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来风
2015-08-10格格蕾
格格蕾
引子
在平安村做棺材生意的吴老头儿带着他的徒弟小四去了奔富村,一口气接了六单棺材生意,吴老头儿一高兴在奔富村多喝了两杯,耽误了回来的行程。
在这里,各村都有一个习惯,老人还没死,甚至在身体强壮的时候就会为自己张罗下葬时用的棺材,生怕死后儿女办事不妥当。而棺材的材质代表主人的面子,材质越好棺材主人越有面子,这也就导致大家习惯把上好材质的棺材摆在自家院子里最显眼的位置。这是一种显摆,也是一种虚荣。正是这种虚荣,养活了吴老头儿在十里八村的棺材生意。
天色黑透,露深雾重,小四劝吴老头儿第二天一早搭车回村,可是吴老头儿不同意,执意要当夜回村,省得家里的母夜叉发彪。
小四为难地说,这要走三个小时夜路才能到家啊。那吴老头儿笑着说自己知道一条山路,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家。
小四也心动了。
入了山,小四后悔了。黑夜残月,树影婆娑,乱坟林立,偶尔还能看到不知道什么动物立在坟头,原来,吴老头儿带小四穿了乱坟岗。
这片乱坟岗在当地非常有名,叫黄花山,埋的都是附近十里八村还未出嫁就死掉的姑娘。
当地人,家家都有祖坟,族里人死后都是埋在自家祖坟里的,嫁进来的媳妇死后也要埋入夫家祖坟享受后人香火。不过,还未出嫁就死去的姑娘不可以埋入自家祖坟,因为没有夫家,无处可葬,只能埋入乱坟岗。
久而久之,黄花山新坟成旧坟,坟岗不断添新坟,这里就成了有名的乱坟岗。
冷风吹过,小四缩了缩身子,越发地害怕。“师傅,我们还是走大路吧,花的时间长一点儿就长一点儿。”
那吴老头儿借着酒劲儿大声道:“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跟我学做棺材?干我们这行,见的死人比活人都多,你今天要是穿不过这黄花山,就不要做我徒弟,趁早转行!”
小四听了这话,只好硬着头皮又向前蹭了几步。隐约地,他看到前面有荧荧的微光。
小四的腿开始哆嗦,“师……师傅,前面有光啊。”
“有光好啊,我们要到村里了。”
“不对啊师傅,这光怎么发绿啊。”
吴老头儿停住脚步回过头狠狠呵斥道:“臭小子,别自己吓自己。老子干这行四十多年了,什么事没碰到过,你就跟着师傅大胆地向前走吧。”
小四躲到吴老头儿身后,步子跟得更紧了。“师傅,不对劲儿啊,我怎么感觉前边有个人站在那儿啊。”
“这里虽是黄花山,可八成的棺材都是我做的,她们见到我还得叫我一声叔咧。”
这时,他们听到远处发光的那边,幽幽地传来一个女声:“叔……”
一
福台日报社记者甄宝扇一大早坐了四个小时的客车才到平安村。今天一大早她接到主编临时下发的采访任务,说昨夜平安村村民见鬼了。这事儿弄的村里人心惶惶,主编让她马上下乡了解情况。
甄宝扇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这种见风就是雨的小新闻,虽然猎奇性很强,但上不了大版面。她是跑刑侦案子的记者,采访这么不入流的新闻,影响年度业绩。
平安村的小四死也不肯带着甄宝扇去黄花山,显然被昨夜的事儿吓得不轻儿。
有个大个子青年叫郭威,他嘲笑小四胆小,不像男人。小四的脸上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甄宝扇顺势激了他两句,这小四终于鼓起勇气,男人了一回,把甄宝扇带到乱坟岗,并将昨天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跟着去的,还有郭威等几个好事的村民。
甄宝扇听着只是觉得浑身发冷,大白天听讲鬼的故事也还是有些吓人的。
小四见她将信将疑,再次强调:“我没有骗你,昨夜走山路,穿过黄花山时,我和师傅听得真真切切,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了我师傅一声叔。”
甄宝扇看了看这乱坟岗,大片山林里不知道冒出多少个土包,多年来无人打理的样子,坟头上干裂的土紧紧抓住坟头草,偶有几个土包前立了碑,刻了名字,还有一个坟头前摆着供盘,上面的水果却不知去向。
小四向甄宝扇解释了黄花山的来历,告诉她这里埋的都是未出嫁的姑娘。正在这时,一个大妈的“哎呀”声吸引了甄宝扇的注意。
“是不是惠兰啊,她总叫吴老头儿叔。”她这样一说,其他人都不吭声了。
小四告诉甄宝扇,这大妈姓周,是村里出了名的寡妇,她刚生下女儿时丈夫就出车祸死了,她这一守寡就守了三十多年。这种事放在古代,村长肯定会给她立个贞洁牌坊的。
甄宝扇不明白,黄花山里这么多坟,埋了那么多没出嫁的女子,周大妈怎么会一口咬定是惠兰?
“惠兰是谁?”
周大妈答道:“惠兰是老刘家的小女儿,生得漂亮,性子也温柔,只可惜命薄,从小药不离口,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十八。果然,半个月前她生了场病就死掉了。如果没死,到了年底,惠兰就十八了。她活着的时候嘴甜,总叫吴老头儿叔。那吴老头儿也疼她,待她像亲侄女。”
郭威也附和道:“没错,没错,肯定是想他叔了,昨夜看到他叔,就叫了声。没想到把那吴老头儿快吓死了。”
甄宝扇听他们说得跟真的似的,眉头一锁,“是不是有误会啊,比如吴老头儿听错了?”
小四马上说“不会,我和叔都听得真真切切。”
“那或者是某个姑娘也走夜路正好碰到了你们,刚叫一声叔就把你们吓跑了?”
“可是……谁家姑娘会大半夜穿黄花山啊?”
甄宝扇笑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嘛,这种巧合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我看,我们还是回村里问问,看看昨夜是不是谁家姑娘也走黄花山了。”
听她如此说,小四等人也觉得有打听一下的必要。
甄宝扇转身刚走几步,就一个跟头摔在了惠兰的坟头。她觉得晦气,马上爬了起来,去拍裤子上的泥土。这土有些湿,越拍沾得越紧。
周大妈好心地告诉她:“潮湿的土沾到身上是拍不干净的,等一会儿干了再拍就掉了。”
抬头间,甄宝扇觉得日光刺眼,便用手遮挡正午的烈日,恍惚间她感受到一阵温暖。
虽说这里是阴冷的树林,可惠兰的坟却在空旷的、能晒到太阳的好地方。可见,惠兰的家人是心疼她的,虽然不能埋入祖坟,但是父母还是给她在黄花山找了一块儿好的地方。
瞬间,甄宝扇身上的暖意被一种阴冷覆盖,她在惠兰的坟头抓了一把土,土因为潮湿而发黏结成了块儿,她扔掉土块儿,搓了搓手上的泥问道:“最近下雨了吗?”
