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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娜·索尼克罗夫特:风景背后的阴影

2015-08-12戴安娜·索尼克罗夫特(DianaTho

摄影世界 2015年8期
关键词:克罗夫特戴安娜玩偶

戴安娜·索尼克罗夫特(Diana+Thorneycroft)++阿拉斯戴尔·福斯特(Alasdair+Foster)文++石松译

加拿大有两个鲜明的特点:其一,这个国家温和中立、民族多样、文化多元,睦邻友好,与各国为善;其二,这是一片属于古老土著居民的辽阔土地,有着久远的历史,以及黑暗 、被忘却的记忆。

这里的人也有着两种不同的身份认同。其一是源于外层自我的感受,即人们在与外部世界建立联系的过程中,逐渐塑造出的精神和物质上的经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内部的自我,它是一处私密的个人领域,一块充满想象之地,它让我们的感受丰富多元,却很少被自我意识到。

戴安娜·索尼克罗夫特(Diana Thorneycroft)正是在探索着这两种不确定的领域,特别是对于那些人们知道、但试着忘记的事物。戴安娜是一名混血艺术家,她的摄影作品并不只是单纯地从现实中撷取瞬间,而有着绘画一般的特质。有些人形容她是“一位生动的演员,一位 ‘普通女性(everywoman,在文学和戏剧中指的是那些普通的人物角色,却常常身处于非常的环境和情况之中——编者注),以此展示着心理学层面的自我”。相机于她,是一座连接客观真实的外部世界和内在个人主观感受的桥梁。

她近期的作品是将玩偶放置在实景模型中进行拍摄。这些玩偶不仅代表个体的人,也象征着如“英雄品质”“脆弱性”等抽象的概念。戴安娜用一种古典艺术和流行文化相结合的创作方式,再次唤醒了这些加拿大的历史记忆。她所选取的玩偶形象也来自各种不同的现代神话和传说,与加拿大的多元文化相互呼应。这些故事想表达的是,在优美的风景背后,却暗藏着深层的焦虑和冲突。

戴安娜·索尼克罗夫特的作品融合了幽默感和社会批判意识,包含历史和心理学元素,在北美、欧洲和澳大利亚都曾展出和出版,也被很多著名的机构收藏,如加拿大国家美术馆,俄罗斯联邦文化部和瑞士摄影博物馆。一位名叫Robert Enright的作家和艺术批评家曾评论她为“北美最令人兴奋的摄影师”。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是在悉尼生活工作的作家、策展人和摄影研究者,其网站是: http://www.culturaldevelopmentconsulting.com)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与戴安娜·索尼克罗夫特对谈

你是如何成为一名摄影艺术家的?

我30多岁的时候才接触摄影。我本科主修的是印刷,至今我仍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摄影师”,用“使用相机的艺术家”形容可能更恰当。

在加拿大,女性想要成为摄影师困难吗?

对于想要成为摄影师的人来说,性别不是大问题。重要的是你如何展示自己,以及人们对你的接受、认同和尊重程度。当然,白人和男性仍然在这个领域保持优势。

你的是如何开始摄影创作的?

1987年,我受邀参加一个自画像的展览。当时我一直在画静物画,比如水果、蔬菜,有的时候也会画玩偶和熟食。我用相机拍摄下自己拿着这些物品的样子,用来作为画自画像的素材,这招很成功。于是我想,如果我学会自己冲印和放大照片,就能节省更多成本。之后我租了一个暗房,开始学习基本的暗房技巧。在1980年代末,摄影还主要被视为是一种纪实的手段,我却意识到,摄影是比绘画更有力量的创作方式,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你的展览“身体的课程和伪装” (The Body, its Lesson and Camouflage)看上去有着十分黑暗的意

味。(图01~04)

这个展览以三个系列为基础:“触摸:自我”(Touching: The Self),“缓慢的回忆”(A Slow Remembering)和“病人/囚徒”(Patient/Prisoner)。有一些共同点是贯穿于这三组作品中的:所有的照片都是自拍;照片都是在暗处拍摄的,光源仅有一只手电;我独自拍摄了所有照片。

作品中有一种令人矛盾的感觉,既流露出一种情色的味道,又是使人感到痛苦的,尤其是在《病人/囚徒》这一组作品中。(图03~04)

其中包含两个故事。第一是我童年时代曾经得过一场重病,当时医生用各种医疗仪器维持我的生命。第二个故事是,当今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医疗虐待”的现实问题。为了拍摄这组作品,我把淘汰的医疗设备重新组装,看起来像真的设备一样。此外,在我的理解中,衣着会马上暴露一个人的年龄、阶级和时代背景,而裸体则可以避免这些标签。当然,这带来一个副作用就是这些照片看起来会有一种色情意味,但这种解读也是因人而异的。《病人/囚徒》是我最后一组黑白作品。

你的彩色作品没有以真人为拍摄对象,而是选择了玩偶和实景模型,为什么?

