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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字佩小识

2015-08-13王蓉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5年8期
关键词:凹槽玉器纹饰

王蓉

传世玉器中常见一种造型规整对称,呈方形或长方形的玉牌,因形态酷似“工”字,俗称工字佩或工字牌。明清工字佩常见镂空花卉、文字,或正背面去地琢刻各式纹饰。还有一种两面光素、四周压地、中部凸起的工字佩,常被认为是元代作品。本文通过对明清工字佩的分类,识别出明代工字佩的时代特征,并通过梳理出土工字佩材料,认为传世品中原先常被定为元代的工字佩时代应提至汉代。

明清工字佩依据造型、工艺和纹饰特征,可分为两类。

第一类,外框镂空琢制,为工字形,内部镂空纹饰或文字。这类工字佩明清习见,存世量也较多。如故宫博物院藏明镂雕花卉纹工字佩[1](见图1),长6厘米,宽5.9厘米,近似正方形。边框用减地隐起手法,形成下凹的洼面,两腰中部内琢凹槽。佩中有菱花形开光镂雕花卉。无穿孔。湖南省博物馆藏有类似一件[2](见图2)。

也有佩中镂空圆形图案或琢刻寿字的。如安徽省文物商店藏明镂雕钱纹工字佩[3](见图3),长3.2厘米,宽3.1厘米,厚0.6厘米。呈正方形,两腰琢为长方形缺口。外框砣成宽深的洼痕,中间为圆形镂空的钱文,又称毬路纹。两面纹饰基本一致。有的工字佩两腰间还留有短柱相连[4](见图4)。

又如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藏一件清镂雕花卉纹工字佩[5](见图5)。长、宽各5厘米,呈方形。两腰中部琢有细长条形缺口,镂雕菱花形开光,内有对称花卉。外框宽平无打洼现象。上下框镂空处中部各有一小缺口,或为系佩所用。前述湖南省博物馆藏寿字纹工字佩也有这种现象,应与使用方法有关。

第二类,佩呈牌状而不镂空,正背面去地琢刻各种纹饰,常见螭虎纹、勾云纹或花卉纹。如广东省文物鉴定站编著《岭南藏玉》中所收录的两件20世纪80年代外贸部门向文物部门移交的“文留”物所示 [6]。

明青玉螭纹工字佩(见图6-1),长3厘米,宽2.8厘米,厚0.6厘米。基本呈正方形。一面饰头发上冲、右腿蹬尾、作回首状的螭虎,边缘刻波浪纹;另一面边框为云雷纹,中部去地浅浮雕勾云纹和乳钉纹(见图6-2)。左右凹槽有横穿孔。

明青玉凌霄花龙纹工字佩(见图7-1),长5.3厘米,宽5厘米,厚0.8厘米。一面为仿汉代的回首龙纹,另一面为一枝六出凌霄花(见图7-2)。均为减地浅浮雕,主体纹饰打磨光亮,减地部分磨为细砂地。凹槽中有对穿孔。

又如安徽省文物总店藏明青玉荔枝纹工字佩[7](见图8),长4.6厘米,宽4.5厘米,厚0.6厘米。呈正方形,两腰琢长方缺口。外框窄细,中部减地浅浮雕一束荔枝纹,两面纹饰相同。英国国立维多利亚阿伯特博物馆藏明荔枝纹玉印盒上纹饰可资对比[8](见图9)。荔枝纹又称御仙花,是宋代院画中流行的题材,北宋时用御仙花纹金带銙赐学士以上。宋元明时期绘画小品、金银首饰中常见荔枝纹,后又寓意一本万利。

传世明清工字佩数量虽多,但由于出土材料罕见,加之两者纹饰题材相近,想要明确区分两个时代的工字佩有一定难度。

从工艺上来看,第一类工字佩中有一些使用了边框打洼技法,且镂雕部分可见线锯痕迹。这正是明代琢玉风格的体现。第二类采用去地浅浮雕手法制作的工字佩,纹饰光亮,地子犹如磨砂。这种技法在一些明代山水诗文牌上可见。传说为明代苏州治玉高手陆子冈创制的“碾磨地子”或“毛底”技法。