“没有啊,最近我们平安村都快旱死了,地里的庄稼苗儿干得都黄了。”
甄宝扇紧锁眉头:“这坟头儿也垒起来半个月了,又是个照得到太阳的好位置,最近又是干旱,惠兰的坟头怎么会有湿的土块儿?”
她这一说,随行的几个村民中立即有人大呼不好:“难道真有人挖坟了?”
小四随即大嚷起来:“这是哪个缺德的干的丧尽天良的事哟,居然挖人家的坟,让死人都不得安宁。这坟里能有什么宝贝啊,要盗墓去盗古墓呀,现在谁还在新墓里埋值钱的玩意儿!”
甄宝扇看着被他们踩了一片脚印的坟头摇了摇头,这证据也破坏了,不知道报警还顶不顶用!
二
甄宝扇是做刑事案件新闻的,深知证据的重要性。她一边让村民不要再乱走动,以免继续破坏证据,一边迅速打电话请来了福台市刑警队队长郑赋,还有他的助手警员郝帅。
二人看过现场得出结论:惠兰的坟肯定被人动过。
惠兰的父母被小四请了来,二老一听说自己女儿的坟被人动了,便哭天抢地地要开坟看个究竟。
开坟在当地可是件大事,对于警方来说也意味着有很多证据会在这期间出现或埋没。
郝帅上前一步,拉起哭倒在地的惠兰的母亲说,“先不要破坏证据,我们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
“你女儿是火化的还是土葬的?”郑赋问道。
“是土葬。我们村比较偏远,上面管得不严,所以我们这里还保留着土葬的习惯。”惠兰的父亲答道。
甄宝扇倒吸一口凉气,生活在都市的她不知道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农村,竟然还保留着土葬的习惯。也就是说,黄花山这么多坟头下埋的都不是骨灰盒,而是一具具尸体。如果现在开坟,那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将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啊……
郝帅又问:“那惠兰下葬的时候,有没有埋什么陪葬品?”
惠兰的母亲哭得更伤心了,“我们给惠兰攒了些嫁妆,没想到她还没出嫁就病死了,所以我们就把嫁妆戴在了她身上,是一个有着兰花花纹的金镯子,背面刻着她的名字。”
听到这儿,大家似乎找到了惠兰的坟被人动过的理由了。
征得惠兰父母的同意后,大家合力挖开了惠兰的坟,甄宝扇躲在郝帅身后不敢靠近。飞起的扬尘迷了她的眼,她用手去揉时,听到地面传来空空的敲击声。
小四喊了句“挖到棺材了”,甄宝扇迅速睁开眼睛,仍然不敢凑上前去,她远远地观望,看到覆着泥土的棺材盖被人抬起,紧接着,众人齐声惊呼,惠兰的母亲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甄宝扇急忙问:“怎么了?”
郝帅一脸惊恐的表情回过头来,“啊哦,甄宝扇,这回出大事了。”
“你别啊哦了,究竟怎么了?”
郝帅摇了摇头,“丢的不仅仅是金镯子,还有惠兰的尸体。”
甄宝扇冲了上去,俯身一看,果真是一具空棺!
三
惠兰的尸体不见了,这事成了村里的头号新闻,一部分人觉得惠兰的尸体被人偷了,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是惠兰诈尸了。
夜色降临,平安村里家家户户都在门窗前挂上了大蒜。小四说,这样能辟邪。
山高路远,甄宝扇和郑赋、郝帅落脚在惠兰家里。惠兰的房间还保留着她死前的样子,衣柜里挂着干净的衣服,被子整齐地摆在床头,仿佛惠兰只是出去旅行半个月而已。
甄宝扇听见郑队和惠兰母亲在说话,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惠兰的母亲说:“惠兰头七当天,奔富村的媒婆来了,她想为惠兰说个媒。”
甄宝扇忍不住插了嘴:“人都死了,怎么还来说媒,这媒婆不知道惠兰去世了吗?”
小四发挥了事事通的本事,说道:“这媒婆十里八村非常有名,村里很多年轻人的婚事都是她促成的,大家都叫她红姨。”
惠兰的母亲接着说道:“这个红姨不仅说阳媒,也说阴媒,上次来就是为惠兰说阴媒的。”
甄宝扇觉得冷,却看到郝帅已经在一旁打了个哆嗦。
小四解释道:“在我们这儿,十里八村都有这样的习俗。没嫁人就死掉的姑娘因为没有夫家,只能埋在乱坟岗。所以,女方会认为阴亲可以为女儿找个好归宿,而刚死了儿子的人家也认为,儿子配了阴亲就不会孤单。但是,大家消息都不灵通,配阴亲成了难事。所以,经常走村串户的媒婆就做起了配阴亲的生意。而且,阴亲和阳亲在形式上没有区别,男方家也会出彩礼,女方也会出嫁妆。”
郑赋习惯性地拿根烟叼在嘴边,打火机的火接近烟头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见到惠兰的母亲点头许可,他才点燃了香烟。“既然配阴亲对死者来说是一个好归宿,那你为什么没有同意呢?”
惠兰的母亲叹了气:“红姨给配的阴亲,是奔富村的大户王家,给的礼金也不少,只是郭威告诉我,那个王家的儿子不学无术,活了二十几岁,坑蒙拐骗的事情都做过,听说是被仇家用刀子捅死的,我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
“郭威是谁?”
“我们家隔壁的邻居,今天开坟他也在现场,个子高高大大的那个男人。惠兰生病期间他经常来陪她说话。”
甄宝扇还在回忆郭威的样子,听到郝帅的分析后不寒而栗。郝帅说:“王家会不会不甘心被惠兰母亲拒绝,而私自盗了尸体与儿子合葬?”
郑赋扔掉烟头,用脚碾灭说道:“明天一早,麻烦小四带路,我们去趟奔富村。”
四
小四对于奔富村的熟悉要归功于师傅的棺材生意,入了村他就带人直奔村里的首富——王家。
当王家人看到小四带着警察和记者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小四嬉皮笑脸地说,“你们别紧张啊,人家就是来问问情况。”
王大娘反而来了怨气,又哭又闹的大叫,“我儿子死的冤啊,一定要把那杀人犯枪毙掉。我儿子横死街头,那个挨千刀的……”
甄宝扇从小四嘴里打听到,这王家虽是奔富村的首富,却不是什么文化人,完全是因为家里地多,赶上几年好年头,攒了些家底而已。当然,这所谓的家底丰厚也仅是和奔富村里的其他农户相比。
郑赋想听的不是这些,“据我所知,杀死你儿子的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今天我们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王大娘听他这么一说,一惊,忘记了哭,“还有什么事?”
甄宝扇接了话,“我们听说,你们本来是要把儿子和惠兰配阴亲的,惠兰家人没同意是不是?可是我听说你们还是给儿子配了阴亲,而且合葬了!”
“没错啊。”
“可是就在昨天我们发现惠兰的尸体丢了。”
王大娘一听这话,更急了,“惠兰家不同意配阴亲,我们就找了别家的姑娘啊。”
甄宝扇又抢了话,“你儿子可是横死,平时又不得大家的喜欢,谁愿意把自己家的女儿配给你儿子?”
