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天灵：小车间里走出的“大”企业

吴晓春

提及制造行业，中国的制造企业常被贴上“小作坊、高污染、代工厂”等标签， 仅具有“制造”水平，而没有“创造”能力是大多数制造企业给人们留下的普遍印象。然而，有这样一家企业，在近30年的发展中，从机械厂的一间小车间发展成为一家年产值超10亿元的制造企业，他就是上海天灵开关厂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天灵）。由上海天灵自主研发的环保型中压充气柜（C-GIS）在生产技术、安全性能等各方面已达世界领先水平。

那么，上海天灵又是如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从小车间逐渐壮大的呢？对于这一问题，见证企业近30年发展的上海天灵原厂长，现为上海天灵高级顾问的罗灿源，无疑是最好的解答人。

引进新技术 在风险中求发展

1987年上海天灵开关厂刚刚成立，还未站稳脚跟就碰上了国家对高低压开关设备制造厂家的生产秩序整顿，这对正处于初创时期的上海天灵而言无疑是场生死考验。上海天灵的前身仅是嘉定机械厂的一个车间，基础设施相对薄弱，也没有任何电器设备生产的经验。罗灿源表示，当时的上海天灵除了在机械制造上有些经验，剩下的全靠员工们对技术创新研究的满腔热忱，以及坚持不懈攻艰克难的拼劲。经过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上海天灵只用了一个月就拿出了样机，并通过了最终的整顿验收，而在当时全上海仅有3家通过了最终验收，取得“红证”。这场考验无疑给刚成立的上海天灵带来了强大的助推力。

经过3年的扎实发展，1991年上海天灵正式从原有单位独立出来。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是继续按部就班地生产已熟悉的产品，还是走引进开发新产品这条陌生的道路？几经考虑，罗灿源和他的领导班子选择了后者。但是，当时的上海天灵只有38万元资产，员工几十人，企业年产值不过200多万元。要引进新技术，开发新产品无疑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我们非常明确，天灵需要‘技术领先”罗灿源表示，唯有技术进步才能推动企业向前发展。为此，上海天灵咬紧牙关拿出10万余元，从西安高压电器研究所（现更名为西安高压电器研究院）引进当时先进的手车式开关柜技术。在当时大多数企业还在用少油断路器时，上海天灵已领先一步，成为上海首家配真空断路器手车柜的生产企业。与此同时，上海天灵对创新的探索并未停歇。他们随后又与西安高压电器研究所联合研制了国内首台国产化10kv SF6环网柜，产品质量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技术上的革新，新产品的面世，给上海天灵带来了一次巨大的腾飞。在1993年到1997年的四年时间里，上海天灵销售额翻了四番，平均每年翻一番。在1998年，上海天灵实现了销售额上亿规模。

然而，这样的大好局面并未维持多久。1997年是上海天灵建厂的第十个年头，也就在此时，国内市场完全开放了，像ABB、施耐德等一批国外著名品牌开始大举“入侵”中国市场，并在短时间内占领了国内的高端市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上海天灵的产品逐渐失去了原有优势，企业开始陷入了瓶颈期。

为了摆脱困境，彼时的上海天灵和众多厂家一样，开始与国外大企业合作，走上了“以市场换技术”之路。自1998年起，上海天灵先后与施耐德、ABB、西门子等世界著名企业展开技术合作，由外方提供核心零部件，上海天灵负责加工生产。这种合作模式虽然对当时的上海天灵在企业管理、产品技术提升和经济效益的提高上有很大助力，但关键的核心技术依旧掌握在外方手里，上海天灵自身的研发能力，技术创新能力根本得不到提升。而在当时若仅拿加工部分的利润，企业的生存还是可以维持的。但罗灿源意识到，天灵不能仅成为一家加工型企业，企业必须要有自己的核心技术，只有提高自主研发能力，才能在市场中保有一席之地。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凭借着对市场的敏锐洞察力，罗灿源和他的领导班子意识到中压充气柜在未来将有极大的发展趋势。

据罗灿源介绍，在90年代初我国大多使用空气绝缘开关柜。开关柜的元器件都在柜体内固定安装，一旦断路器发生问题，检修起来十分不便。后来应用的手车柜和中置柜，虽然断路器可以直接抽进抽出，在遇到问题时可以大大缩短检修和抢修时间，但其性能易受环境影响等问题也不容忽视。由于所有电器元器件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受大气中导电尘埃、潮湿气体等环境因素影响，元器件的绝缘性能会逐渐降低，易产生放电击穿事故，并且导电铜触头也容易在空气中氧化腐蚀，产生导体发热烧毁的事故。