工字佩上的纹饰往往也是判断其年代的重要依据,如《岭南藏玉》所录青玉螭纹工字佩正背面分别为螭虎和勾云谷纹,云谷纹分布舒朗对称,和明代仿古玉璧类似。《中国古代玉器图谱》中收录一件故宫博物院所藏明代螭纹工字佩拓片,窄细边框,中部为仿古螭虎纹[9](见图10)。螭虎的头部较短,形似猫脸,眉、眼、鼻、口占脸部二分之一左右。额上有独角,肘部和四肢关节呈方角,具有较明显的明代螭虎特征。整体造型同上海宝山明朱守城墓出土的螭云纹玉牌上螭虎类似[10](见图11)。

古代玉器中工字佩虽不起眼,也罕见提及,但它的祖型似可追溯到西汉晚期甚至更早。目前所见最早的实物来自江苏扬州市邗江区甘泉姚庄101号西汉墓出土的一串由玛瑙、琥珀、煤精、白玉等材质制作的项链[11](见图12)。除各类小型卧兽、胜形佩、瓶形佩外,可见一件琥珀工字佩,约1厘米见方,两腰有凹槽,中部凸起。发掘者根据随葬器物认为该墓为西汉晚期墓葬。

此外,江苏盱眙金马高速公路东阳段汉墓M30也出土一件类似项链,其中有一件白玉工字佩[12](见图13)。方形中部有凹槽。四周压地,使中部凸起,尺寸不明。发掘者根据出土器物种类及组合认为M30的下葬年代为新莽时期,因此这件工字佩的年代也应不晚于新莽时期。

河南洛阳烧沟汉墓第三期的1004出土一件琉璃工字佩,长、宽各为2.5厘米,凹槽内有穿孔,出土时位于骨架头部,报告中推测为头饰,年代为西汉晚期或新莽时期及其稍后[13](见图14)。洛阳井头壁画墓还出土一件石质工字佩[14](见图15)。长宽各1.6厘米,厚0.8厘米。发掘者判断墓葬属于洛阳烧沟汉墓第三期前期,约在成帝到王莽之间。

东汉时期的工字佩也有发现。陕西西安北郊含元殿南医药公司仓库M1东汉墓出土一件青玉工字佩[15](见图16)。长2.5厘米,宽2.4厘米,重6克。同墓还出土绿釉陶锺、玉璧等48件文物,作者认为年代为汉无疑。

徐州新沂瓦窑画像石墓出土一件工字佩[16](见图17-1、图17-2)。长3.3厘米,宽3厘米,厚0.4厘米,中心凸起,边缘较薄,两腰有凹槽,并有小孔相通,现藏徐州博物馆。发掘者认为墓葬的始建年代应为东汉晚期。

虽然出土材料有限,但所见汉代工字佩均四周压地,中部凸起成平面或弧面。且从这六件标准器来看,工字佩从西汉晚期到东汉晚期似乎体现为从小到大,从厚到薄的渐变趋势(见表1)。西汉时期的工字佩不过1厘米左右,且同司南佩、胜形佩、兽形饰等一起成串佩戴,制为项饰。新莽时期特别是东汉时期的工字佩则常单独出现,成为独立配饰,体型也开始增大变薄,有的甚至达到3厘米以上。

根据以上出土材料,我们就可以将传世的汉代工字佩的时代进一步细化。如《中国传世玉器全集》中收录的两件器物[17](见图18、图19)。一件为故宫博物院所藏,长2.2厘米,宽2.3厘米,厚0.8厘米。边框压地使中部凸起,形如工字。腰有横穿孔。另一件武汉博物馆所藏,3.8厘米见方,形制大略同前。1986~1987年,天津文物部门从外贸库房拣选的一件青玉工字佩[18](见图20),2.6厘米见方,中部琢有内收缺口,两面中部琢制弧形体。边线挺括,地子磨制干净利落,整体风格简洁质朴。综合形制和规格来看,这三件工字佩的年代应为新莽至东汉时期,其中武汉器可能相对最晚。

通过检视排比这些出土汉代工字佩,我们似乎可以重新考量传世品中常被定为元代工字佩的时代。如安徽省文物总店所藏两器[19],尺寸均在2~3厘米之间,形制与洛阳、徐州出土汉代工字佩类似,年代也应定为汉代(见图21、图22)。