王大娘撸起了袖子,“我儿子怎么了,再说了,我儿子娶的又不是活人,而且我们家给的聘礼又不少,怎么就娶不到媳妇了?”王大娘怒发冲冠,像是要准备开斗的母鸡,“你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甄宝扇丝毫没有要罢休的样子,“好啊,那你说说,你儿子娶的媳妇姓啥名啥,是哪家的姑娘?给了多少聘礼,又拿回了多少嫁妆?”
郝帅见情况不妙,想要劝架,被郑队阻止,这种激将法反而能问出一些实际情况。
“如果你不说,警察只能开棺验尸。”甄宝扇只是吓吓她而已。那王大娘果然上了道,瞪大了眼,“开棺?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人死为大你们不懂吗!居然还要开棺?你们是想我儿子死了还不得安宁是不是?惠兰的尸体丢了关我们家什么事?”
甄宝扇提问句句直击要害,王大娘的院子里吵闹不停,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王大爷见情况不对,开着拖拉机很快请来了红姨作证。
这红姨一来,王大娘的气焰更加高涨,“你个挨千刀的,我儿子娶的是小康村的胡家姑娘,怎么平安村的惠兰尸体丢了找到我家头上?”
甄宝扇本来也是要找红姨的,这回正好,当面对质。
红姨在来的路上就听王大爷说了这件事,顺路一起带来了她一手牵线的王家“亲家”胡老二。
这胡老二说:“孩子他妈死得早,本以为孩子长大了会好好孝敬我,没想到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不想女儿被埋在黄花山,正好红姨来说媒,我就同意了。我女儿能埋到王家的祖坟,享受后人的香火,这是好事,好事啊。”
甄宝扇净观老人苦诉,这种想法出自这些村民,是可以理解的。
王大娘眼见占了理,又开始闹,“惠兰的尸体丢了不关我们的事,我儿子条件这么好,又不怕找不到媳妇,我们才不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郑赋并没有理会王大娘的散泼,只是伸出了右手,礼貌性地道了句,“谢谢您配合警方调查。”
那王大娘愣了一下,木讷地握住郑赋的手,“哦”了一声。
离开王家,泼辣的红姨正好要去平安村办事儿,就蹭上了郑赋的车。
这一路上,红姨的嘴就没有停过,炫耀起她曾经说成的好姻缘来,这其中也包括配“阴亲”。
她说:“惠兰只是个意外,要不然这十里八村的哪有我说不成的媒?”
甄宝扇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说惠兰是个意外?”
“我哪里想到惠兰父母会因为对方的人品而反对啊,这得怪他们那个邻居,叫什么威的。”
“郭威!”
“没错没错,又不是他家的事,他瞎掺和什么。你们看,到底是坏了惠兰的好姻缘,如果当初他们同意了这门亲事,惠兰的尸体能丢吗?”
甄宝扇点点头,这话貌似有点儿道理。
红姨又道:“我本来想着,惠兰长相不错,我出出力,将来还是能给她配个好姻缘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甄宝扇不理解了,“时间长了,惠兰的尸体就会变成白骨了,这也能配阴亲?”
“哟哟哟,你不懂了吧。”红姨脸上一副你没见过大世面的表情,“白骨也是有灵魂的,也可以配阴亲,今天你们看到的胡老二家的姑娘,都死了三年了,是捡骨合葬的。”
红姨的这一句话,让甄宝扇精神抖擞,这也是个好新闻啊,以后发在民俗版面上,也能得个好彩头。
她继续问道:“如果白骨也可以配阴亲,那黄花山的姑娘不就都可以配阴亲了?”
“话是这么说,但也要看这姑娘生前的品行和相貌。而且时间太久的,岁数相差太多的,也是不好牵成的。”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惠兰,尸体都没了,也不用我操心了。”
甄宝扇顺着她的话,拉着家常,“红姨,这么说来,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做了这么多积阴德的事儿,那您今天去平安村是去说媒吗?今天说阴还是阳?”
那红姨听着甄宝扇的话后很高兴,说的也了来劲儿,“今天我去平安村,是去做一件积阴德的事儿。”
郑赋原本闭上的眼睛,一听到这儿,睁开了一只眼睛,像只隐匿在夜里的猫头鹰。
红姨眉头微皱,“我今天要给平安村许老三家的女儿说个阴亲,许老三家的女儿死了五年了,虽说有点儿久了,但男方家也死了四年,这两年养兔子赚点儿钱了,就想给儿子取个媳妇。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呢。”
甄宝扇眼睛一亮,“那一会儿,我陪您去吧。”
“你去做什么?”郑赋道了一句,转念一想,应该是为了多写一条新闻,继而又说,“那你去吧,我们要去惠兰家,三点返城,你下午三点前务必与我们会合。”
甄宝扇眯起眼睛,摆出OK的手型。
和红姨去许老三家的路上,甄宝扇的脑子里已经飞出无数个标题,每个都文思泉涌,令她一时斟酌不定。
许老三家和村里大多数村民家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家庭,院子里种着好几种蔬菜,蔬菜正“卖力”地生长着,偶有一只蜻蜓立在上面。
寒暄过后红姨说:“对方家准备了两万的彩礼。”
许老三想都没想说:“我给女儿准备了一条金项链做嫁妆。”
甄宝扇小声跟红姨嘀咕:“这嫁妆挺重啊。”
红姨压低声音,“娘家对姑娘的疼爱都表现在彩礼上了,所以在我们农村都觉得女儿是赔钱货,都想生儿子。”
见许老三面色红润,红姨马上拉着他说:“男方是个非常好的人家,你姑娘嫁过去,以后香火不断,来世一定托生个好人家。这也不枉我来回奔波几里地,不辞辛苦牵这个红线,目的就是让你们两家都开心。”
许老三笑得更开心了,“红姨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不知道你们把日子定在什么时候了?”
红姨喜上眉梢,“我早就帮你们算好日子了,今天我回去就马上通知他家,把聘礼送过来。后天新娘和嫁妆就一起抬过去吧。”
一听到这儿,许老三更是满意了。对于父亲他来说,埋在黄花山的女儿一直处于“孤魂野鬼”的状态,随着女儿“出嫁”,作为娘家人就算彻底了却心病。
红姨说:“这事今天咱就算定下来了,我现在就回去,你这两天就请人把姑娘的骸骨迁出来,重新装殓一下,找口新棺材吧。”
许老三连连点头,送红姨出了大门。
甄宝扇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心里咯噔一下,时间已经三点十分了,过了和郑赋约定的返城的时间。她急不可待地拉着许老三不停地打探他何时迁女儿的骸骨,当她听到许老三说今天晚上就准备动土时,甄宝扇决定,今天不走了。
甄宝扇赶到惠兰家时已经三点半,没想到,郑赋和郝帅似乎也忘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身边沾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不知在聊些什么。甄宝扇对这个人有印象,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就是惠兰家的邻居郭威。红姨多次说过,如果不是郭威说王家儿子的行为不端,惠兰早就“嫁”到了王家,尸体也不会被盗。
郝帅见她回来了,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你终于回来了,我和队长就等你回来后好一起返城了。”
郝帅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甄宝扇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空气中尴尬的气氛很快凝结成冰。甄宝扇抓了抓头发说:“今天我可能不回去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郝帅尴尬地收了手,小心地问:“为什么?”