我刚才提到过,我之前是画静物画的,我认为这些静物也是人的一种延伸。拍摄它们对我来说是很自然而然的事,之后我也一直在这样做。

在你的作品《加拿大人的殉难》(Canadiana Martyrdom)中,你以欧洲历史画为基础创作了一些场景,传统的欧洲绘画非常注重描绘基督殉难,而你用玩偶这样具有调侃性的拍摄道具想要表现什么?(图05~08)

很多人觉得我的黑白自拍非常令人不安,然而很多画廊展示的关于殉道的宗教画包含着非常暴力的元素,人们却能平静地观看它们。这很有趣,所以我决定用欧洲宗教画为模板来进行摄影创作。由于玩偶代替了真人,我在美术馆里也经常听到人们的笑声,这和之前展览黑白照片得到的反映完全不同。

接下来的作品提到了“Group of Seven”,这是什么?

“Group of Seven”是一个加拿大艺术团体,这个团体曾因为背离欧洲绘画的传统而遭到恶评,而如今他们又被认为是典型的加拿大艺术家。

给我讲讲《Group of Seven尴尬的瞬间》(Group of Seven Awkward Moments)。(图09~11)

首先,那些认为Group of Seven代表了加拿大文化的人们都很大程度上忽视了那些来自女性、非白人和英语以外人士的艺术贡献。我创作这个系列是特意为了颠覆人们对Group of Seven所代表文化的粗浅认识。

这些照片展现了怎样的尴尬瞬间?

照片中这些角色做出错误的决定,比如圣诞老人醉驾雪橇(图09)。在另一张照片中,一名父亲和儿子在湖边钓鱼,而全

然不知他们已经被熊包围。父亲抓住的鱼,正好是熊妈妈口中的

那只,同时儿子也被一只小熊盯上了,真是太糟糕了。(图11)

“单民族的历史”经常被用来形容加拿大的过去,在你的作品中如何表达?(图12~15)

《加拿大:单民族的历史》是加拿大广播公司制作的一部非常成功的电视剧。我们国家的历史的确是值得称颂、充满荣耀的,这部电视剧也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其他国家播出。因为这部电视剧的巨大成功,这个概念甚至被引入了学校课本。我的确也借鉴了这部作品的名字,我的《单民族的历史》(A People's History)展现的是加拿大某些机构的“虐待”事件。

讲讲这个辫子被剪下来烧掉的女孩的故事。(图15)

加拿大有句习语叫“杀掉印第安人,拯救孩子”,意思是,把一个印第安人的身份记忆在童年就抹杀掉,让他们融入到西方文化中。在过去,很多印第安孩子被迫离开家,强制住在政府经营的寄宿学校,我们可以猜想他们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他们的文化被破坏,他们不能再穿着自己民族的传统服饰,他们的辫子被剪掉,讲自己的语言也会被狠狠地惩罚。

人们对你的作品有什么反映?

一个人曾经对我说:“你的作品让我非常愤怒!”我回答道:“好极了!因为我在创作它们的时候也非常生气。”我认同他的愤怒,这让我们之后的交流变得顺利起来。

你的其中一张作品塑造的是路易斯·瑞尔(Louis Riel ,加拿大政治家,曼尼托巴省的建立者,有着欧洲和加拿大土著的混血血缘)。他因叛国罪名被处决,但他也是一名国家烈士。你希望人们如何看待你作品中的他?(图12)

路易斯·瑞尔是一位著名的政治家,一个对加拿大有着远大政治视野的人,却被英国统治者处死。同时,他也与自己的精神疾病斗争着。我希望可以在我的作品中表现他的力量,他境遇的悲惨,以及他与自我内心的斗争。

照片中的黑鸟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一些人会觉得这些鸟是乌鸦,他们会认为这是源于英文中的一种修辞“乌鸦的谋杀”(英文中,一群乌鸦也被称为murder,意同谋杀——编者注)。虽然有这样的意思,但事实并不完全如此。照片中有三种鸟——鹰、鹳和鸽子,都是黑色的。对我来说,它们意味着疯狂:路易斯和自己精神疾病的斗争,还有他命运的终结。

你在《加拿大人和美国人(永远最好的朋友……有点复杂)》(Canadians and Americans (best friends forever... its complicated))这组照片中想表达什么?(图16~19)

是这样的,我们对南方的邻国真是又爱又恨。理论上来说,我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但其实更多是一种单方面的关系。有时因为美国的强大,我们会受欺负。但是如果加拿大受到攻击,美国也会立刻援助我们。

你很多作品都在强调黑暗的主题,你觉得这对于你是一种宣泄还是一种对人性的失望?

我的黑白自拍作品的确是一种宣泄。但是过了很久之后我才能理解我当时为什么会拍摄这些照片,有时候甚至需要花很多年。现在我觉得,邪恶力量永远是胜利的一方,所以我感觉到失望。我也经历过失去和被虐待,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作品既黑暗又愤怒,但比起很多人,我还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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