本科就读于清华大学,学习材料科学,但他还没能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服务过一家公司。他说服自己,干脆在美国安家落户,“准备开始养老”。

在肯纳“养老”的4年,张红岩称之为煎熬。“最煎熬的不是工作辛苦,而是不确定性全部消失,一眼看到自己未来,没有未知了。”他发现高估了自己循规蹈矩的能力,索性辞职,回头朝“混沌”走去。

“回到中国之后,给BCG发了封信,问offer还存在吗?对方说还在。”

张红岩在BCG得到了不错的职位和薪水。他喜欢这里“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工作内容也暂时满足了他的好奇心。2008年年末,张红岩已是年薪150万元的项目经理。

他对金钱没有太高的欲望,很满足,他甚至以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但虚无感再次袭来。

“每天醒来,我都觉得浑浑噩噩,懒得为一个商业项目爬起来,觉得自己在混日子。我觉得任何人从商业转身做公益之前都是这种情况。”张红岩说。

成就感—为羌绣项目提供战略规划,张红岩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2008年12月,张红岩收到BCG合伙人皮特给项目经理们发的一封邮件。邮件中称,BCG将为壹基金做一次战略规划,薪酬由BCG与壹基金各支付三分之一,项目经理自行报名带队。邮件发出不到10秒,张红岩便回信报名。

2009年,整整一年时间,他跟羌绣项目一同摸爬滚打。他发现,对于草根NGO来说,需要解决的问题可以小到库存管理,为奔驰、阿迪达斯等500强企业做发展路径图的常规打法并不适用。他需要无视业务范畴,参与具体操作,提供手把手指导。

期间,因投入成本过高及票据等问题未能得到解决,蒙牛决定退出羌绣项目,并取消300万元的一笔订单。张红岩得知后,马上给蒙牛的几个相关负责人打电话,“从晚上8点打到夜里12点”。

他情绪激动地向对方阐述这笔订单背后那些绣娘的辛勤付出,告诉对方他亲眼见过并感同身受的曲折与艰难。他甚至质问对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一件什么事?你知道取消订单对这个机构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后果么?”

最后一通电话长达半个小时,张红岩滔滔不绝,对方一言未发。末了,对方回应:“好了,张先生我知道了,这个事我们不取消,一定要把它做下去。”

“很开心,无比开心,比我当年拿下一些咨询项目,或者做成一些大生意都要开心。”

自信—在商业机构供职太久,能为公益组织做战略规划,张红岩隐隐觉得自己可以在“跨界”背后找到无限欣喜。

他逐渐发现多数公益组织都需要专业支持。与此同时,他接触到了社会企业概念。

“羌绣只是壹基金资助的项目,但社会企业这个词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关注点,它又是Social,又是Enterprise,我觉得非常适合我这样的人。我对公益一直很有热情。”张红岩说。

他决定离开BCG。

2009年1月,旨在为公益组织提供咨询、评估服务的深德公益在上海太仓路58号成立。张红岩将公司称为“Venture Avenue”。“Venture就是小企业,Avenue就是大道。在整个公益领域效率偏低的情况下,小的公益机构不一定要真正变成一个商业企业,但能以商业领导人的方式领导机构,哪里有需求,我就去做。”

走向“极端”—刚刚转身公益,满怀热情的张红岩执着地走向“极端”。

“当时有点左,刚开始创业嘛,就想做一些与公益相关的事,真是把钱当成第二位。”

有BCG的同事想介绍张红岩到星巴克、阿迪达斯做自由顾问,薪水丰厚,三个月100万,张红岩拒绝了。

2011年11月,法国爱达讯基金会邀请深德公益为其在四川甘孜州丹巴县东马村的一个学前儿童教育项目做评估,需要团队进行三周的调研。张红岩以为法国的基金会应该“很有钱”,问项目预算,对方回答他“一万四”。

“差旅费不在里边吧?”张红岩问。

“包括差旅费。”对方答。

这样的选择让深德公益艰难地运作了两年多,最少的一次项目预算仅8000元。“员工工资经常接不上,”张红岩逐渐醒悟,“如果你照顾不好团队,甚至不能养活自己,这真的不是公益,不可持续。那我们就转型。”

Deja-vu现象—此后,深德公益继续支持草根机构,也逐步与一些国际机构开展合作,如福特基金会、卡特中心以及英国大使馆文化教育处,同时,拓展业务范畴,开始对接奔驰、通用电器等跨国企业。这一调整让公司收入大幅提高,人才质与量均得到提升和壮大,形成正循环。

公司转型后,张红岩需要经常变化自己的着装—上午正装考究,中午摘掉领带,下午换上牛仔裤,奔忙于不同属性的机构之间,与不同领域的人见面,以致出现了Deja-vu现象—即视感,认为眼前某一场景似曾相识。endprint

2014年11月某天,张红岩的汽车三次驶过北京二环。上午,他去一家五星级酒店,为德国某奢侈汽车品牌客户进行头脑风暴。中午,他到北京干面胡同,为一家基金会梳理“去行政化”战略。下午,他驶向北京远郊月租600元的写字楼,考察一家专门服务PKU罕见病儿童的社会企业。

张红岩记得,一年前,也有过相同的一天。那一天,他先后见的是奔驰大佬、公益大佬徐永光和热心公益的杨澜。

孤独凄苦—2012年小年夜,南京小雨,透骨地冷。张红岩从未见过如此空荡荡的车站,他孤独地等待驶往杭州的列车。

2010年始,深德公益决定发起公益创投基金,支持社会企业。他们四处洽谈合作,无一达成,对方质疑他们的动机与能力。“首先你不是巨富,没到这个份儿上,做公益人家不理解;其次,原来做咨询,那你凭什么孵化公益伙伴?”