“红姨给许老三家的女儿说媒成功,许老三说今天晚上要为女儿捡骨,我想留下来跟踪采访。”
只听郑赋“啪啪”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副正好的表情,转身对着惠兰的母亲道:“恐怕还要麻烦您一件事,我们今天也走不成了,还有一些情况要调查,我们在您家借住一晚如何?”
惠兰的母亲当然愿意,自己女儿的尸体一天找不到,她就一天无法安心。
五
秋天的夜晚越来越凉,郝帅推开窗,看到站在小院中仰望天空的甄宝扇。身子瘦瘦纤纤的丫头,头上蓬松的丸子发髻,人造钻石发夹闪闪发亮,与天上的星星遥相呼应。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空,这闪亮而璀璨的星空在污染严重的城市中已经很难看到,他忍不住说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是几亿年前发出的光。”
甄宝扇闻声回过头,看到了一本正经的郝帅。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改变。就像从前性格嘻哈的郝帅,也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成熟。
甄宝扇走到窗前问他,“能剧透一下你们今晚不能返城的原因吗?”
郝帅双手环在胸前,“原因自然是有的。”
甄宝扇眼珠一亮,“难到你们发现了新的线索?”
郝帅明白,她又在发挥记者的本能,开始套话了。
郝帅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声,“那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甄宝扇“哦”了一声,得不到“后果”她寻“前因”,“下午的时候,你们和郭威聊了些什么?”
郝帅又恢复原来的神情,轻松地说道:“郭威啊,也许是这个村子里最开明的人了。”
“为什么?”
“下午的时候,我们简单聊了一下,我问他为什么告诉惠兰妈王家儿子人品不好,不要把女儿‘嫁过去。他说,自己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反对把惠兰‘嫁过去,而是单纯觉得,配阴亲只是落后村庄的民俗而已,说白了,就是迷信。”
甄宝扇频频点头,“看来这村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迷信的。”
郝帅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你不是要去许家吗,时间快要到了吧。”
一听到这话,甄宝扇二话不说就向外跑,郝帅瞧了瞧墙头,一直藏匿在那儿,偷听他们说话的人也消失了。
给许家姑娘捡骨,成了村里的大事,许老三请了八个壮男来帮忙抬棺,这其中包括小四。现场也有很多人来看热闹,对于村里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许老三在女儿的坟前点燃了两根白烛,放了七盘不同的供品,村里人说,这是捡骨的规矩。
许老三向着天空撒了把纸钱,一股夜风吹来,那纸钱就像雪片一样漫天而下,瞬间让人冷到骨子里。最为惊悚的是,那阵风不仅吹散了纸钱,还吹灭了坟前的两根白蜡。
这让大家半晌没了声音,好半天小四唏嘘道:“不会是许姑娘的魂回来了吧。”
郝帅远远地看着甄宝扇,她本是用手机拍照片,那手机“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半天她才敢动动身子,小心地去捡手机,那反应就像生怕动作太大引起什么“东西”的注意。
许老三反应了好一会儿,随着小四轻轻的话音飘落,马上道:“没错没错,她一定是高兴。”许老三语气很不自信,拿出火柴划了几下,却怎么也点不燃。
气氛越发紧张,只听有人说道:“怕是她不想这样吧,你们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捡骨配阴亲了。”
说话的人,正是郭威。
许老三不信这种说法,要起棺,大伙都跟着忙活起来,这样一活动反而驱散了凝聚在黄花山上空的恐惧气氛。
随着许姑娘坟墓一点儿一点儿被铲开,终于见到了棺材板,棺钉被许老三亲自撬起,随着最后一个钉子的打开,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
郝帅本以为甄宝扇会害怕,特意走到她身边,为她壮胆。没想到,她还继续往前凑。
甄宝扇觉得,这许家姑娘死了这么多年了,棺材里仅剩下一副骸骨,没什么可害怕的。
众人要推开棺材板时,郭威又说话了:“许三叔,你要想清楚,死者为大,许妹妹都死了多年了,您非要相信迷信,破坏她曾来过这个世界的最后证明吗?”
郭威说这句话的时候,甄宝扇忍不住跟郝帅嘀咕一句,“这个郭威真如你所说,还真成村里最有想法的人。”
郝帅点头,不语。
许老三着急办事,没理会郭威的话,推开棺材板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棺材里,然而,随着灰尘的散尽,所有人的身子都僵硬了,也没人说话,安静得就像无人在场一样,只有阴凉的风在地上打了一个转儿后,散掉。
许老三家死去五年的女儿的骸骨,不见了!
郝帅掏出手机准备把现场情况报告郑队,未料到郑队这时冲了过来,想必他一直隐在附近观察这一切。
郝帅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郑队一直看着的那口空棺,身子俯得越来越低,他忍不住拉了他的衣服,生怕他会有闪失一下子跌进棺材。
郑队一把抢过郝帅的手机探进棺材深处,好一会儿没有动作,他似乎看清了什么,一下子跳进棺材里。郝帅不禁惊呼,“郑队,你跳进棺材干什么?”
只见郑赋套上手套,小心地捡起一个小东西,对着光源仔细地瞧着。
“郑队,你发现什么了?”
郑赋站起身,向早已傻在那里的许老三问道,“这枚金戒指是你姑娘的吗?”
许老三依旧傻傻的没有任何反应,到是许家的亲戚回了一句,这许老三家穷,女儿下葬的时候只是换了套新衣服,衣服还是大伙儿凑钱买的呢,他肯定没有放陪葬品进去。
郝帅看到郑赋投向自己的目光,点了点头,示意已明白一切。
小偷挖坟的目的并不是陪葬品这么简单,而且这有可能是连环作案,至于盗尸的目的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现场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不会埋在黄花山的女人尸体都不见了吧?”
这一句让大家不寒而栗。
许老三一声嚎叫,让众多不知所措的人们有了反应,一部分人跑回村子把消息带回,而那些曾在黄花山埋过姑娘的人家,听闻消息后都打着手电冲上了黄花山。
这一夜,手电的光照亮了整个山头。
有的人家自行开棺来确认尸体是否安在,这一举动帮助了警方,据郝帅的统计,死亡时间在五年内的女性尸体,丢失了六具,而其中近两年埋葬的尸体达到了四具,五年以上女性尸体的丢失数量为零。
由此可以判断,盗尸者是有时间选择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年,以近两年的为主。
可是,盗尸的目的是什么呢?
只听小四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道了一句,“不会是盗尸配阴亲吧。有的人家给儿子配不到媳妇,干脆就偷!”
郝帅并不赞同这个说法,黄花山丢失了那么多具女性尸体,如果大家都是偷尸配亲,这说明偷尸已成了不能说的习俗。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谁还敢把自家的女儿埋在这儿?
