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使，还是恶魔

七年半前轰动全球的、美国西雅图女子阿曼达·诺克斯（Amanda Knox），涉嫌在意大利佩鲁贾（Perugia）将英国籍室友梅雷迪思·克尔彻（Meredith Kercher）杀害的案子最近终于落下帷幕。2015年3月27日，意大利高等法院再次推翻了佛罗伦萨上诉法院重审该案的决定。

1.事件回放

阿曼达·诺克斯去意大利佩鲁贾一所大学留学前是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的大学生，学习成绩优秀。当初她执意要去意大利时便遭到继父的强烈反对。继父认为她还很不成熟，不适宜国外生活。她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不久以后她就在一起震惊意大利和英国、美国的杀人案中成为了主角，她的名字为世界所知。

2007年11月1日是意大利的假日，学生们纷纷外出。诺克斯说她和热恋中的意大利男友在外度过了一夜。2日早上回到住处，发现窗子被打破，大门紧闭。她叫喊室友梅雷迪思·克尔彻开门，但没有回音。于是她便报告警察。警察破门而入后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惊呆了：21岁的梅雷迪思半身裸露倒在自己的卧室中，四周的墙壁和地板上都溅满了她的鲜血。显示她遭性侵后被割喉致死。当地法医卢卡·拉里的验尸报告指出，梅雷迪思的遇害时间是在11月1日晚上10点到午夜。

根据佩鲁贾警方的调查报告，梅雷迪思是在2007年9月份从英国赴佩鲁贾大学学习的，在此期间，她还交了一位意大利男友西勒尼兹·吉阿科莫，而她的男友也同样住在这栋房子中。在案发当晚，西勒尼兹与宿舍中的其它3名男生都不在学校，而是分别去了波尔图和博罗尼亚等地;梅雷迪思的女室友罗曼妮、劳拉以及阿曼达·诺克斯也都分别有不在场证据。

而住处门口的监控录像则显示，在梅雷迪思被害当天的确没有人出入，房子周围的环境也说明没有外来破坏的痕迹，梅雷迪思的室友还指出，她虽然人缘很好但却很传统，一般只允许男友西勒尼兹在自己的房间中逗留，这样的情况一度令佩鲁贾警方陷入了破案的困难。

不过，警方仍然怀疑报案者破窗入室作案是误导，认为从窗户进入几乎不可能。一名经验老到的办案人员发现，梅雷迪思最要好的室友阿曼达·诺克斯与她的男友拉法埃莱·索莱西托在看到破门而入的武装警察时居然惊呼“邮政人员来了”，神情显得极度夸张做作，这引起了警方的怀疑。于是警方认为这两人有作案的嫌疑。但阿曼达和索莱西托坚称：他们在案发当天的下午1点曾最后一次见过梅雷迪思，之后阿曼达便到男友住处一直呆到第二天早上11点才返回。

就在警方紧密调查的同时，梅雷迪思的父亲也从英国赶到佩鲁贾，他向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梅雷迪思曾多次在电话中向父亲抱怨，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阿曼达喜欢带自己的男友回宿舍，并且经常用暧昧的话语挑逗梅雷迪思。而阿曼达平日为人非常圆滑，被同学们私下称为“狡猾的诺克斯”。

这个线索更加坚定了警方的猜测，他们不再将搜索范围局限于案发现场，而是在宿舍周围数公里内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排查。终于，一个有力的证据浮出了水面：在当晚离梅雷迪思宿舍1公里外的一个停车场的夜间录像中出现了3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赫然是声称在男友家从未出门的阿曼达和她的男友拉法埃莱！当这段录像在阿曼达面前播放时，“狡猾的诺克斯”终于俯首认罪。阿曼达供认称，她与男友拉法埃莱交往已经一年多，两人感情并不稳固，拉法埃莱喜欢追求刺激，喜欢多人的性游戏。而原本·思想比较保守的阿曼达根本无法接受，“但我太爱他了。”深爱着拉法埃莱的阿曼达无法拒绝男友的变态要求，最终也与拉法埃莱沉迷于内。而当梅雷迪思从英国来到意大利仅一周后，过来女友宿舍探望的拉法埃莱一眼就看上了梅雷迪思，并开始与阿曼达共同计划引诱梅雷迪思上勾。但事与愿违，生性单纯的梅雷迪思委婉地拒绝了拉法埃莱的引诱，这使他勃然大怒。于是，拉法埃莱找来有同样爱好的鲁迪·盖德制定了一个迷奸梅雷迪思的计划。

2.“天使杀手”经历获刑—释放—重审

2009年12月4日，意大利佩鲁贾一法庭宣布，留意美国女大学生阿曼达·诺克斯杀害室友梅雷迪思·克尔彻罪名成立，判处她26年监禁。这起震惊全意大利，牵动全美国的案件终于告一段落，但诺克斯仍可继续上诉。

