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落跑

郭忻杪

作为今夏自由市场上最举足轻重的球员之一，德安德鲁·乔丹被视为是一举一动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联盟格局，引发多队哄抢。美国时间7月3日，他被传出已经跟小牛队达成了口头协议，下赛季将降临达拉斯，合同为四年8000万美元。后来，这一传言得到多方证实，加盟前后细节、合同部分内容也相继对外曝出。

但没想到……仅仅5天之后，7月8日，自由市场甚至还未正式开启，这家伙就反悔了。小乔丹决定留守快艇，条件是四年8760万美元的顶薪，并且在最后一年拥有球员选项。

一场大戏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大闹剧

不得不说，“小乔丹闹剧”恐怕是NBA历史上最荒诞的戏码了。这场闹剧很滑稽，一句“不想离开他的家”就准确地描绘出了这场自由球员争夺战里发生的所有剧情。

当时，布雷克·格里芬在推特上发了一张用椅子堵门的照片，地点疑似在小乔丹家中，被挡在这扇门外的也许是正在焦急等待的小牛队老板马克·库班、他的经纪人以及伤心的好兄弟钱德勒·帕森斯。作为2015年度表情大战的发起者，帕森斯当日早些时候在推特上发了一架飞机的表情，表明他和其他小牛队成员正在赶往小乔丹家中。快船队助教麦克·伍德森呢？没错！就是那个眉毛一度消失过的，平日里让人畏惧的伍德森，随后也在推特上发了一个颇有寓意的表情。

新近加盟快艇的保罗·皮尔斯不知道怎么在推特上发表情，所以他发了一张火箭船的图片。骑士队官推发的则是一只青蛙的表情，随后又加了一个咖啡杯。只是随着当时事件越来越热，人们已经无暇全部顾及这些表情分别代表什么了。

这件事情随后迎来最高潮，恰巧又赶上曾在短时间内成为过也许是世界上最出名球员的林书豪宣布了与黄蜂签约的消息，但后者基本没有抢走一丝关注度。

整件事情都让人难以置信。

还让人感到些许气愤——毕竟，在7月3日小乔丹告诉小牛，他会与他们签下一份四年8000万美元的合同之后，联盟中很多其他人都做出了会影响整个人生轨迹的决定。小牛以小乔丹为中心，花费上千万美元进行了阵容补强，其他首发级别的内线也相继与其他球队达成了协议，且自由市场上合格的选择变得寥寥无几。

然而，仅在小乔丹对达拉斯说出“我愿意”三天后，他就又对快艇方面说：自己犹豫了。再过两天，他如鬼魅一般悄然离开了小牛队的视线，将自己“囚禁”在家中，打扑克牌。

NBA当然喜欢这些疯狂的球员举动占领新闻头条，但他们真的希望看到受伤球队在破碎的承诺中经历起落么？或者是德克·诺维茨基职业生涯的晚年需要依赖于一个26岁的中锋是否接他电话？又或者是J.J.雷迪克是否在小乔丹家门口打败了库班？这简直太疯狂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男人改变了对于在紧迫的时间之下选择的某个工作的看法，就是这么简单。NBA每隔几年就会有球员这么做一把，这与那些荒诞可笑、令人沮丧的美国公司的招聘模式是不一样的。

只是NBA现有的规则使得这类无秩序事件有机会涌入每年没有完全成型的自由市场，在这个灰暗地带，交易可以代表一切，可也什么都代表不了。经纪人和球队可以在7月1日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开始进行交易谈判，但球员要等到7月9日之后才能正式签署合同。这段的过渡时期中达成的临时协议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冻结期”（Moratorium），它的存在主要有两个原因。

首先，联盟和球员工会需要把前一个财政年所有的收入相加计算，这个日期截止到每年6月30日，并依此预测下一个赛季的收入，决定工资帽数值。此过程的复杂程度远比听起来要可怕，因为联盟管理层和球员工会两方耗费巨大的精力协商由球员和球队所有者平分收入——这笔费用甚至精确到球员是否能得到任意一个球场赞助商和广告标牌所带来的收益份额，需要很多时间（曾经它需要更多时间）。要知道，人们在6月30日当天仍然在购买球衣。

小乔丹闹剧发生后，雅虎体育的阿德里安第一时间曝出了2015-16赛季的工资帽将会定为7000万美元，高于之前预计的6700万。所以说，很多球队其实之前都是在对新工资帽具体数额不知情的条件下开启交易谈判的。

你是否意识到了什么？是的，你是否意识到这有多疯狂？太阳此前为了给签下阿尔德里奇腾出薪金空间，交易了三名球员，但事实证明他们只需要交易两名。至于像马刺、老鹰及其他与紧张的薪金空间作斗争的球队，他们更不知道球队在运作的同时到底还剩下多少余地。