“只有一种可能,偷尸谋利!”
甄宝扇问道,“可是,怎么个谋利法呢?”
“配阴亲,中国那么大,找不到配阴亲的女性尸体,那就买!”郑队一语惊倒众人!
六
确认是连环作案,局里迅速派来多名技侦人员现场勘查。这一夜,平安村注定无眠。
在惠兰家的大院里,甄宝扇躲在窗台下,仔细听着里面的对话。
郝帅说:“啊哦,我看啊,盗窃犯很可能是女性,因为卖棺材的吴老头儿就是被那一句女声的‘叔吓得到现在都起不了床。”
“如果盗窃犯是男性,也许一个人可以做完盗尸的体力活儿。但是,如果盗窃犯是一名女性,盗尸就显得比较困难。所以,这很可能是一个团伙作案,而郭威的嫌疑最大!”
甄宝扇张大了嘴,原来他们早就锁定了嫌疑人,还是他们认为整个村子里思想最开明的郭威!
可是为什么是郭威啊?
甄宝扇恍然大悟,她冲进屋子,对着郑赋、郝帅说道:“没错,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我来的第一天,做棺材的吴老头儿吓病,是郭威第一个附和着大妈解释说,惠兰肯定是想他叔了,看到他叔,就忍不住喊了一声。既然是思想开明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种言论?惠兰要开坟配阴亲,他却告诉惠兰妈,那个王家的儿子不学无术,活了二十几岁坑蒙拐骗的事情都做过,是被仇家用刀子捅死的,不能把女儿嫁给他。这一举动就是为了阻止开坟,掩饰尸体丢失之事。后来,许老三家的女儿要捡骨,开棺前,郭威也企图阻止,最后失败,才导致这连环盗尸案暴露!”
甄宝扇说的绘声绘色,只见郝帅突然捂住了她嘴,她那句,“你干什么?”只能在嗓子里转一圈又吞回了肚子里。
郑赋的脸色难看,却也抑住了脾气没作声。
郝帅道:“你小声点儿,昨晚我们聊天的时候,墙头就趴着一个人。”
甄宝扇瞪大了眼睛,“谁啊?”
“就是郭威!我昨夜夸他就是怕打草惊蛇。”
甄宝扇看到郑赋手里拿着一个塑料密封袋,里面有一枚金戒指,这枚戒指就是昨天在许家女儿棺材里找到的,后来经许老三证实这枚戒指确实不是陪葬品。
从戒圈的大小来看,是一枚女性的戒指。那么这枚戒指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里?
郑赋分析道:“有几种可能性,比如盗窃犯脱手套的时候,戒指滑落,但因天黑或紧张并没有发现戒指丢失。而戒指之所以会掉棺材里是因为戒指不合盗窃犯的手指粗细,所以这枚戒指也很可能是偷来的,甚至就是偷盗其他尸体时发现的陪葬品。”
甄宝扇觉得此话有道理,忍不住又发了言:“那么,我们是不是只要监视住郭威,看他接触什么人,就可以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一直面色严峻的郑赋终于发了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你就不要参与了,以身涉险的工作不是你能干的!”
甄宝扇不服,要顶嘴,郑赋却没给她机会,继续道:“你们记者工资多少钱?值得你用命拼新闻吗?”
甄宝扇的伶牙俐齿打住了,她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
“你不就是要新闻吗,到时候我们把结果给你,你报道就好了。”
甄宝扇一拍巴掌,说,就这么定了。
七
回到福台市,甄宝扇整理了一些关于配阴亲的民俗资料,准备写一篇小报道,可她的心思却总是飘到悬而未结的盗尸案上。
她总在想,郭威又做了什么,监视他的人有没有被发现,得没得到什么线索?
她每次给郑赋打电话,都会是“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电话那头就像铁了心似的不让她再参与!
这天,甄宝扇心不在焉地去给主编汇报工作,主编用手指了指电脑,告诉她来的正好。甄宝扇探头瞧了瞧电脑屏幕,原来主编在看微博。扫了一会儿微博内容的甄宝扇终于看到了重点:十四岁少女11月1号中午离开学校后再也没有回来,已失联三天,其家属在第二天发现少女失踪,马上报警,至今未找到,生死不明。
甄宝扇接受了这个案件的采访任务,只是觉得这次的任务有点儿悲伤。她拿着失联女孩儿的照片有些失神儿,女孩儿穿着校服的半身照,长发披肩,刘海儿整齐贴于额前,大大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巴,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
她翻看照片的背面,上面写着:周小云,初中二年级,十四岁。2014年11月1日晚九点和母亲通了最后一次电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甄宝扇拿着照片去了学校,在学校大门口被门卫拦下了。因为忘记带记者证,无论她花了多少口舌,门卫都不放她进校。
可见,这次因为周小云失联的原因,学校方面对学生的安全变得更加严谨。
因为是周六的原因,一些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地离开学校出去逛街玩耍。也许是甄宝扇和门卫解释的声音过大,引起了一些学生的注意。
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同学走过来,轻轻拉了下甄宝扇,“姐姐,你在对面的甜品店点了东西没结账,老板让我来找你要钱呢!”
甄宝扇反应了好一会儿,瞬间觉得这姑娘聪明伶俐,很可能是想出这么个法子要告诉她点儿什么,她夸张地拍了一下头,“哎呀,还好你提醒我,我刚才走得太急,现在马上去给老板送钱。”
二人去了学校对面的甜品店,那小姑娘捧着热奶茶取暖,迟迟没有喝上一口。犹豫了很久,小姑娘终于开了口,“姐姐,我之所以撒谎骗你来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记者。”
“你怎么知道我是记者?”
“我刚才听见了你跟门卫说你是报社记者甄宝扇。我曾经在网上和报纸上看到过你的报道,你很有勇气,把自己陷入危险中只为了得到真相,所以……”她终于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甄宝扇,“所以,我相信你。”
这最后一句,我相信你,给甄宝扇带来了一丝震撼。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姐姐,我之所以撒谎骗你来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记者
女孩儿说:“我叫小月,是周小云的同学,虽然我们学校是寄宿制,但也有一部分是走读的学生。平时,周小云休息日也是从来不回家的。11月1日中午,有一个男人接她离开了学校,因为太远,我并没有看清那男人长什么样,大概一米八的样子。当天晚上,周小云并没有回到学校,第二天周小云也没有出现在教室。起初我没有觉得异常,还以为她睡懒觉起床晚了。早上八点半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是周小云发来的,让我帮她向老师请假,说家中有事回家了。直到晚上,我接到周小云母亲的电话,说联系不上周小云,我这才知道周小云一直没有回家,并且还失联了。”
女孩儿越说越紧张,甄宝扇安抚她,“这些话你都和警察说了吗?”
