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祥：思维就是力量

□ 本刊记者 邢 华

记者：当前大家熟悉的热词之一，就是“新常态”。这一热词最早用于经济领域，现在广泛用于众多领域，您对此现象有何见解？

陆林祥：新常态是一个非常好的词。从哲学的眼光去看，这个词包容性概括性特别强。任何事物既有常态，又有新态，因为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发展，常态反映一般规律，新态表现特殊规律，把它们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对正在变化发展的事物的一个动态描述。

习近平总书记特别重视哲学的学习和思维的训练，今年1月中央政治局又一次集体学习哲学，重点是辩证唯物论，总书记在学习会上说，我们提出要准确把握、主动适应经济发展新常态，就是适应国际国内环境的变化，辩证分析我国经济发展阶段性特征做出的判断。

如何辩证分析？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根源于内因和外因，对世界大势来说，就是总书记说的国际国内。内有优势也有劣势，外有机会也有挑战，把内外这两点论结合起来，就形成了四个选项，这是一个能够帮助我们开展辩证分析,理清思路的概念框架。那么我们怎么选择？当然首选内部是优势外部是机会的那个项目，因为这是一块“大肥肉”。但通过分析框架我们知道，这块“肥肉”仅仅是事情的1/4，还有三个选项。内部是劣势而外部是威胁的选项是千万不能去碰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选项要根据实情选择，即内部是优势而外部是挑战；外部是机会而内部是劣势。

习总书记在俄罗斯访问时接受俄罗斯电台记者采访时说，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了，好吃的肉都吃完了，今天改革开放进入攻坚克难的阶段，也就是需要啃硬骨头了。这个“硬骨头”，也就是分析框架中两种一优一劣的选项。也就是说，如果外面是机会，内部是劣势，我们就要通过改革将劣势变成优势，去赢得外部机会。如果内部有优势，外部是威胁，我们就要通过开放，利用优势去迎接这个挑战。

所以，辩证思维可以打开思维的空间，让领导干部做出更多更好的选择，适应新常态,创造新业绩。

记者：辩证思维是领导干部解决问题的强大动力，那么，您认为领导干部进行思维训练提高辩证思维的关键点是什么？

陆林祥：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的辩证法传统，从生活和工作出发，学习理解唯物辩证法。我在学习中得到一个体会，“三”这个数字非常奇妙，我们可以用“三”作为钥匙或者密码，打开辩证思维大门。你看,自然现象、社会生活和中国古代哲学史中，充满着“三”的神奇存在。“三”可以带来稳定，同时带来变化，比如三脚架、三驾马车、三轮车。“三”既是简又是多，是奇数和偶数首次循环，最简练，同时是最有创造力的数字，比如三原色生成多彩世界。“三”既是空间又是时间，三维透视立体空间，构成过去、现在、将来三维时间观，等等。把以上三种相对的特性连接起来，就是一个系统思维。

陆林祥，国家行政学院教务长。先后出版《现代培训十讲》、《辩证思维十讲》等网络课程系列。本刊记者 孙大勇/摄影

“三点论”离我们不远，就在我们的生活中。表现在成语中，是三种类型。第一种类型是“双不”结构，如不卑不亢，纠偏，告诉我们不要走极端。第二种类型是“双又”结构，如又好又快，体现包容。第三种类型是“而不”结构，如光而不耀，它非常微妙，强调做事拿捏好分寸。比如我们当今的国际战略是联而不盟，不再重复过去美苏的冷战思维，这就体现了辩证思维。

我们30多年的改革开放，可以用改革、发展、稳定三个词来总结经验。发展是硬道理，不改革很难发展，但是改革又对稳定带来压力，要考虑到社会的承受能力。所以，领导干部要能够运用辩证思维，找到改革的突破口和把握适当的力度，使得这三者动态平衡发展。这也是习总书记所强调的，在任何工作中，不仅要讲两点论，还要讲重点论，没有主次，不加区别，眉毛胡子一把抓，是做不好工作的。