第二点，延迟的自由市场阶段理论上给更多球队提供了与球员接触的机会，竞争者们则总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是否还记得太阳在阿尔德里奇争夺战中一度追上马刺？又比如猛龙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与阿德会面的机会？这个联盟喜欢这样的题材，而游戏规则所固有的延迟给了更多球队去争取一个用来一搏的机会。试想一下，如果每个球员最终都按照事先达成的协议在合同上签字，那么自由市场是不是会变得非常无聊？就像克里斯·米德尔顿，他在跟雄鹿谈完后随即就表示不会再接受任何其他球队的会面，那些人该是有多么沮丧。就算联盟可以在7月1日定下新工资帽数额，“冻结期”仍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所以说，“落跑闹剧”的出现，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必然的，只不过这次发生在了小乔丹身上。

迷雾重重

自由球员市场系统一直以来都存在漏洞，如今小乔丹史无前例的五天之内改变主意更是彻底暴露了原本隐藏在其中的不确定因素。NBA每支球队接下来采取的逻辑应该是：自信接触并拉拢球员，哪怕他已经对其他球队做出了口头承诺。这样的策略从理论上说是可行的（毕竟市场是自由的），但是对于一个拥有有限工资帽数额和球员名单人数的联盟而言，如果对此前达成的协议没有信心，接下来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出决定。假设布兰登·赖特认为小乔丹有可能临阵畏缩，这样一来小牛就会为他留一个位置，那灰熊还能用三年1800万的合同吸引到他么？同时这对科斯塔·库弗斯，以及为了得到库弗斯而清理薪资空间的国王，还有和国王进行交易的76人，又都意味着什么呢？

所有的决定都是基于此前做出的承诺，如果有人把这些交易流言全部清空的话，整个交易模式就会崩塌了。库班自然会因为这件事而变得疯狂，并且他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又如同很多联盟消息源所说的一样，他并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库班从来没有真正和小乔丹达成过协议，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在听说小乔丹反悔之后没有猛烈谴责挖角他的快艇。因为在现行的交易系统之下，他们的操作是合情合理的。

一个潜在的解决方法：在7月9日，也就是“冻结期”结束之前，禁止一切商谈。而这之后，一旦商谈被允许，球队和球员之间就要尽快达成可执行的书面合同上呈。NBA在很多年前采用过这个办法，不过由于经纪人和球队之间无论如何还是会讨论交易，他们没多久便放弃了。直到今天，在解释小乔丹向达拉斯迈出第一步的问题上，ESPN的凯文·阿德莱德写道：“联盟中一些球队在悄然发出一些信号，如果德安德鲁对于为其他球队效力有意的话，他们一定会对他的加入很感兴趣的。”你甚至不用一字一句地读就能看出游戏规则已经被打破了，如果一名球员拒绝执行下赛季的球员选项，那么他总能签到一份薪水更多的合同？这并非巧合，而是源于经纪人提前游说其他球队，寻求保险的策略，基于游说结果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换句话说，你可以选择任何时间来打响“真正的”自由市场第一枪，总会有口头承诺被达成的。让我们打赌吧，一些承诺的协议总是会提前泄露给新闻媒体，接着开始一个又一个低调版的交易闹剧，这本质上与我们在本月初所经历的事情别无二致。

还有一个在各支球队管理层中被广泛讨论更简单的解决办法：6月30日完成审核，确定工资帽，7月1日开放真正的自由市场，允许正式签约和其他的一切，彻底废除“冻结期”。当然，7月1日之前依然会存在一些秘密的交涉渠道。但是，6月30日以前，球员仍在执行上一赛季的合同，这样做无异于是赤裸裸对联盟的规则的篡改。如果一些自由球员在7月1日凌晨00点01分，没有进行任何面谈的情况下便加盟其他球队，那这种行为无疑会让纽约总部暴跳如雷。

总而言之，这也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取消“冻结期”的同时可能会造成更多自由球员在不与其他竞争球队会面的情况下立刻签署协议，这样一来就能轻易逃脱掉贪得无厌各类NBA新闻媒体的追捕，一个关于竞争平衡性和戏剧性的问题便暴露出来了。

或许，最佳的解决办法是将缓冲期缩短到3至4天，如此一来，像小乔丹这类反悔的例子对小牛队也不会造成如此致命的伤害。

余波难平

小牛被毁了，尽管他们得到小乔丹也不一定会成为总冠军的有力竞争者，但至少有了一个未来几年的明确路线图。手握大约1800万的薪金空间，却不知道该把钱花在谁身上。另外，他们还有一个对重建毫无兴趣的教练，以及一个受人深爱、此时正在欧洲度假的37岁巨星。如果你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马上给凯文·塞拉芬的经纪人打电话？好吧，下个赛季在西部球队也算是完蛋了。