女孩儿握着杯子的手握得更紧,“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因为我收到短信后,回拨了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那一整天我都在给她打电话,却都没有接通。我感觉出异样,却总觉得应该不会出事,所以没有早些向老师报告……”
甄宝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这并不是她的错。
周小云的家并不难找,普通小区的普通人家,因为周小云的失踪,她的母亲生病卧床不起。
周小云的母亲叫欧海歌,她说,周小云平时寄宿在学校,她们母女有每天晚上九点通一次电话的习惯,一是她想知道女儿每天都干了什么,二是确认女儿安全。1号晚上九点是她们最后一次通话。因为日日通话的原因,母女聊的并不多,记得也只聊了两句,女儿说“我在学校,要睡了,不多说了,妈妈再见。”就结束了通话。
2号晚上就再也联系不上女儿,她以为周小云是手机没电,想办法联系了周小云的同学,结果那同学说,周小云1号晚就没有回学校。
周小云的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怪自己把女儿送到了寄宿制学校,如果孩子走读的话,她每天都能掌握孩子的信息,孩子不见了她就能第一时间报警求助。
而周小云之所以会读寄宿制学校,是因为欧海歌是二婚,因为考虑到周小云和继父相处困难,所以才让她读了寄宿制学校。
正说着,周小云的继父回来了。
周小云的同学小月说,那个接走周小云的男人有一米八的样子,而她的继父也就一米七的个头,看来不是他继父接走了周小云。
周小云的继父,瘦瘦黑黑的,裤子衣服上全是泥巴,还一身的酒气,回家也不顾及甄宝扇的存在,上来就骂周小云的母亲,“日子不过了是吧,晚饭也不做,你他妈的是不是死了女儿也不想活了啊。娶了你我就倒了霉。”
欧海歌据理力争,“我女儿没死,也许只是出去玩几天就会回来了。”
男人又骂咧咧了几句,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她看上去精疲力竭,病怏怏地对甄宝扇说,“你还是走吧,我女儿她可能没出事,只是玩得忘乎所以,手机丢了而已。你是记者认识人多,求你多方打探一下消息,尽快帮我找找我女儿。”
八
周小云的同学小月曾说过,当天是一个男人接走了周小云,那么这个男人是谁?既然是在学校门口,肯定会被学校周边的监控器拍下来,警察肯定会根据这段视频去锁定周小云的去处!
甄宝扇是记者,有些时候查找新闻线索就要耍点儿小心眼,使用非常手段。经过多方联系,她终于联系到了公安局技术科的郝姐姐,这个郝姐姐平日里非常不好说话,这次仿佛如有神助,郝姐姐竟然很轻易地便同意,让她看段视频。
郝姐姐说:“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小马哥昨天来了,他们查找了两个多小时,以点带面把多个地段的琐碎画面以时间顺序连贯上了。”
甄宝扇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借了力,竟然可以轻松看到了这段视频。
视频中的显示,正如小月所说,周小云在1号下午一点十五分,确实被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接走,二人上了一辆“私家招手”,“私家招手”行驶到国道上后,就无追踪画面了。
“私家招手”是福台市特有的一种叫法,它的意思是私家车接黑活儿,在出租车难打的时候,“私家招手”会主动停下向路人招手,如果路人有意就会招手上车,“私家招手”的名字由此而来。
看来,要找到这个“私家招手”的司机,才能知道周小云二人去了哪里。
甄宝扇一边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一边再上微博查看最新进展,发现女孩儿周小云失联三天被刷上了话题榜,最让她震惊的是,有电视媒体播出了那段她看到的视频画面,居然有人指出认识这个男人,更为夸张的是,在网友的努力下,竟然人肉搜索出这名一米八的男人是一家银行的柜员。
网上的喧闹产生了意外的化学反应,这个一米八的犯罪嫌疑人居然在微博上回复了这个话题。
男人叫张磊,是银行的职员。1号下午一点十五分,他在学校门口打车的时候遇到了周小云,当时出租车太难打到,于是周小云问了他要去的方向,两人正好顺路,便上了同一辆“私家招手”,车牌号为福A4436。
网络就像树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理智的网友会认真分析,而不理智的网友成了喷子。张磊发表声明说,他是才知道此事,他会马上去公安局说明一切情况。
甄宝扇赶紧冲去了公安局,负责这个案子的小马哥还是郑队的手下副将,甄宝扇也跟他报道过不少案子。但是,小马哥一向是直接给结果,从来不让她采访办案过程。这次也不例外,甄宝扇赶到公安局后,便被这位东北大汉小马哥幽默地拒绝在了办公室门外。
他说:“老妹儿啊,长点儿心眼儿吧,别给我添麻烦了,你那小笔一写,万一写歪了字,我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甄宝扇没和他争论,不进就不进喽,她还有别的办法。甄宝扇在被撵出办公室前,把手机调成录音模式,扔到了桌子下边。
十五分钟后,小马哥和张磊的谈话结束,甄宝扇以等郝帅为由留了下来,借机取走了手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原来,张磊和周小云上了“私家招手”后,确实聊了几句,张磊的目的地是他工作的银行,而周小云的目的地是广大书城。
司机是一名女性,戴着墨镜,头发是染过的,微黄,挽成一个发髻在头后。当时,周小云坐在副驾驶,张磊坐在后边,所以看不到司机的长相,只看到她穿着一身运动套装,说话有点儿分不清平翘舌。
当小马哥问他,为什么这辆“私家招手”会开去福台山的时候,甄宝扇惊诧了,原来警方查到“私家招手”的去向却一直没对外公布细节,还是留了一手。
张磊说,至于为什么那辆“私家招手”会离开福台市他就不知道了。
九
甄宝扇向主编报告了一些案件细节,申请了报社的小面包车,给车加满了油,手机充好了电,一路去了福台山。
福台山是福台市附近的一个山区,那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因为山路崎岖不适宜开山辟地精耕细作种粮食,这里的村民世代以采药种药材为生,这里因挖出过一棵四十年的野山参而上过新闻。
甄宝扇拿着周小云的照片入了村,半天居然没看到什么人,村路上只有五六个七八岁的孩子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珠。
甄宝扇拿着周小云的照片给孩子们看,他们理都不理。出于职业习惯,甄宝扇经常随身带着零食,她把背包里的巧克力在孩子们面前晃了晃,孩子们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过来了,抓过巧克力就七嘴八舌地说:“昨天村里来了好几个警察叔叔,问过我们,我们没看到过这个姐姐……”
“村里的大人呢,为什么村里这么安静?”
“我姥姥说这几天露水薄,天气好,正是上山采药的好日子,能上山的大人早上就上了山,晚上才会回来。”
甄宝扇又拿出一张照片,“那你们有没有看到过这辆车?”
一个小男孩儿咬着巧克力答非所问地说:“姐姐,为什么你们都在找这个姐姐?”
“她重要呗。”甄宝扇耐心地解释,“你们吃也吃了,快告诉我有没有看到过这辆车啊?”