张红岩认同商业机构的谨慎,但他不能忍受“你们凭什么做公益?”这样的态度。2011年7月,张红岩与深德公益的几位董事凑了250万元,联合发起育基金。后经徐永光助力推动,新湖集团、爱德基金会育基金共同成立“新湖·育公益创投基金”,这是中国首家正式注册成立的人民币公益创投基金。

2012年小年,张红岩先从北京到南京,等了一整天,与新湖·育的一个关键客户会面半小时,解决合作中遇到的麻烦。接着,他要前往杭州,等着他的是新湖集团方面“指着鼻子”的一通抱怨和数落。

当时,能引入商业资本进行公益创投绝非易事,张红岩选择“该忍还是要忍”,但种种承受让他倍感孤独。

“前前后后各种打交道和谈判,受到各种各样的置疑,无数多的置疑。非常凄苦。”

对抗自我—与草根组织打交道,张红岩陷入了长期的困扰,他需要经常对自己说NO。

新湖·育参照合伙制企业的模式设立,原始基金1000万元,新湖将资金捐给爱德基金会,由爱德和育公益创投分别出资750万元和250万元,共同成立新湖·育。张红岩说,“整个的架构设计上,满足了捐款人、出资人做公益的需求,同时,给管理和运作者创造了更大的灵活性。”

给养模式创新后,选择投资何种项目,是张红岩要面对的另一大问题。“最容易打动我的是哪些?创始人有着无比多的公益热情,再就是对扶助自闭症儿童等弱势群体的这类项目,但你深入了解会发现,很多项目更像是一个传统的公益模式,不可持续。”

张红岩必须同时考虑项目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他要与自己的个人好恶对抗,需要经常拒绝感动过自己的公益项目和公益人。

寻找同类—2014年11月,随“中国社会投资家考察团”访问英国,张红岩激动地找到了同类。

贝斯纳尔格林风投基金(Bethnal Green Venture,BGV)是英国一家创业和孵化机构,专门帮那些“异想天开”的粗糙创意孵化成蝶。该机构不仅为创意团队提供办公场所,还提供资金以及相关培训,当创意团队孵化成社会企业并成功获得商业融资,BGV将占有其6%的股份。

该机构是非盈利担保机构,但它控股一家营利公司,营利公司的绝大部分利润将留给包括BGV在内的股东,确保收益用于公益,实现永久绿色循环。

截至2014年7月,BGV先后支持的42个团队中,孵化出了20余个小型社会企业。

“我当时非常激动,一下子就感觉找到同类了,马上拍板,说这个事情必须在中国落地,就叫‘社创硅谷。”

回到中国,张红岩紧锣密鼓地为“社创硅谷”寻觅合适的落脚点,从上海到杭州,再到天津,目标久久未能出现,这让他一度感到颓丧。

“第一要找到好项目,找到社会企业这个概念基础好一点的地方;第二,我们需要场地和资源,要找到很好的合作方;第三,要找到孵化平台所需的资金和相关投资。”张红岩东奔西跑,找了整整6个月时间。

无比激动—2015年5月,身在天津的张红岩收到两条短信,两个不同的朋友向他推荐了清华大学的Xlab学生创业平台,他马上启程回京。

5月18号这一天,北京的空气特别好,天很蓝,云很白。出了地铁还有两公里路程,张红岩故意没有叫出租车。他边走边听音乐,恰巧是他的清华校友李健的那首《为你而来》。

对于社会企业这一概念,北京无疑是土壤肥沃的城市之一,清华大学Xlab已创立两年,优势得天独厚。作为清华校友,张红岩觉得,跟斯坦福、哈佛比,清华正需要一个社会创新板块。

“一到这个地方,一下被震撼了,整个创业氛围非常好。短短两个小时,基本上就把这个合作意向敲定了。无比激动。”

倍感自豪—创立深德公益至今,没什么能比“自强”更让张红岩感到骄傲的了。

“你看国内的咨询也好,评估也好,很少有像深德这样,没拿一分钱捐款,都是靠自己的专业服务收费,养活十几个人。”

张红岩所说的十几个人,都有顶尖的教育背景,团队成员一半以上来自清华、复旦等名校,很多是海归。“他们现在的收入水平,和市场价格基本一致,年薪从12万到100万都有。”

深德工作积累了230多个咨询、评估项目,初期绝大多数项目只有一两万元的收入,六年后的今天,百万级以上的客户已越来越多。

“能让团队体面地工作,同时有一个实现梦想的平台,我觉得挺自豪的。”张红岩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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