记者：您对“三点论”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能和我们再分享一些吗？

陆林祥：中国古代在辩证法研究方面成就辉煌，可供学习借鉴的学术资源极其丰富。“三”最早出现在《易经》中，通过连线（阳爻）和断线（阴爻）用三组合就成八卦，然后再两两相交，八八六十四卦就出来了。古人告诉我们，三代表无穷多，可以变化出六十四种选择，如果再变下去，还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老子《道德经》里面是第一次用一二三来做哲学描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二”是常态，“三”是动态的，线条两端中间的任何一点都是三。

孔子则用“中”来代表“三”。在《中庸》这本书里，有非常经典的说法叫“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这个“中”不是数量上的折中，它不是折中主义，不讲原则,和稀泥，而是哲学上平衡的概念，是在辨明正反、分清是非基础上恰当的现实选择。

如何得到这个“中”呢？孟子提出“执中而无权，犹执一也”。这个“权”是秤砣的意思，引申为权衡、权重，是求取平衡的工具。那么也就告诉我们，好与坏的界限是比较容易分辨的，但是我们怎么在既相制约又相联系的矛盾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重点呢？这就需要调查研究，反复试验，不断调整，找到最恰当的那个点。所以我认为“中”是最讲分寸的，讲究精确度、确切的分寸,否则得不到平衡。

邓小平同志有许多蕴含辩证法的至理名言,比如那句经典的“摸着石头过河”。什么意思？就是我们要叩其两端，然后找到当中的点；测出水深水浅来决定我们怎么过河。这就像秤砣一样不断比试，找到那个恰当的分寸。

记者：在新常态下，外部环境和内在因素总是不断提出新的挑战，领导干部如何运用“三点论”辩证分析，及时做出战略决策？

陆林祥：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图形可以帮助我们理清思路，抓住本质，解决问题。三圈模型可以帮助领导干部辩证分析战略。

三个圆圈，分别代表价值、能力、支持三个概念。价值是正确的方向，是有意义的行动，能够产生公共价值的举措。能力是一个大能力的概念，包括时间、空间、预算、人才、知识、技能、职能等，由行动能力来实现价值。有了确定好的价值和行动方案，就需要支持。三个圆圈缺一不可，相互制约，相互叠加，就出现了七个区域。三圈完全重合的那部分是成绩，但是只占七分之一，余下的六部分，全是问题。为什么我们党现在倡导直面问题，突出问题导向？因为只有关注了问题，去解决问题，成绩才会变大。

记者：这三圈是活动的，是在不断变化的，那么它们会不会重合？

陆林祥： 三圈模型确实是帮助我们辩证分析形势,优化战略决策的一个很重要的工具，整体与局部、静态与动态、虚与实、主与客、决策与执行、战略与行动在三圈模型中实现了统一。但三个圈完全相合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辩证法告诉我们，现实中这三种因素之间存在反作用力，三个圈始终处在聚合与分离的拉锯以及大大小小变化的张力之中。

我们在发展中会出现诸多新老问题，用三圈模型来分析，相对于价值，我们有时可能会缺乏战略思维和辩证分析；相对于能力，我们软硬资源短缺；相对于支持，国内国际有相反力量或左右摇摆。所以，任何战略决策都可以用这三圈去分析，发现问题，研究问题，通过价值创造引领能力建设和争取支持去解决问题，以达至最大程度的三圈叠加，取得更大成就。

记者：您推崇思维比知识更重要，这是基于何种认知？

陆林祥：知识、经验和思维都很重要，但是对于今天的领导者来说，思维更显重要。在30年前，我们都讲知识就是力量。因为那时由于“文革”，整个国家资讯闭塞，知识贫乏，文化水平较低，当时借用培根的语录“知识就是力量”，来强调知识学习的重要性，激发全体人民学习文化的热情。但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个时代尤其需要哲学思维。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哲学思维的学习，他曾强调，领导干部一定要注重在养成辩证思维、战略思维、全局思维、创新思维能力上下功夫。

所以今天要用“思维就是力量”来替代“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领导干部的领导力强弱，已经不是由知识和经验的多寡来决定了，而是决定于有没有正确的思维方式。适应新常态下的新环境，完成新常态下的新任务，做出新常态下的新成绩，需要进一步提高辩证思维、战略思维、系统思维和创新思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