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贼
2015-08-11杨树也
杨树也
福根一大早就在自家树林砍了一棵小树回来,气呼呼的,在院子里用刀噼里啪啦的弄制。
婆娘袖了手凑过来问,弄啥哩。
他不理。
半袋烟工夫,他弄制成丈把长的两股叉子,才直了身,瞪了婆娘一眼,都怪你,让你起来,就不起,真是懒娘们!怪我?婆娘急翻眼,骂道,你王八蛋咋不起来?昨晚半夜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福根刚从婆娘身上爬下来,正舒坦着哩,不想动,婆娘呢,嫌冷也没起。
福根娘在屋里病床上,听到他两口子吵嘴,咳嗽了几下,问,福根你们干啥哩?没啥事,娘。丢鸡的事,福根不能让娘知道,正下着蛋呢,娘会心疼的。福根小了声,说,还指望下蛋给娘补身子呢,两只丢了一只,可恨的贼!贼可恨,你抓贼啊,骂我做啥?婆娘扭身进了厨房。
当然要抓贼!
到了夜里,福根把婆娘从被窝里拽起来,给她一个棍子,自己拿了两股叉,悄悄埋伏在大门旁。福根察看过了,大门走了扇,有很大的缝隙,贼一定从这钻进来的。贼八成还惦记着剩下这只,还会来。福根安置婆娘,一会儿我用叉子叉他的脖子,你就用棍子打他的腿,记着,别打身子,别打死人了,犯法哩。婆娘听了,缩了下身子靠紧福根。
连着两夜,贼影也没有。
第三夜,婆娘撑不住了,说,明天还要下地干活,你自个守吧,回屋睡了。福根心里也犯了嘀咕,应该会来吧?
第四夜,福根裹着大衣,用腿夹紧叉子,贴着墙根迷瞪。下半夜的时候,福根激灵打个寒颤,睁眼警视四下,月亮不知道咋跑没影了,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鸡窝那边没啥异常声响。福根松劲了,准备回屋睡觉。这时,门外传来悉索声,终于来了!福根竖了耳朵,脖子紧了紧。隐隐约约一团黑东西从门缝拱了进来,接着鸡窝那传来鸡惊恐的“咯咯”声。福根浑身紧了下,一声惊喊,用叉子叉向黑物,“汪呜—汪汪—汪呜——”,黑物一阵翻滚,婆娘闻声,披着衣裳冲出来,急头白脸地用棍子猛打。黑物挣扎几下,不动了。福根让老婆拿来灯,一看,原来是一条黑狗。
这不是顺子爹的狗吗?婆娘叫道。
是这老杂种的,福根狠狠地骂。
细看,狗已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婆娘说,这咋办?
咋办?找他去。
福根两口子抬了狗,寻到村后顺子家,这地偏,福根极少来。两间旧屋,没大门,秫秸围墙,几乎算没院子。顺子爹的父亲辈是地主,顺子爹年轻时婚事被耽误了,一直未娶,顺子是养子。
福根老远就看见旧屋根上的一片鸡毛,心里一抽。
福根把狗扔在摸索起床的顺子爹脚下时,狗费力地抬下头,呜咽一声,直挺了身子。
顺子爹摸索着狗头,挤几下眼,说,我这眼两个多月了,花着花着就啥也看不见,顺子这畜生年轻轻的不学好,跑半年了也不回来,走时还拿光我的钱。这些天多亏黑子,寻来些碎馍什么的才没饿死,前几天这畜生咬回一只鸡,不知道是你家的呀。前天饿极了,才做了吃了,你把黑子打死吧。顺子爹说着,挤出几滴浑浊的泪。黑子啊,跟我五六年了,我……你把它换成钱吧,算赔你了。
福根半晌没作声。
回去的路上,福根扛着狗在前面急走。
婆娘在后面气吁吁地叫,你去哪?上集走这条路。
福根也不停步,喊,你这娘们就知道钱,回家拿铁锨去,把黑子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