为此，要保证开关的正常运行，用电部门就必须每年定期检修、清洁，但这种检修成本高、危险性强且容易发生人为事故。而随着国家对供电安全性、可靠性的要求越来越高，空气绝缘开关柜的缺陷已远不能满足现今电力系统的发展需求。

因而，相较于空气柜，中压充气柜则具有明显的优势：一是使用气体如SF6、N2混合气体和干压空气进行绝缘，从而使柜体的外形尺寸大大缩小，实现小型化，减少占地面积；二是充气柜配用性能良好的真空断路器后，可极大地减少维护和维修工作量，降低检修成本；三是充气柜受外界环境影响小，安全性能高。

掌握主动权 不做“加工厂”

“在欧洲中压充气柜已经占全部中压开关柜使用量的60%，而国内对中压充气柜的需求才刚刚开始，市场份额还不到5%。”罗灿源表示，当时国内的中压开关柜生产企业很多，但大多数企业还是采用简单的加工装配，并不具备对中压充气柜的研发和制造能力。

“那个时候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在国内找企业或是研究院联合开发；还有一条是从国外引进技术并与国外公司合作开发。”罗灿源说道，“考虑到产品开发后投产的市场接受问题、开发的经济和时间成本问题后，我们选择了技术引进这条路。”

为了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刚开始的几年，罗灿源和他的领导班子每年都要派人出国考察一两次，但几经波折，仍是无功而返。“我们并非没有考虑过与ABB、西门子这类电气巨头合作，但与他们接触后，我们明白要从他们那里掌握产品的核心技术是不可能的。”罗灿源表示，他们更希望天灵成为世界著名的“加工厂”而非“生产厂”，更别说产品的自主研发了。但在罗灿源和他的领导班子心里，上海天灵除了要掌握核心技术外，更为重要的是在与外方的合作中掌握主动权。而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合作企业少之又少。endprint

经过几年的苦苦寻觅，转机终于出现了。在2003年的德国汉诺威博览会上，德国DECOM公司进入了上海天灵的视野。这家专业的开关设备设计公司由ABB前技术总裁廖汉挂帅，拥有一支具有国际名望的专家所组成的研发团队，而由DECOM成员曾研发或参与研发的中压开关设备占全球市场30%以上的份额。

经过在展会期间的短暂接触，DECOM公司也对上海天灵产生了浓厚兴趣，究其原因：一是巨大的中国市场；二是上海天灵过硬的生产技术。“中压充气柜的技术难点在于要解决密封问题，防止气体泄漏。当初国内最早开始研发的5家企业中，有4家因为开发出的产品出现漏气而失败，只有天灵坚持了下来，成为国内最早批量生产中压充气柜的企业。”罗灿源解释道，这主要得益于天灵的前身是一家机械厂，主要产品有气体压缩机，因此对密封技术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而DECOM公司虽然有着强大的研发团队，但在大批量产品制造经验上略逊一筹。因此，在展会结束后不久，廖汉先生即带领着他的研发团队来到上海天灵实地考察，双方就合作事宜展开深入讨论。

作为ABB前技术总裁，廖汉先生是这一领域内的权威。长久以来，廖汉先生一直致力于研发更加环保的充气柜产品，而这一想法与上海天灵不谋而合。据罗灿源介绍，传统的充气柜常使用六氟化硫（SF6）气体，其温室效应为二氧化碳（CO2）气体的23900倍，气体排放到大气后能存在3200年。“现在环保问题是各国关注的焦点，传统的充气柜在环保性上较差，上海天灵要想赢得市场的主动权，研发环保型充气柜是当务之急。”罗灿源表示，当时上海天灵与DECOM公司在研发意向上达成一致，但在合资企业的控股权上产生了分歧。

DECOM公司认为，作为合资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关键技术掌握在谁手中，谁就该有绝对控股权。对此，上海天灵坚决不同意。“如果你们以技术作为入股的条件，那么我们手中的市场也要作为入股的条件。”上海天灵在控股权的争夺上毫不示弱。

当然，上海天灵在控股权上的强硬态度是有原因的。以往中国企业与国外大企业合作时，外方掌握了50%以上的控股权，双方在合作过程中，外方凭借控股权优势逐年扩大股份，中方企业逐渐失去话语权，甚至有的国内企业最终被“吃掉”。