另外一个大点儿的男孩儿黑着牙齿,吧唧吧唧满嘴的巧克力,使劲咽了一口说,“昨天早上好多警察叔叔来搜山,后来他们发现车停在山里了,就开走啦。姐姐,是不是车比参值钱啊。”
甄宝扇坐在篱笆下,看着天真无邪玩耍的孩子们,思绪越来越乱。
看来,通过天眼工程,小马哥早掌握了车牌号为福A4436的“私家招手”最终的目的地是福台山,出于办案考虑,他交待过工作人员不准泄露。所以,媒体得到的视频画面就只有周小云和张磊二人上车那一段,也就是这段视频让大家误认为二人因为认识而上了同一辆“私家招手”。
甄宝扇也豁然明白,怪不得一直都不好说话的郝姐姐这一次竟然那么好说话,居然让她没费力气就看到了视频。原来给她看的不过是警方对外广而告之的信息。
为了得到一些独家的一手信息,甄宝扇决定,今天,一定要等到这些村民回来。
下午阳光正好,像软被一样盖在身上。甄宝扇想着案子的采访谋划竟然靠着篱笆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玩弹珠的小孩子的争吵声才使甄宝扇醒过来,她瞧着天色开始渐暗,这天都要黑了,正准备起身,就听小孩子大叫:“姐姐,姐姐,你看,他们回来了。”
顺着小孩子指的方向,甄宝扇瞧了过去,山边果然接二连三地出现很多人,正朝着村里的方向走来。
孩子们随即一哄而散,迎着从山上回来的父母飞奔过去。
甄宝扇也迎上去拿着照片指给村民们看。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看着像村里的带头人,一问,果然是村长。他说:“昨天,一批警察半夜就上了山,今天早上才撤走。他们问过我们这些问题了,如果照片中的女孩儿在村里出现过,我们一定会发现的。虽然在我们山上发现了搭载失踪女孩儿的车辆,但是我们真没看到过有陌生人进村。”
甄宝扇不甘心,又追问道:“那最近村里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村长想了想,“最近大家白天都在山里采药,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啊。”
村里人口不多,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留守在村里的人不是要照看孩子的中年人,就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体力好的上山采药,采到稀有的药材也能小赚一笔。但因为采药不成规模,鲜有药商来收药材,村民都是自行下山去集市上卖。每年的十月末正是采药的季节,村里人一般早上五六点就上山,下午五六点才下山,深山总有野兽出没,所以村民绝不会耽误上下山的时间。
一无所获,回城的路上,甄宝扇决定,还是先找小马哥聊聊。
十
甄宝扇知道小马哥不像郑赋那样好说话,所以特意以咨询惠兰尸体失踪案的理由找上门。
小马哥是位年轻的老刑侦,自然不是好糊弄的。果然,刚说了两句他就看穿了甄宝扇的目的。
“老妹儿啊,郑队和郝帅因为惠兰的案子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发现了线索正排查呢,他们不联络你自然是还不想告诉你案件的进展。郑大队长都没说,我一个小副队长自然也不好多插嘴,你说是不是啊。”
甄宝扇连连点头,却蹲在办公室门口不肯走。
这一蹲就到了晚上九点多。终于,小马哥于心不忍还是告诉了甄宝扇周小云案子的几个细节。
当天,他们在福台山里,在那辆“私家招手”车附近,发现了两种车胎痕迹。也就是说,这里曾经至少出现过两辆小汽车。经鉴定,除了那辆“私家招手”的车痕外,另一种是一辆小面包车常用轮胎的痕迹。
在“私家招手”车里,警方提取了一些毛发和指纹,证实周小云曾乘坐过这辆车。目前,不排除犯罪嫌疑人把“私家招手”开到这后,把周小云换上了一辆事先停在这里的小面包车上,驾车离开,留下了“私家招手”。目的是为了隐藏行驶路线。
1号当晚九点左右是周小云和母亲的最后一次通话,那个时候,也许周小云是受到对方胁迫才说了那样的话。第二天发给同学小月的短信也很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所发。因为当小月回拨电话时一直无人接听。这有两种可能,一是犯罪嫌疑人不让周小云接听,二是周小云当时已被害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甄宝扇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为什么凶手要这样做?
小马哥说:“老妹儿啊,周小云的失踪也许并非特别策划,如果是犯罪嫌疑人蓄意图谋怎么还会让同一时间打车的张磊上车?犯罪嫌疑人很可能是早有打算,但目标并不是周小云。周小云的失踪是犯罪嫌疑人的临时起意,但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利益驱使,现在拐卖妇女到偏远山区做媳妇的事情也不稀奇。”
甄宝扇却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至少周小云现在还活着,被卖到农村总有被解救的一天。
不料小马哥叹口气说:“但愿不是为了贩卖人体器官。”
甄宝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惊恐不已。
其实案子在未破之前,都会有N种可能,只不过小马哥不想一一列举了。
甄宝扇突然大呼一声,她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停在山上的小面包车是他们提前放置的,这说明什么?他们是惯犯?”
“老妹儿啊,哥也愁啊。在福台市,我们没有接到过类似的少女失踪报案,是不是惯犯现在还不好说。这小面包车可能是提前放置在那儿的,也有可能是后来接应的。就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来看,提前把车停在山上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小面包车是后来的,犯罪嫌疑人就至少有两个人,但我们并未在‘私家招手周围发现第三人的脚印。”
甄宝扇又觉得此事有问题,“那你们为什么把车提回来了?犯罪嫌疑人肯定会回来取走这辆车的,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能找到犯罪嫌疑人了。”
小马哥摇了摇头,“这辆车肯定被弃了,微博上、电视上,视频画面都已曝光,谁还敢来取走这辆车?”
甄宝扇点了点头,这话到也对。“只是……这辆车就算再破也值一万多吧?如果对方早就决定舍弃这辆车,那这个周小云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小马哥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老妹儿啊,你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儿在那些人的眼中是有行情的。拐卖妇女,特别是这么年轻貌美的,至少能卖到四五万吧。如果是黑市贩卖器官,就更不止这么多了……”
甄宝扇浑身打起寒战,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凶狠的人,为了财可以剥夺一个年轻性命。
“那你们警方有没有想到找到周小云的办法呀,时间越久,周小云越是凶多吉少啊。”
小马哥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妹儿,这还用说,我们当然在积极想办法。已经安排人在必经福台山的两条路上排查车辆行驶记录,也在利用高科技手段追踪周小云手机信息。因为我们在‘私家招手上并没有发现曾在视频上出现过的周小云的包包,也就是说,周小云的手机应该还在犯罪嫌疑人身上。”
小马哥看了看时间,一脸的委屈,“老妹儿,哥仗义吧,跟你说了这么多。”
甄宝扇点点头。
“那你答应哥一件事。”
“小马哥,你说。”
“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
甄宝扇点点头,乖乖地抓着包包出了办公室。身后,传来小马哥的叮嘱,“案子没水落石出前,别瞎写啊。”
甄宝扇摆摆手,“放心,哥。”
甄宝扇转回身时兀自笑了,她太了解小马哥了,不能说的他绝对不说,能说的,他才会说。
甄宝扇掏出手机边走边编辑着发给主编的短信,突然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新买的手机掉到了地上,这让她心疼不已!抬头时发现,那跑得急匆匆的人竟是小同。
小同是小马哥的助手,就像郑赋和郝帅一样的搭档组合。小同这么着急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甄宝扇顾不上抱怨,尾随着小同又转回办公室门口,隔着门侧耳倾听小同的报告。
小同说,“有反馈了,2号中午十二点,在南州市高速公路收费站,收费人员发现了穿着运动服,头发偏黄,开着小面包车的女性司机,车牌号是福A4436。”
甄宝扇想着,这福A4436不正是“私家招手”的车牌吗,难道犯罪嫌疑人做了假牌啊?