一般认为工字佩就是简化的司南佩。司南佩之名尚不知源于何时,因汉墓中有一种“工”字形柱状配饰,上下端突出,有的近似勺形,便冠之以名[20](见图23)。孙机先生曾撰文讨论过司南与司南佩,认为司南佩是两胜相叠之形,宜称作“叠胜”[21]。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工字佩的穿孔往往在腰部凹槽内的横穿,而司南佩的穿孔往往在顶部。究竟工字佩与司南佩是不是两类器物,或是同一类器物的不同形态,还有待新的考古和文献发现。不过汉代谶纬之风盛行,此时期的工字佩作为辟邪压胜之用是没有异议的。让人困惑的是为何汉代以后这1000多年的时间里,工字佩似乎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沉寂期,直至明清时期才再次流行。

明清时期的工字佩较大者近6厘米见方,无穿孔,较小者3厘米左右,有腰部横穿孔,具体使用方法现在也不可知。它的再度流行或许同明清时的好古、仿古风尚有关,加上明代盛行佩戴玉牌,工字佩往往又配以寓意美好吉祥的花卉、寿字和仿古纹饰重新进入了人们视野,只是此时期所称的“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让明清工字佩在单纯的辟邪压胜之用外更增添了一份意味。■

注释:

[1]古方主编:《中国传世玉器全集》第四册,北京.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00页。

[2]古方主编:《中国传世玉器全集》第四册,第102页。长4.7厘米,宽4.7厘米,厚0.6厘米。

[3]安徽省文物局、安徽省文物总店编:《玉苑聚珍——安徽省文物总店玉器藏品集》,合肥.安徽美术出版社,2009年版,第126页。图版122。

[4]安徽省文物局、安徽省文物总店编:《玉苑聚珍—安徽省文物总店玉器藏品集》,第127页。图版123,长8厘米,宽6.5厘米,厚0.5厘米。

[5]国家文物局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文物藏品定级标准图例》玉器卷,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版,第237页。图版317。

[6]广东省文物鉴定站编著:《岭南藏玉》,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16—117页。图版80,图版81(原名“明青玉灵芝螭纹工字佩”,灵芝纹应为凌霄花纹)。

[7]安徽省文物局、安徽省文物总店编:《玉苑聚珍—安徽省文物总店玉器藏品集》,第190页。图版185。

[8]转引自陆建芳、张蔚主编:《中国玉器通史》明代卷,深圳.海天出版社,2014年版,第151页,图3—35。原出自 [英]刘明倩:《中国古玉藏珍》,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06年版。

[9]常素霞:《中国古代玉器图谱》,北京.金城出版社,2013年版,第925页,右下图。

[10]上海市文物管理会:《上海宝山明朱守城夫妇合葬墓》,载《文物》1992年第5期,第61—68页。

[11]扬州博物馆:《江苏邗江姚庄101号西汉墓》,载《文物》1988年第2期,第19—43页。图片引自古方编:《中国出土玉器全集》江苏、上海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42页。

[12]李则斌、陈刚:《江苏盱眙东阳汉墓群考古发掘重要收获》,2013年7月5日《中国文物报》第八版。图片引自中国文物报数字版http://www.ccrnews.com.cn/digital/details.php?data=2013-07-05&num=8&id=46900。

[13]洛阳区考古发掘队:《洛阳烧沟汉墓》,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240页,图九一:13和图版陆拾肆:3。

[14]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河南洛阳井头新莽壁画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93年第5期,第1—16页,图二四:2。

[15]韩建武:《20世纪50年代西安郊区出土的汉代玉器》,载《收藏家》2015年第1期,第87页。

[16]徐州博物馆,新沂县图书馆:《徐州新沂瓦窑汉画像石墓》,载《考古》1985年第7期,第614—618页。

[17]古方主编:《中国传世玉器全集》第二册,第93—94页。

[18]白文源主编:《集玉存珍》,北京.文物出版社,2012年版,第39页,图40。

[19]安徽省文物局、安徽省文物总店编:《玉苑聚珍—安徽省文物总店玉器藏品集》,第74—75页。图版71,长2.7厘米,宽2.6厘米,厚0.5厘米,图版72,长2.7厘米,宽2.3厘米,厚0.6厘米。

[20]江苏省扬州市邗江甘泉三墩东汉墓曾出土一件司南佩。图片引自扬州市博物馆,天长市博物馆:《汉广陵国玉器》,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年,第150页,图125。

[21]孙机:《简论“司南”兼及“司南佩”》,载《中国历史文物》2005年第4期,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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