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波伏娃和卡夫卡的日常作息
2015-08-12陈诚
陈诚
1.波伏娃(1908-1986)
波伏娃是如何度过她的一天的?她的情人电影导演Claude Lanzmann是这样描述波伏娃的:“在我们同居后的第一个早晨,我还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她却已经起来了,穿好了衣服,坐到她的书桌前。‘你,在那儿工作,她冲着我说,指着床。我只好在床上坐起来,就在那窄小的床沿边上点着一根烟,假装我在工作。直到午饭时间,波伏娃,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然后,她就去萨特的公寓与他共进午餐。有时候我也会一块儿去,午饭后她就一直待在萨特那儿,他们一起工作三四个小时。之后我们会去见一些朋友。然后我们三个一块儿吃晚餐。但几乎每次,她都会与萨特单独坐在一起,发表她对他当天写的东西的看法。晚饭后,她会和我一起回到她的公寓,睡觉。没有派对,没有人际客套,没有布尔乔亚的小资情调。我们完全避免了这些。有的只是一种围绕着创作展开的简单而纯粹的生活。波伏娃就是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中创作出了她的作品。”
波伏娃自己则这样描述她的日常作息:“我觉得我的时间总是很紧张,总体而言我不喜欢开始一天的生活,我通常会在早上喝一杯茶,从上午十点开始写作直到下午一点,然后出去见见朋友,到五点钟我会回家继续写作,一直写到晚上九点。这当中的断开对我倒不是什么问题,从不会打断我的写作思路。”
事实上,波伏娃是个很热爱其工作的人,她每年会有两到三个月的假期,但她总是很快就会回到工作状态,因为“远离办公桌”让她感到难受。
波伏娃的日常作息也与萨特交缠在一起的,这种关系从1929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980年萨特过世。总体来说,波伏娃的日常作息是这样的:早上独自工作,与萨特一起吃午餐,之后留在萨特的公寓里,与萨特各居一角彼此安静地写作;晚上与萨特一起有时见见朋友,有时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或者看看电影,听听广播。
2.马赛尔·普鲁斯特(1871-1922)
普鲁斯特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他的巨作《追忆似水年华》,连他自己都说,“这样子把生活次于作品来对待真的很奇怪”,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普鲁斯特是个典型的夜猫子,他睡到下午三到四点才起床,有时甚至要到下午六点才起床。然后他开始抽一种混有鸦片的草药来缓解他的慢性哮喘,有时候他只是小吸几口,有时候会抽上好几个小时,直到房间里满是浓浓的烟雾。之后他会按铃叫他的女佣,也是他的女性知己——Celest女士,送上咖啡和羊角面包。这对普鲁斯特是一个宛如仪式般的环节:Celest奉上银质的咖啡壶,里面是刚沏好的热气腾腾的黑咖啡,咖啡壶边的陶瓷杯里倒着刚煮好的新鲜牛奶,盘子里早就放上了一只羊角面包,通常是从固定的面包店里买来,并配有特质的酱料。
然后Celest会默默退下,留下普鲁斯特一个人享受他的法式牛奶咖啡和羊角面包组成的早餐。Celest之后会在厨房里继续等待,因为普鲁斯特有时候会按第二次铃,再要一只羊角面包和一杯牛奶来调和剩下的咖啡。有时候普鲁斯特一天就只吃这么一顿。然后就开始写作。也许因为吃得太少,所以普鲁斯特常常有寒冷感,需要全天候用热水袋,并且穿着厚厚的羊毛衣。
在喝过咖啡之后,他开始拆看放在银质盘子里的信件,有时他会把这些信函的内容大声念给Celest听。之后他会看报纸,不只关心文学和艺术版面的内容,对于政治和经济他也很感兴趣。
普鲁斯特会在晚上打电话,叫车,梳妆打扮。有时候他也会在看完报纸后直接写作,写上好几个小时直到再次按铃让Celest送来吃的,然后和她聊聊天。有时候能聊好几个小时,特别是普鲁斯特有客人来访的时候。
普鲁斯特似乎是把这种与人之间的聊天作为写作的素材来对待,他喜欢捕捉人们的言外之音和隐藏在言语背后的情绪,直到他能够把它们清晰地写到纸上。
大部分时间,普鲁斯特都躺在床上写作,他用两个大枕头垫在身后,而且只用一盏微弱的、绿色的床边灯作为写作的照明。这一切都让他的眼睛和关节备受折磨。当他太疲倦的时候,他会吃咖啡因提神。他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让自己舒服地写作?答案是:他需要“让自己痛苦!”
普鲁斯特这样说过:“一位作家作品的深度,得由穿透作家心灵痛苦的深度来决定。”
3.卡夫卡(1883-1924)
卡夫卡的正业是布拉格一家人身意外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每天早上8点或9点上班,下午2点或3点下班,所以他只能用业余时间来写作。而且他和他的家人住在一间拥挤的公寓里,根本没有所谓安静而独立的空间来进行写作。他只能在晚上9点家人都睡觉以后才能集中精神写作。
在一封1912年寄给朋友的信中,他这样写道:“时间很少,我的精力很有限,办公室简直恐怖,家里太吵,如果老天没能给一个人畅快、平顺的生活,那他就只能自己通过一小点、一小点的努力去争取了。我的生活是早上8点到下午2点或2点半在办公室,然后吃午餐到下午3点或者3点半。然后上床睡觉到7点半,不过这通常只是一种睡觉的努力,根本就睡不着!之后我在窗子前锻炼十分钟,散步一个小时,一个人,或者约一个朋友。之后与家人一起吃晚餐(我有三个姐妹),然后直到10点半通常得到11点半,我才终于能够坐下来写作,根据我的精力,写到凌晨1、2、3点,有时甚至写到早晨6点。之后我再锻炼会儿,然后洗一下,躺到床上尽我所能地让我自己睡一会儿。你可以想见当我第二天来到办公室时,我身上究竟还剩多少能量。在我办公室的走廊上,放着一个用来装文件、形状如灵柩的小推车,每当我经过它时,总觉得它是为我做的,它就在那里等我。”
(选自《文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