整个庭审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年。陪审团12月4日经过长达13小时的讨论，最终判定诺克斯杀人罪名成立，同案被告、诺克斯的意大利籍前男友拉法埃莱·索莱西托也被判有罪，获刑25年。另一名涉案嫌疑人鲁迪·盖德就在案发后的第二天，换掉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并逃往德国。此后不久在德国落网。以后鲁迪·盖德另案被判杀害克尔彻罪名成立，获刑30年。

检方认为：诺克斯同梅雷迪思·克尔彻不和，案发当晚教唆拉法埃莱和鲁迪·盖德与梅雷迪思玩“性游戏”，但这一“游戏”最后变成性侵犯与血腥杀戮。检察官指控诺克斯杀死了她，拉法埃莱在旁协助，两人还在现场伪造有人强行闯入的迹象。诺克斯和拉法埃莱坚称自己清白，说没有显示他们在场的任何证据，称鲁迪·盖德才是真正凶手，因为在房间里发现了他的DNA。

2011年10月3日，意大利上诉法院陪审团推翻了阿曼达？诺克斯的谋杀罪判决，理由是主要物证上的DNA样本存在瑕疵，她当初的认罪是因为压力所致，既没有律师在场，也没有录音录像记录，这不符合法律程序，并下令将其释放，诺克斯在意大利监禁4年后返回她的家乡美国西雅图。但2012年，检察官和梅雷迪思的家人随后对无罪宣判提出了上诉。 2013年3月26日，意大利最高法院下令对阿曼达？诺克斯案进行重审，此事随即再次引起轰动。英国《每日电讯报》称，这个案子是自“辛普森杀妻案”以来，让欧美大陆同时关注的最大案件。

2014年1月，佛罗伦萨上诉法院宣布重审2007年梅雷迪思·克尔彻被谋杀案件，再次认定阿曼达·诺克斯和他的前男友拉法埃莱·索莱西托犯有谋杀罪，改判阿曼达·诺克斯服刑28年半，时年30岁的拉法埃莱·索莱西托则被判处刑期25年。

2014年4月意大利法院在重审后，公布了一份长达337页的案件报告。在这份报告中法院解释道：根据被害者的伤口情况，他们有理由拒绝辩护人所说的象牙海岸国籍的学生鲁迪·盖德是单独作案。根据对梅雷迪思身上的伤口分析：她遭受到了不止一个人的攻击。此前判决认为鲁迪·盖德和阿曼达以及他的前男友与梅雷迪思因为在房间玩性游戏，遭到梅雷迪思反抗因而导致谋杀的说法，法院报告认为并不符合梅雷迪思的性格特征。法官亚历山德·罗西尼（Alessandro Nencini）认为是梅雷迪思和诺克斯在支付她们分租的佩鲁贾公寓租金问题上意见相左产生矛盾，并“有过争吵后，两人变得富有攻击性。”“这是导致当天晚上阿曼达·诺克斯攻击梅雷迪思的真正原因，而他的前男友拉法埃莱和鲁迪成为谋杀帮凶。”这份报告还说：当时他们只是想羞辱梅雷迪思，但是由于梅雷迪思的反抗使得事情发展出乎意料。

报告说，在拉法埃莱家厨房中发现了阿曼达·诺克斯用过的刀子，阿曼达·诺克斯正是用这把刀子砍向梅雷迪思脖子左边的致命部位，导致梅雷迪思大量出血而死亡。

在2014年1月重新审判他们有罪后，拉法埃莱被禁止离境。 2007年到2011年，他已经在意大利的监狱服刑4年。而住在西雅图的阿曼达·诺克斯被意大利法院要求返回意大利受审。这就使沉寂了很久的“天使杀手”阿曼达·诺克斯谋杀案又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线中。

阿曼达在接到意大利法院的报告后称，法院的决定“没有逻辑性”。“新的报告并没有改变我无罪的事实。专家认为我的DNA证据无法证明我在犯罪现场，而真正的杀人者鲁迪的DNA在房间里到处都可以找到，在死者的身上也可以发现。这就推翻了法院多人一起施暴的说法。目前，我正在准备向意大利最高法院提出申诉，我希望他们会像以前那样再次证明我的无罪。”

针对最近有报导说：“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当天阿曼达·诺克斯曾经在她和梅雷迪思共同住过的学校宿舍附近出现过”，阿曼达说：“检方有人说有监控录像证明我离开了犯罪现场，这是没有用的。因为我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我在拉法埃莱家中”。

阿曼达·诺克斯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独家访问时，再次坚称自身清白，强调没杀害好朋友。阿曼达反驳法官这些指控没有依据。

“我没有杀我的朋友，我没有动过刀子，我没有理由杀害我的朋友”。

“在我们住在一起的一个月里，我们成为朋友，一起去听古典音乐会，我们从来没有争吵过。”

“我不在现场，事实会证明我的无罪。”“我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我在犯罪现场，我身上会留下梅雷迪思受害的证据，我会在现场周围和梅雷迪思的遗体上留下痕迹，”她说。