南州市离福台市有近一千公里,跨了一个省啊。以小面包车的时速,最快也要十四五个小时才能赶到。
11月1日晚九点,以周小云最后一次通话时间为准,假设当晚九点后周小云被犯罪嫌疑人转移到小面包车上行驶去南州市,途中不出意外,十五个小时后,也就是2号中午十二点左右,被人发现她出现在南州市高速公路收费站。
甄宝扇看了下手机的时间,此时是11月4日晚十一点。
已经过去两天了,凶手还在不在南州市啊?
甄宝扇耳朵贴着门贴得更紧了,又听到小同说,“我已经和那边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取得了联系,让他们调查最近几天路况信息。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并未发现福A4436的小面包车出现在高速公路出口。要么,犯罪嫌疑人换了车离开南州,要么,犯罪嫌疑人现在还在南州。已经和南州警方取得了联系,借助他们的力量,查找犯罪嫌疑人的踪迹要容易的多。”
只听到小马哥说:“我们不能在这儿等消息,你现在就跟我去南州。”
甄宝扇转身离开,马上给主编打了电话。
她要申请报社最好的车,也要去南州。
十一
甄宝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车居然坏在了高速公路上。她一个人,凌晨四点,傻傻地坐在车里等待着救援。
等救援车把车拖走,又修好,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九个小时。到达南州市前,她就收到了小马哥发来的信息。
周小云已死。
这五个字让她悲痛万分!她追查了那么久,多么想得到的消息并不是这个。此刻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周小云的母亲和小月,周小云已死的这个残酷事实。
甄宝扇告诉小马哥,她已经到了南州市,希望和他们会合了解详细信息,她要给关心周小云的人一个真相。
小马哥发来一条信息,两个字:石山。
从南州市到石山,甄宝扇导着航开车用掉了六个小时,这里是南州市辖最偏僻的一个小山村。
来到在这里,仿佛来到了福台山。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偏远、人烟稀少的小村落。
甄宝扇找到小马哥的时候,现场证据已经采集完毕。
在半山腰的一处空地上,只见一个大坑。
小同说,这是一个坟坑。
甄宝扇右眼皮微跳,仿佛明白了什么。
小同又解释说,周小云是被犯罪嫌疑人活活憋死在这里的,目的是配阴亲。
“配阴亲”这三个字,如五雷轰顶般炸得甄宝扇的头嗡嗡响。
刚给儿子配了阴亲的老刘家看到这么多警察来也不淡定了。老刘说,儿子死后半个月,他们托人到处打听配阴亲的媒人,几天后,这个黄发女人联系上了他。
这个黄头发的女人自称是白姐,她说,自己知道有一个少女,不过已死了三年,“嫁”过来的是尸骨。
老刘家不同意,他们最想找一个死亡不久的少女给儿子配阴亲。白姐说,会多多留意的,但礼金可不是两三万的事情了。
没想到三天后,老刘就接到了白姐的电话。
白姐说找到一个病死的少女,家里也想为她配阴亲,她觉得和老刘家正合适,所以想牵这条线。对方礼金要八万。
老刘家只能拿出六万,最后白姐说会尽力促成这件事。
最终,对方同意以六万元的价格“嫁”出自己的女儿。
11月3号,老刘看到了少女的尸体,少女长相身高都非常理想,他们很满意。但是,对方家长并没有来。白姐说,对方一切事宜都由她代理。老刘家并未多想,举行了合葬仪式。
没想到,这才三天,就这么多警察找上了门。他们当然不知道周小云是死于非命,以为真是病死的少女而已,哪想到是被白姐害死后卖给他们的呀。
老刘家一再强调:“如果他们知道,是一定不会要的!”
现场的村民皆是叹气,是啊,大家都明白,如果知道白姐把一个花季少女害死后送来尸体,谁也不会接手的。谁都想不到,犯罪份子为了赚给死人配阴亲的钱,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活人的身上。
十二
根据老刘家提供的线索,杀害周小云的白姓女子在返回福台市的高速公路上被截获。
女子叫白莲花,今年三十五岁,未婚独居。
她听朋友说,乡下有配阴亲的习俗,而有些人就靠盗挖尸体配阴亲牟利,尸体越“新鲜”,所谓的“礼金”就越高。于是,她就想做这门生意。
很快,她联系上一桩生意,但对方不想要尸骨,她无奈放弃了盗尸的想法,而起了杀人牟利的歹念。
那天她开着套牌车到学校附近转悠,看到很多人打车打不到出租车,就装做是“私家招手”的样子朝着路人招手,张磊和周小云就这样上了她的车。
二人报了目的地后她才发现,原来二人并不相识,张磊在银行下了车后,车上只剩下周小云,这正是一个她等了很久的机会。
她装做为朋友宣传饮料,征求试喝者的意见为由,免费给了周小云一瓶饮料。她在给周小云的饮料里放了六片磨成粉面的重度安眠药。周小云毫不设防地喝了几口,很快睡着了。
当天晚上8点半,她们到达了福台山。
她曾来这里踩过点,知道这里的村民有早出早归的习惯,所以这个时间山里绝对不会有人出现。她想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周小云。没料到,当她准备下手的时候,周小云醒了。
周小云跑了,可是在这荒山野岭的黑夜里,对山路不熟悉的她很快被白莲花抓住。
白莲花把周小云绑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小面包车上,她回到“私家招手”上拿准备好的厚枕头时,周小云包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当时她很庆幸,还好周小云跑的时候没拿包,如果周小云拿包逃走肯定会用手机报警。
她用刀子对准了周小云的脸,恐吓她,如果不按她说的做,这张脸就会开花。脸花了,她就没用了,没用了就会死。如果照着她说的做,不过是被卖到山里给人做媳妇,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两条路,选择一条吧。
在恐惧的驱使下,周小云自然如木偶一般什么都照做。只是她没有想到,白莲花的目的可不是做人贩子。
五分钟后,周小云死在了白莲花的厚枕头之下。
十三
甄宝扇再见到郑赋的时候,他手头的案子也结束了。原来,在抓获白莲花的第二天,一同被抓获的还有郭威。
警察在白莲花的家里发现了一些金银手饰,而其中一个金镯子上雕刻着兰花,印着惠兰二字。郭威正是和白莲花联手盗走黄花山女尸的合伙人。
平安村做棺材的吴老头儿,夜里穿行黄花山时会听到那一声——叔!制造者就是白莲花。
这个世界没有鬼,只有心怀不轨的人!