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格结构角度解读《白鹿原》中白嘉轩等人物形象
2015-08-12龚惠燕
龚惠燕
摘要:论文从人格结构的角度解读陈忠实的代表作《白鹿原》。通过对文中的主人公所造的传统文化的坚守者与反叛者之间的较量,着眼于陕西关中平原的本土文化,运用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结合人物的文化心理结构来探究及解读作品中人物。
关键词:传统文化;人格结构;自我意识;坚守者;反抗者
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素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细腻地反映出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白鹿原》通过对历史生活中不同类型人物的详细描述,使人物的性格以更加鲜明、生动的形态来展示其隐藏在灵魂深处的隐秘,勾勒出了一方地域不同类型人物的不同文化心理结构以及由此形成的迥异性格。本文主要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论,联系文本人物生存的背景和地域文化,对白嘉轩、朱先生等人物形象展开分析。
一、传统文化的坚守者
(一)顽固的坚守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白鹿原这块流传着神秘色彩的关中之地,山川的灵秀之气,既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传统、风俗,也形成了这一地域的人特有的文化心理结构。
白嘉轩是白鹿村白鹿两家族的族长,是一个有着浓厚封建传统文化的坚守者及乡村族人的精神维护者。“白嘉轩就是几千年中国宗法封建文化所造就的一个人格的典型。”小说从一开始便说“白嘉轩一生引以自豪的是他一生娶过七个女人。”从深层次来说,这句话有着不一般的意思,侧面揭示白嘉轩有着强烈的传宗接代意识,也暗示了其年轻时的强烈性欲。这与弗洛伊德的理论中的“本我”意识是相类似的。在西方学者看来,人类的所有欲望主要归结为两种,即生殖和生存。“本我”属于生殖里的一个分支,尤其是性冲动,还有对物质的追求。白嘉轩虽高举仁义大旗,但同时也为追求财富和荣誉,不惜动用手段,种棉花、罂粟,买织布机,精明地算计着自家生计。
自从父辈的手里接过族长的大任后,白嘉轩一直谨遵祖宗和朱先生的教诲,决心“学为好人”、“耕读传家”,自觉地靠拢到传统儒家文化的坚守者行列。用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分析,这是白嘉轩从“生理需要”上升到“自我实现的需要”;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说,便是一种依据周围环境的实际条件来调节“本我”决定自己行为方式的“自我”意识。其实,白嘉轩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过分遵循传统文化的人。但当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儿子转变为家族最具权威的族长,角色、环境的变换,似乎激发了这位继任者的潜能及“自我”意识。
白嘉轩身上也体现着比较浓厚的“超我”意识,尤其是对待黑娃的时候。面对黑娃这样当过土匪,又不顾传统理论要娶有夫之妇的叛逆者,这位恪守传统伦理文化的捍卫者,仍然能够压抑自身“本我”的非理智的冲动,以宽广的胸怀帮助他洗心革面,连朱先生也鲜有的态度地赞赏其搭救并教化黑娃的行动。甚至对一直与之斗争、德行卑鄙的鹿子霖,他也宽厚待之。当鹿贺氏求他搭救鹿子霖时,他二话不说派二儿子白孝武去了县上。在此时白嘉轩的这种超我意识,似乎又不是太过于深刻和明显。他可以以一种超然于物外、超然于乱世的“超我”态度去面对田福贤等贪赃枉法等人,却不能理解女儿白灵和鹿兆鹏的理想和信仰。他的“超我”意识并不完全的是弗洛伊德说的那种“独立于自我”的超我意识。于是乎,他不理智的“本我”意识造成了其内心深处传统文化与文化心理结构的强烈冲突。正如陈忠实所说的:“传统与现代的那种文化冲突,造成了人物心理结构的、观念的改变…原有的心理结构的平衡被颠覆、被打破,人物的心理便陷入了一种痛苦。”
(二)开明的坚守者
在《白鹿原》中,朱先生是陈忠实先生刻画得最理想化的人物。在他身上体现的个体文化心理结构的痕迹也最为明显。若说白嘉轩是白鹿两家的传统文化的推行者,那么朱先生便是这个推行者的精神导师。有的评论家就说:“白嘉轩和朱先生的关系是势和理,行和知的关系。”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来解读朱先生,那么朱先生应该是本我、自我和超我意识的完美结合体。他是一个儒雅、仁义、正直的关中大儒。他虽才华横溢,却依然保持着勤俭节约、谦卑谨慎、淡泊名利的作风。弗洛伊德说过“超我具有一定的自主性,遵循自己的意图行事。”他可以在乱世中,既满足自己一家的生存需要的同时,又能够按照“现实原则”,根据周围的环境和“遵循自己的意图”来适时调整自己的处事待世的方式与态度。