回首当初库班在庆祝小乔丹决定加盟时所说的，他承认如果这名内线悍将拒绝了他们，球队就准备好开始摆烂。小牛有很明显的摆烂动机，在拉简·朗多上赛季灾难般的交易中，他们今年的首轮选秀权被送到了波士顿，但如果这个选秀权最终落在前七顺位，它还是会留在小牛手里。如今小牛的阵容像纸一样单薄，放弃这个选秀权，再转而去追逐自由球员和高薪老将？代价很可能是在未来几年里都不能翻身。你能想像如果达拉斯人没有2011年那个总冠军的情形么？对库班来说，把一个首轮选秀权拱手送给波士顿是场噩梦，相比半个多月前小乔丹曾经是个（伪）小牛队成员，现在这真的会让丹尼·安吉在那笔交易中看起来赚得更多。

小牛和开拓者一样，下赛季恐怕是要退出季后赛行列了。会有两支球队取而代之——除非再次遭遇灾难般的伤病袭击，否则雷霆肯定将会夺回属于他们的位子；爵士和太阳也会很兴奋；再加上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的国王能有一个不错的开局……西部仍然很精彩。

但卡莱尔教练不想摆烂，他会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切发生么？诺维茨基也不想摆烂，他能容忍职业生涯最后几年在一个烂队中浪费时间么？他当然不会离开达拉斯，要不我们，把德国人暂时放在冷冻室里，等到明年7月看看情况再把他叫醒？

话题再回到闹剧之中吧，下赛季，快艇造访达拉斯的第一场比赛，会有多么让人期待？谁会得到用恶意犯规袭击小乔丹的任务呢？千万别把J.J.巴里亚排除在外。

对小乔丹的经纪人丹`费根来说，最近日子也不好过。选秀夜，小牛在第52顺位选择了萨特南·辛格，一个没有人认为他能打NBA的印度巨人。费根的经纪公司受雇于辛格，整个联盟都对此目瞪口呆（又是一笔库班&费根之间的生意）。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常紧密，库班曾经签约过一大堆费根的客户，两年前，他还追求过另一个费根的大客户，只是未遂，那便是德怀特·霍华德。

我们并不清楚费根是如何处理小乔丹作为一名自由球员的签约问题的，快艇方面总是抱怨费根引导小乔丹离开洛杉矶，导致他们遭受了不小的金钱损失。但谁都知道2017和2018年工资帽将会大幅增长，小乔丹本可以和小牛签订协议，三个赛季后跳出合同，再签订一份新工资帽下的顶薪合同。可CBS体育的肯尼·本格尔却说，谁又能保证这家伙不是在用相同的思路跟快艇周旋呢？其中签下一份为期四年，最后一年拥有球员选项的合同就是最好证明。

未来并不是一片光明的。

落跑后，小乔丹一度“失联”，然后7月11日，他在推特上发声向库班表示歉意。“我要向这个世界上做好的老板马克·库班道歉，同时也要向小牛队及达拉斯球迷所有道歉，我对他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友好感到惭愧，很抱歉，我改变了主意。”他在推特中这样写道。

只不过，对于这份道歉，库班并不打算接受。“什么样的情况下道歉不算是道歉呢？”库班在推特中回应道，“答案是，当这个道歉不是你当面亲口说出的时候。”

库老板态度非常明确，话里话外都透着股未来水火不容的意思。不久前在拉斯维加斯，雅虎体育记者马克·斯皮尔斯采访库班时刚问了一句现在如何看待DJ（小乔丹名字缩写）这件事，生性直爽的库总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反问了一句：“DJ是谁？”后来当斯皮尔斯报上小乔丹的全名之后，库班毫不客气地说：“事情过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向前看，毕竟狗屎的事情总会发生。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我那些上亿美元的生意一样，有的会成功，有的会失败。在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契约精神，这是美国社会中最重要的行事哲学，无论是口头承诺还是书面保证，只要做出了就意味着一定要执行到底。如今小乔丹违背了，他是很难得到受伤害一方谅解的，惟一能做的就是证明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快艇新赛季将继续以一个总冠军有力争夺者的姿态卷土重来，尤其是当他们不再需要交易贾马尔·克劳福德之后。没有人可以假装这场闹剧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事情终归要有一个结束。反悔行不行？行！留下行不行？也行！可倘若打不出预期的成绩（表现）来？德安德鲁·乔丹，你势必就要成为后世的笑柄，尤其是小牛球迷茶余饭后的谈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