为了不重蹈覆辙，上海天灵始终在争夺控股权上不放弃。经过几回合拉锯战，最终。2003年上海天灵与德国DECOM公司达成协议，合资成立总投资1000万元的希捷爱斯（上海）电气有限公司，共同研发国际最先进的全环保气体绝缘高压开关柜。其中上海天灵占总投资的74%，DECOM公司以技术入股26%，负责技术开发和全程技术指导。上海天灵以资金、设备控股，负责新产品的生产和销售。希捷爱斯的成立意味着上海天灵对新技术拥有了完全的知识产权，日后DECOM公司要在国内生产同类型产品，都必须上海天灵“点头”才行。

“虽然希捷爱斯的注册资金仅为1000万元，但上海天灵为此的投入却达到了1.2亿元”。罗灿源表示，为了升级原有设备，扩大生产规模，2004年上海天灵投入巨资新建了3.5万平方米的科研生产基地。该基地拥有世界一流的生产厂房、装备了亚洲最先进的充气柜生产、检测设备。此后，上海天灵还耗资2000余万元购入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激光焊接设备，为希捷爱斯加工产品。希捷爱斯也成为继ABB、西门子后，世界上第三家拥有激光焊接设备的企业。

“投入很大，但这钱花的值！”在罗灿源看来，一个年产值8亿元的市场正在悄然形成。

2005年，由上海天灵与DECOM公司共同研发的首批环保型中压C-GIS充气柜正式下线。该产品利用氮气（N2）取代传统SF6气体，在环保性能上达到了世界水平，并且其设备体积比使用SF6气体的国外产品还小10%以上，真正做到了集小型化、智能化、安全性能高、全密封气体绝缘性好为一体。

坚持创新研发 培育国际品牌

在首批环保型中压C-GIS充气柜成功面世后的10年时间里，上海天灵创新的脚步从未停歇。据悉，目前上海天灵已完成中压气体绝缘开关设备全系列的开发，其中包括氮气绝缘的一次配电用充气柜和二次配电用环网柜，企业共获得专利65项，其中发明专利23项。近年来，上海天灵的各系列产品也被广泛应用于电力、冶金、港口、石化等众多领域。上海天灵先后参与了“电亮藏区”、“新一代智能变电站”六个示范工程等国家电网重点项目的供货任务。

尽管上海天灵在产品的自主研发上已日趋成熟，并在市场上获得一定的认可，但在罗灿源看来，上海天灵还处于品牌培育期中。“我们自主研发的产品与国外同类产品相比，清洁无污染，价格还要便宜，但目前国内的有些市场我们仍旧进不去。”罗灿源表示，以轨道交通市场为例，早在2009年，上海天灵生产的中压充气柜就开始在地铁挂网试运行，运行期间性能稳定，情况良好。2012年通过了技术评审。记者在上海天灵的官网上看到了这份技术评审意见，其中写道“评审专家组一致认为，该产品达到了国内同类产品的领先水平，适合在轨道交通领域中应用。建议该产品在轨道交通供电系统中推广应用。”然而几年过去了，这款产品依旧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应用。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品牌不够强大！”罗灿源表示，上海天灵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对于企业未来的发展，除了继续坚持创新，推进环保型中压充气柜的研发外，还要加大对品牌的维护力度，通过品牌的提升带动销量的提升。

2014年，上海天灵被成功纳入国家电网所属的平高集团，这意味着上海天灵的环保型充气柜能在国家电网系统中得到更广泛的应用，给产品的推广提供更广阔的平台。面对未来发展，上海天灵除了继续在中压充气柜领域内做专做强外，还有着更宏大的目标：打造国际一流的中压气体绝缘开关柜气箱的研发生产基地。

罗灿源表示，上海天灵要想真正走向国际，参与国际竞争，就必须努力将自己的品牌培育成世界知名品牌。“我们希望中国有更多的企业敢用自己的产品，以用自己的产品为荣，只有中国人都用自己的产品，中国的品牌才会越做越强大，真正的立足中国，走向世界！”

日前，在国务院印发的《中国制造2025》行动战略中，明确了创新在制造业发展中的核心位置，强调了要完善有利于创新的制度环境，加强节能环保技术、工艺、装备的推广应用，全面推行清洁生产，构建绿色制造体系，走生态文明的发展道路。面对这一历史机遇，相信上海天灵将在不久的将来，为中国培育出世界瞩目的民族品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