诺克斯说她不会回意大利等待重新审判。她还有最后一次向意大利最高上述法院提出上述的机会。如果意大利最高上述法院确定维持佛罗伦萨法院判决，该国可以要求将她引渡到意大利。而美国当局也不得不决定是否按照意大利要求将其引渡到意国服刑。此举曾经一度引起美国和意大利之间的摩擦。诺克斯说，她希望能够避免这种情况，相信她的下一个上诉会成功。

她很乐观地认为她地狱式的生活将会最终结束。

“从过去的经历看，特别是在监狱的时候，你必须一天一天面对一切发生的事，现在我是一步一步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这些是我从来没有面对过的”。

“我真的相信可能会赢得这个案子，让所有的猜测和荒谬的说法得以制止，使得遭受伤害的人生活归于平静。”

自2012年1月诺克斯结束了在意国4年牢狱之灾、返回家乡美国西雅图后，她重新进入华盛顿大学学习语言学，并于2014年5月毕业。

3.美女+眼泪+公关=同情

2013年4月30日，有“天使杀手”之称的阿曼达·诺克斯新书《等待回音》（Waiting to be Heard）发行，就在同一天，阿曼达·诺克斯接受了ABC《世界新闻》主持人黛安·索耶首次全球独家的采访。这是她沉寂多年后首次在媒体面前曝光。主持人让观众判断她是天使还是杀手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

由于当事人容貌俊美、案情曲折离奇，再加上有诸多噱头，在意大利、美国和英国引起媒体极大兴趣，诺克斯被媒体称为“天使杀手”。宣判当天，美国诸多电视台集中火力大肆报道，宛若“真人秀”。在意大利佩鲁贾法庭外，大批媒体、市民聚集，部分市民情绪激动。许多美国人对诺克斯表示同情和愤慨，认为这个案子是无辜的美国女孩在国外陷入中世纪司法体系魔掌。

也有媒体将诺克斯称为“性感诺克斯”。年轻美貌的阿曼达被称为“天使杀手”，寓意她有着天使外貌和魔鬼灵魂。媒体挖出了几乎所有的小道消息，说她以前在中学踢球时，因为运球灵活就有“狡猾的狐狸”的外号，还有她在“脸谱”网站上喜欢炫耀曾去哪里买过内衣，她承认自己的行李里有情趣用品等，凡是关于她的新消息和新照片都能得到大篇幅报道。

经过长期的轰炸式报道后，阿曼达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意大利人对她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出生于这个国家的法国第一夫人布鲁尼。她光泽的长发、长长的睫毛、性感的身材让人想到波姬·小丝。英国《每日电讯报》称，她和波姬·小丝一样，集纯情与魅惑于一体。几乎大部分男人都相信她是无辜的，而女性则认为她是个“妖女”，先是控制了自己的男友，随后又诱惑了辩护律师和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最后征服了法官和陪审团。

2011年2月11日，根据阿曼达·诺克斯真人事件改编的电影《交换生阿曼达》（另译作《阿曼达·诺克斯：在意大利接受审判的凶手》）在美国上映。在影片结尾，诺克斯被判入狱26年。影片由罗伯特·多恩海姆执导，剧本由曾参与过《CSI：NY》以及《法律与秩序》的温迪·巴特尔斯创作，海蒂·潘妮蒂尔也加盟本片，饰演命案嫌疑犯阿曼达。

诺克斯已经出版的新书《等待回音》使她获得400万元版权费，加上她的案子拍成电影，有人分析其商业价值已经超过千万元。

美国杀人案不少，为什么这个案子如此引起注意。这是因为美女效应。美女，再加上眼泪，不管是否有嫌疑，总能先博得人们几分同情。

美女杀人案尤其能满足男人们窥探女子内心的愿望。这次审理此案的检察官和陪审团对美女不得不十分小心，防止其中有人给予一定的同情。

借助媒体诺克斯家人发动强大的宣传攻势，对案情逆转也发挥很大的作用，使诺克斯从当初被媒体描述成性关系杂乱的狐狸精，以及检察官描述的沉迷性爱的冷血女妖魔，变成天真热情的美丽天使。诺克斯的家人聘请的西雅图公关公司Gogerty Marriott定期出现在美国晨间电视谈话和新闻节目中，支持诺克斯的数个网站也推动释放诺克斯。检察官说，诺克斯家的公关运动花了超过100万美元。

庞大的公关攻势，使此案的焦点全在诺克斯一人身上。受害人梅雷迪思·克尔彻家人说：诺克斯应感谢她的家人持续让她成为全球媒体关注的中心，他们发动的庞大公关运动为此审判制造了迷雾。现在人们只想到被告、她的家庭，和她的家人的痛苦，而真正的受害人克尔彻被全世界忘记了！

2015年3月27日，意大利高等法院再次推翻佛罗伦萨上诉法院重审该案的决定让人觉得意大利法院反复“翻烧饼”，这也引起了人们质疑：到底是迫于美国的压力还是公关的效果？看来搞不好这案子以后还会被翻起。

（汤伟，旅美学者，现居美国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