朱先生不走仕途而主持教学,为的是将关中学派传扬给后人。他奉县长指示查禁罂粟的种植,建立私塾教化乡民,毅然接受革命军张总督之邀冒险劝退清兵,使三秦百姓免遭涂炭之灾,并始终能用一种与时俱进的开明态度对待时政局势。孟子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之道在朱先生的身上是体现得更是淋漓尽致!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来分析,朱先生便是能够灵活把自我与超我意识结合的“圣人”。朱先生在努力坚守自己所遵循的传统文化、做人原则和道德行为标准的基础上,进行自我批判、按至善原则活动。这是一种“能进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的理想化了的自我”的超我意识的真实表现。
尽管白嘉轩、朱先生继承着传统文化中的优秀品质,但未能及时认清传统文化不合时宜的地方;所以有时他们成为了扼杀人性的执行者和帮凶却不能自知。他们所导致别人的悲剧和不幸,也造成了自身内心的痛苦与不幸。从更深层次来想,这就像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被自我压制,受超我所限制,为现实所排斥”,因此与其说他们的自身文化结构失衡是与他们个人的思想、价值观等产生矛盾冲突所导致的,倒不如说是他们人格结构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所产生矛盾冲突所导致的。
二、传统文化的反抗者
与白嘉轩和朱先生不同,白灵和鹿兆鹏是对传统文化的反抗者。尤其是白灵,作为一族之长的女儿,虽然父亲是顽固的封建传统文化的坚守者,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对压迫人性传统文化的自觉反抗。
弗洛伊德的“自我”是意识结构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它是在本我与外部世界之的理性的、意识现实化的本我;它的心理能量大部分消耗在对本我的盲目冲动的控制和压抑上,是人格的“执行者”。正如白灵一般,她说服父亲送她到城里读书,接受了新思想,积极参加学生运动。当白嘉轩企图决定她的婚姻时,她毅然地拒绝了。为了争取合理、自由的婚姻,她决不妥协,始终捍卫着自己的个体意识和尊严。她对封建家长的反抗是最为彻底、坚决的,也是最为有效的。她对传统文化的反抗并不如田小娥等人那般盲目无知,任由个人本我的本能冲动自由发展,而是以道德理想指导自我,按至善原则活动进行反抗。在她心中的精神追求、理想追求都“不是被动的,不是被强迫性的,而是自觉的”。 白灵有着自己的思想和抉择,哪怕与恋人鹿兆海的思想发生冲突,并导致情感的分道扬镳。这点上,白灵的做法不得不令人另眼相看。但白灵也存在着过度地对自己信奉的主义充满着乐观主义,而忽略了现实生活的复杂性。她把革命事业看得过于理想化,“本我盲目追求本能的满足时,常常忽略最强大的外部力量”,以致于这成了其悲剧结局一个不可忽视的导火线。
作为对传统文化的反抗者形象,白灵她们的身上体现了传统文化对人性发展、社会发展的不足。随着人类对个体生命的觉醒,传统文化便越来越成为人性束缚的枷锁,人性与腐朽事物的搏斗便变得空前激烈。叔本华曾说过:“欲求和挣扎是人的全部本质。”这些反抗者对于腐朽落后的生活和思想的挣扎、摆脱,有其合理合情的部分,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人们的旧文化心理结构无法与现代文化相融合是与传统文化有着不可脱离的关系。普通的老百姓,在面对着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冲突,往往是手足无措的,很难打心眼里接受得了现代文化对早已形成的个人文化心理结构的动摇及颠覆。因为这种颠覆往往导致了其自身走向悲剧的深渊或者无所适从的地步。正如陈忠实先生说过的:“当一个人的人格世界那些已经固定的道德观、社会价值观和文化观,和那些尚未固定的观念之间所形成的心理结构是有差异的。当这种心理结构失衡时,不是一般的心理失衡,而是整个地崩坍了。”而文化结构的失衡往往表现得最为明显的一方面便是在个体的人格结构层面上。白嘉轩对白灵的行为便也是一个例证,也因此导致两代人之间的文化认知冲突,各自陷入一个无法调和的局面。
真实的生活故事可以其真实性感动读者,但只有写活了人们的生存状态,表现出生命意识中深层次的东西,才能在读者心灵深处引起强烈的共鸣和震撼。《白鹿原》便是这样一部优秀作品。陈忠实先生是从文化心理结构学说的角度来塑造、解析这部作品人物,使得这部作品中的人物在很大程度上体现的是一个民族灵魂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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